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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出手机,正要按上通话键时那边却又蓦地停下。
我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摩挲了下屏幕,最后合上手机搁在床头柜边。
翌日我在公司午休时,吕梁突然敲开了销售部的大门,给我送来一份丰盛的便当——当然,不是他本人亲手所做的爱心便当。
指望男人的厨艺还不如自力救济,因此收到他从外卖小弟手中辗转送来的便当我就已经十分欣慰了。
众所周知,身为业务员很少有人能保证一日三餐按时吃饭,因此在这个午休时分,周遭80%以上留守在岗位一线奋战的同僚瞬间向我发送暧昧的波光。
“哟,吕组长今天怎么还没回去,跑我们销售部这大献殷勤?”Beata托着腮,气定神闲的朝他飞去一眼。
往常中午十二点后,创作组就已撤得几乎一个不留。这次吕梁反常无比的在正午捧着便当盒出没,迅速成为了组里以Beata为中心的同僚们大肆调戏的对象。
我扒拉了几口饭菜,稍稍缓解了胃里的空虚感后,这才招手把困窘无比的吕梁从这群狼女中解救出来,“别闹了同志们,回来回来!”
Beata立刻做乳燕投林状飞扑入我怀中,“你爱我!”
我汗了下,接住她,对吕梁猛摇头,暗示他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也是从这天开始,每天下班后,吕梁便主动开车送我回去,中午的便当也是一日未缺,立即进入殷切追求的状态。
我看着手机,除了第一天那个半途嘎然而止的电话后便再也没有西顾的来电。
在此之前我甚至都做好了下班后在家门前撞到他的心理准备,但或许是我自作多情,这些时日以来再无他的任何消息。
一周期限到时我又往后延了半个多月,一个月后半是舆论半是妥协,我和吕梁正式开始交往。
他无疑是一个好男人,虽然不够浪漫,但笨拙贴心得很可爱。
严格来说,他算是我真正名义上的初恋,我们都属于宅男宅女一型,每次要约会身边的人总是操心操肺地蹦出来出谋划策。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我们都不年轻了,双方都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我几乎要以为我会和他就这么平静的一路走下去,相敬如宾直至缔结婚姻……
六月高考那一天我发了短信:
西顾,加油。
对方没有立刻回我短信,隔天高考结束后我收到一个简短而生疏的:谢谢。
我顿时像放下一桩心事,那个倔强又凶恶的孩子终于上了大学,已经长大成人了。晚上破天荒教吕梁下厨,煮出一锅无福消受的大餐,他笑着连连追问我今天是出了什么好事,我但笑不语,岁月流年就这样在低回辗转中渐渐消逝了……
严格来说,和西顾的第二次相逢是在八月。
他所在的校区离我这片居民区比较近,骑着自行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那是个难得闲暇的周末,没有约会,可以在家里泡上一天足不出户,我和吕梁充分交流过,彼此都热爱电脑胜过逛街玩乐,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志趣相投吧。也曾设想过我们的未来,以后我和他可以一人一个房间,各自抱着电脑渡过漫漫时光。
正处在你追我跑的热恋期的罗莉感慨摇头,直叹息我们已经直接跳跃到老夫老妻的室友状态,省略激情了。
对于激情我持保留态度,当它热力燃烧时确实炫目,但加速的燃烧,恐怕也会加速熄灭。这样温水慢火,未尝不是另一种知足。
门铃声响起那一刻我翻身捂住耳朵,把开门的重任交给罗莉。
谁知好半晌,隔壁愣是没有一点声息,我只得无奈的起身,那波霸罗莉估计又是一夜未归。
“来了来了。”
我嘟囔着开了里门,望见门外那人的瞬间我怔住了,差点反手又甩上门。
感觉他利眼隔着铁门在我身上迅速扫了一圈,不耐的反手敲了敲铁门示意我开门。
我感到微微局促,铁门大开之时,看到他脚下的行李箱时不由错愕的瞪大眼。
我一身邋遢,他风尘仆仆。
我想问他时隔这么久,怎么突然提着行李上门?但对着那张冷飕飕的脸,许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谈过话,加之心中那股不知名的罪恶感,我不自觉咽下话头,想等他休息片刻再谈。
“可以坐下吗。”他站在客厅的单人沙发前。
意外的有礼倒让我吓了一跳,忙道,“当然可以。”
“你这有没有吃得,”说到食物他倒是毫不客气,淡淡地道,“从昨晚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
我知道他胃口大,若是饿着肚子就会开始发脾气,但只要能喂饱他,又会乖乖的顺毛,温驯起来。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这句貌似熟稔的话,这句话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但我和他都能清楚的察觉到那层隔阂和芥蒂,我也清醒的明白,和他已然是回不了过去。
“这么突然找我有什么事?”我直接开门见山。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赶我走?”他轻扯嘴角,微微倾身双眼紧盯着我,带着丝嘲嗤的道,“至少让我喝杯水的功夫该有吧。”
“你明知道我没有那意思。”我皱起眉,进厨房给他冲了包奶茶递给他。
“我不知道,”他大掌松松捏着奶茶杯,过分锐利的双眼却依然停在我脸上,“你从来都没让我知道。”
第三十八章
人是种矛盾的生物。
往往在感性和理性间徘徊反复,意志也在反复消磨中渐渐变得软弱而麻痹。
我垂下眼,胸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不安。
所幸他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双眼在周遭扫了一圈,“这房子是你和同事合租的?”
“嗯,是以前的老同学。”
他泰然自若的起身准准的找到我的房间,“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有些不自在的过去收拾了下桌子,堆叠了大半个桌面的书本后随意搁着我的黑色笔记本,电源线昨晚忘了拔掉,长长的线路和充电器扭成一团搁在书本封面上,旁边散着吃了一半的泡面和可乐罐子……不过除此之外室内倒是十分干净整洁。
合上房门,僵硬的叙完旧便只剩下尴尬和局促,我再次打开话题,“西顾,你这次来是……”
“我要在附近租间房子,”任西顾先一步亮出底牌,皱着眉捂住上腹,“具体事项能等我用完餐再说吗?另外,你有没有胃药。”
“你是什么时候犯的胃病?”他微白的脸色让我吓了一跳,匆匆急走几步到厨房,翻箱倒柜的找胃药。过去他被我养得头好壮壮身体好,从没听他提起过什么病痛。
“一年多前。”他淡淡地道。
我手上的动作霍然停住。
他语中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依然云淡风轻,“是酗酒过度。”
我低垂下眼,手指微微颤抖着,竭力仿若无事般继续翻找胃药,吐息间几乎被无形的沉滞感淹没……
八月挂花开,第二次重逢,面对他轻描淡写下的痛斥,我几乎失去了再一次决绝的勇气。
“冰箱里的肉是新鲜的吗?”
在客厅小憩一阵,任西顾也跟着走进厨房,高大的身子极有存在感的霸住不大的空间,打开冰箱挑剔的打量着。
“昨天下午刚买的。”我将药瓶放在餐桌上,边套上围裙,“你再等一会,我去煮点小菜,吃完饭后记得嗑两粒。”
他定定的低头看了我几秒,突然道,“不用了,我来煮。”
我登时傻了眼,你确定?
他没理会我,直接从冰箱把肉取出来放在微波炉解冻,切块,炖汤的动作有些生涩,但也有模有样,“锅里还有没有饭?”
我这才反应过来,摇头,“我刚起床,还没来及煮。”
“有面吗。”
“泡面行不行?”我从角落翻出两包泡面,递给他,“先垫垫肚子吧……你胃痛经不住饿。”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接下来几乎都没我的事,我犹豫了下,还是站在他身后以便第一时间处理突发状况,若是这厨房被烧了我怕房东大爷会呕血。
任西顾有板有眼的点火,下面,甚至还炒了两颗荷包蛋盖在面上。完工后他将面端上桌,先朝我推了推,自己低头三两口就把面解决了大半。
我夹起筷子试了试味道,还行,除了汤偏咸了点,荷包蛋边缘有点焦,没有其他怪味。
“我在附近的咖啡店兼职,”任西顾吃完后道,“九月初开学,我大概兼职一个月,所以这一个月打算租间房子。”
我愕然道,“怎么会突然想去兼职?”
“……我不想回去。”他沉默了好一阵子,面无表情地道,“那不叫家。”
我心一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任叔叔和刘阿姨现在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西顾,他已经被他们忽视了太久太久,待在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庭看着他们的天伦之乐,我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快到达极限了。
“原本想住校,但学校还要再等一个多月才报名,现在没办法入住,”任西顾道,“所以就在离学校最近的学生街旁边找了个暑期兼职,但那家咖啡店只包吃不包住,我想你也住在这附近,所以今天就过来看看。”
上海的租房价格都很高昂,若是没有相熟的人,即便工作一个月扣掉日常基本开销后还不知能不能付得起房租。
“你等等。”我打电话给罗莉,这房子是罗莉的朋友介绍的,价格减免许多,想让她问问她朋友手头上现在还能不能匀出个单间。
当然,如果是选择打工房的话房租几百块确实可以搞定,但那是一门一床一窗一间,附近能洗澡带卫生间的一室户房租至少上千。
罗莉在电话那头道,“稀奇了,你什么时候会这么乐于助人?”
我挑眉,“怎么着,我平日刻薄你了?”
她不满的哼了声,豪气地道,“得得,我给你问问,回头你等我电话就是。”
西顾在一旁看着,等我放下电话后道,“麻烦了。”
我极是不习惯他这么有礼,挥挥手,“小事而已。”
半个小时后罗莉回电,“下周有一个住户租期到了,房租是一千二,基本配备差不多齐了,宽带也有备好,这片区是找不到这么便宜的价码了。”
我给西顾报了价,“怎么样?”
他点头。
这事就这么成了,双方约了个时间一起去看看房子,不过有一个问题。
我头疼地道,“……对方下周才能腾出房子的话,这四五天……”
“就让你朋友暂住在我们那呗。”罗莉顺溜地道,她还压根不知道来得是西顾。
我只能尴尬地压低声,“……这不方便吧。”
她那头不自然的支吾了下,“那个……那个我这几天也可能不回去了,以后的话……那个,也不好说,你有个伴也好。”
想也知道是谁诱拐这小白的,我没好气地道,“回不回来是一码事,你要记得,没套套不给做!知道了吧?不然到时候先上车后补票多丢脸。”此刻我是半调侃加半忠告,谁料将来,还真让我一语成谶,
罗莉在电话那头窘得讷讷回应,忙不迭挂了电话。
“西顾……”我回过头想着该怎么安顿他。
他一直在旁边盯着,明显从头听到了尾。
现在他无处可去,我也不好把他给扫地出门,最后视线在大厅的沙发上停了停,“若是不介意的话,你要不要在沙发上将就几天?”
他配合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