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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回家休息,一脸煤灰,洗多次才干净,换上衣服,仿佛再生。
人事部与他通过电话。
“大文,这次真难为你了。”
大文只唯唯诺诺。
“大家都休假三日,这次公司元气大伤,幸亏没有闹出人命。”
那天晚上,大文做梦,看到烈火融融,烧到眼眉,他觉得痛,自梦中惊醒。
原来是烧伤的手心痛入心扉。
电话上小红灯闪闪,原来有不少人留言:“大文,我是慧明,多谢你救命之恩。”“文哥,我们是惠芳、天恩、可琪,多谢你。”“阿文,若不是你—”她们泣不成声。
还有记者打来:“陈大文先生,我是光明报记者,想同你做个专访”“我们是特别周刊……”;“这是香江日报……”
大文已经累的喉咙都哑了。
他自后门溜出,乘车到张医生家,管家给他开门,他二话不说,走进书房,蒙头大睡。
睡醒,管家煮了红豆红枣粥给他压惊。
他吃完漱口,又再睡个够。
张医生回来看见他在沙发上,吩咐多给他盖张被子。
真是个好地方,谁也不多话。
三天后,新闻静寂下来,仍有周刊说有人看见一连串彩色胸围在窗口挥舞才通知警方大厦困人,可是当事人坚决否认。
那群女生当中有四人辞职,无法再鼓起勇气回转中申wωw奇Qisuu書网大厦工作。
大文百忙中还救出一盒资料光碟,受到公司奖励。
风水先生又来了,他呵呵地笑说:“火烧旺地。”
大文真想把他掀翻在地毒打他一顿。
老板也累了,用手捧着头,忽然之间,西装有点皱,背脊不那么挺,洛基安摆摆手,让堪舆师出去。
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面前那十个八个名校出身的管理科硕士,“你们说呢?”
高材生们都发呆,火警当天他们在银行区各著名餐厅午膳,一些陪女友,另一些陪客户,十二点吃到两三点才回来,那时,事过情迁,消防车与警车都已收队,他们什么都没看到,近日只抱怨电梯尚未修妥,叫他们吃力地爬楼梯。
此刻老板叫他们说笑话,说什么?
是说火警,还是讲风水,抑或财经?
他们不安地轻微郁动身子,笔挺意大利西装发出悉率响声。
洛基安叹口气:“你们去工作吧。”
他接着吩咐秘书叫陈大文见他。
大文依旧白衬衫卡其裤与球鞋,简单朴素、大大方方来见大老板。
洛基安请他坐下:“大文,你说说看。”
大文也不知应该说什么。
洛基安搓着双手:“这场火警,叫每个人都乱了步骤,怎么办好?有些老人家误会存款已被烧光。”
大文轻轻答:“别老提这件事就好了,市民善忘,过些时候又有别的新闻来转移他们注意力,不如提供娱乐,象抽奖游戏之类,很快没事。”
洛基安定定神,“你说的对,大文,你是中申的福将,照你话做吧。”
大文鞠一躬下去了。
他的资料室被烟熏得墨黑,正在装修,他暂时搬到推广部一个角落上班,坐在他四周的都是经理级,大文有点不习惯。
过两日,中申退出猜奖游戏,在大堂展示一大瓶金豆,猜它的数目,猜中可获巨奖如洋房汽车油轮旅游等,大堂忽然又挤满市民。
有人问:“大文,你说会有多少颗金豆。”
大文说他不知道。
“虽然职员不能抽奖,你随便说一个数目。”
“一千六百五十二颗吧。”
“无人捧得起呢,黄金分子密度惊人,故此沉重。还记得初中学的化学元素表吗,黄金化号是Au。”
“你想回转校园?”
“谁不想,那是一个人一生的流金岁月,无忧无虑,只需做妥功课。”
“总比此刻营营役役,对着上司一味说是是是好。”
他们唉声叹气,并不知道他们已是世上最幸运一群。
那天晚上回家,在住所转角,有人叫住他:“大文。”
他认得是子晴的声音,心中一喜,正想转头,她又这样说:“别看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新任务,装扮会叫你吃惊。”
啊,她又再度出任卧底,大文好奇,可是他服从命令。
他微笑:“这真是世上最奇怪约会。”
“我在报上看到你英勇事迹。”
“叫你见笑了。”
“大文,我很想念你。”
“彼此彼此。”
“大文,我前来说再见,下周我会与国际刑警会合,研究一件案子,我需离开本市。”
大文垂下头,呜。
“回来之际,再与你联络。”
“那是多久?三个月,半年,一年?”
“我亦不知,这对我来说,是晋升机会。”
“子晴,请你也停下来闻一闻玫瑰。”
“这还不是时候呢,大文。”
“请你小心。”
“大文,你也是,很高兴认识你,再见,珍重。”
这时,大文听见一辆车子驶近,有开关车门声。
待大文转头,子晴已经离去。
大文垂头不语。
他坚持手提电话里刚才偷拍的映像,光线很暗,可是映像效果不差,只见子晴粉白唇红衣着暴露,一看就知道她扮演什么角色。
子晴生活多姿多彩,与他的沉闷枯萎恰恰相反。
子晴,祝福。
国际刑警案件不是走私贩毒,便是偷渡贩卖人口,子晴牵涉越来越广,她需要运气。
春天来临。
女孩子们活跃起来,忙不迭脱下沉重大衣:“今年流行长长花裙子。”
“家母说那是嬉皮衫,她在七十年代统统穿过……极薄芝士布衬衫、花裙、印度拖鞋背包,现在又流行了,家母说刀架脖子上她也不会再穿喇叭裤。”
大家笑作一团。
“总得应个景吧,买一副大圈银耳环吧。”
“今年情人节,公司不准人送花到办公室,真扫兴。”
“其实是德政,没有比较,没有纷争。”
“就快叫我们穿制服。”
“那多好,省钱,十年起码足够买一层小公寓。”
“人靠衣装,不让我穿可不行。”
连大文都想念去年的花田花海,真是遗憾,今日不复再见。
一日司徒医生来接大文下班。
“九月开课,我带你去熟习一下大学环境。”
大文还来不及回答,已被司徒推进车里。
司徒把车驶到大学田径运动场,一般女生正在操练,她们穿着一式白色小T恤及短裤,头发束起,在教练哨子下赛跑。
人在运动时有股说不出来美态,这班女孩自然活泼,手臂成腿晒成金棕,健康明媚,吸引大文眼光。
司徒微笑,“但愿我仍然年轻。”
大文轻声答:“年轻人愚昧彷徨无知冲动,有什么好?”
司徒用手一指,“但是可以约会她们。”
大文微笑,这是真的。
教练向他们走来,“司徒医生,找人?”
“这里有我的学生?”
“彭贞是医科生。”
他们朝彭贞看去,只见那女孩志高气昂刚赢了一场百米赛跑,仰着头笑,像头骄傲的小鹿。
司徒招手,请她过来。
她活泼地跑近。
“彭同学,我给你介绍一位学弟,他叫陈大文。”
彭贞伸手与大文一握,“欢迎你,大文。”
大文双耳变得通红。
司徒加一句:“大文的大哥是陈大武医生。”
彭贞肃然起敬,“是大家都尊敬的陈医生吗?”
大文不出声。
彭贞忽然说了句体贴话:“大文,你有压力,不过,只要尽力做好本份,也就不要顾虑太多。”
大文非常感激她的好意。
司徒说:“你们有空一起研究功课吧。”
彭贞得意洋洋地笑,“我记得历年试卷上每一条题目,与我做朋友有益。”
大文被她逗得笑起来。
她把电话号码交给大文。
教练叫她回去,她扬扬头发跑开。
司徒问:“怎么样,医科也多美女。”
大文迷惘,“到处都是漂亮的女孩。”
司徒笑,“我有一件T恤上印着:太多美女,太少时间。”
大文忍不住笑起来。
“大文,来上课吧,你会喜欢的。”
软硬兼施,恩威并重,到了今天,还施出美人计。
回到家中,他洗一把脸,翻开一本叫《星际顺风车指南》的科幻小说读了起来。其中讽刺之意,叫他笑得落泪。
大文合上书。
这间祖屋无论如何要留着,锁上门,杂费自动转帐,他去哪里都不是问题。
他的行李只有三件衬衫两条裤子一件毛衣,都可塞进大型背囊。
数十年前,不是最盛行流浪吗?周游列国,增长见闻,去到异乡民居借住,打工,结交朋友,扮作极之苦恼,却又不愿归家……多么怅惘好不诗意。
大文不打算乘顺风车,他有足够旅费,他考虑成火车,加拿大有一条十九世纪初华工血汗建造的太平洋铁路,横跨北美,经过险峻峡谷以及浩瀚草原,自温哥华一直朝东驶到多伦多,他会先选择这条铁路。
然后,习惯了车厢那种有节奏的晃动,他会乘搭西伯利亚铁路,驶过亚细亚洲北部,直抵欧陆。
那样,真算行了万里路。
他跳起床,在互联网上寻找资料。
还未出发,已经心向往之。
然后,到老年时,乘坐著名的东方号快车,到历史悠久多彩多姿的伊士坦堡观光。
大文一直到深夜才睡。
过了几天,司徒给他送一只箱子来。
都是医科一年生用过的书籍与笔记,书里密密注解,笔记字体娟秀,都属于彭贞师姐。
有了这些宝贵提示,事半功倍。
大文不出声。
他们三位师长联合起来,务必要叫他回到校园里去。
对于青少年意向,长辈有两派意见:一是孩子们必须督导,而是任由他们自由发展。
司徒与端木医生一定要带大文进医学院,张医生比较温和,可是也已等得不耐烦。
对他们来说,医学院时生命全部,家庭如不能迁就急症室,那么,便舍弃家庭。
像大武,根本不知鸟语花香,以及女孩们有多么可爱。
大文把笔记仍然放回箱子内。
隔两日,大老板召陈大文见面,他很爽快,“大文,我身边少个人,你跟着我当私人助理吧。”
私人助理,大为怔住,那是什么工作?
落基安解释:“我在公司,你就在公司,我出去,你陪我。”
啊,原来是跟班,现在还有这种职位吗?
“大文,你可愿意?”
大文摊摊手,“洛先生,我这个人,不大会说话,不是好助手,身形不够魁梧,更不能做保镖。”
“就因为你不擅辞令,你不虚假,你老实。”
大文十分为难。
“我需要一个亲信,你考虑一下,薪水加倍,有房屋津贴,不过,工作时间比较长一点。”
大文唯唯喏喏。
没想到不过是中学生的他竟有这许多出路。
“你没有家庭,做这份工作最妥当不过。”
“洛先生,我会想一想。”
“过几天给我答覆。”
消息传出,羡煞旁人,“那多好,大文,洛先生看中了你,你可要发财了”,“只要把有关股票名字告诉你,一进一出之间,你就受用不尽”,“近厨得食,大文”。
大文却知道时限已届。
这是他离开中申的时间了,自英龙做到中申,一年多时间,他已成为老臣子。
凭忠诚他赢得每一个欢心,可见这世上仍然好人多过坏人。
他花了几个晚上写信,一封给张医生,另一封给中申人事部,都衷心表示他的遗憾。
电讯时代,可是为表尊重,还是写信,大学通知他入学,仍然挂号寄上标准尺码白色信封,他们怕电邮电讯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