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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陛下去御用藏书阁去翻了整整两天,除了早朝,就连用膳都不曾出来。直到两天后,陛下赤红着双目,脚步有些虚浮的出现,却是直奔着还在昏迷的任刃的房间走了进去。
他没有跟进去,但从房门关起的刹那,他看到了陛下望着昏睡的人的,毫不掩饰的痛楚与一种隐隐的绝望。
再然后,他亲眼见证了一个帝王的柔情可以到何种地步。陛下从未展现过的柔情蜜意,体贴入微,让他这个太监都觉得窝心。每一次,他看到陛下拥着任刃时,脸上不自觉露出的发自内心的幸福与笑意,都会跟着嘴角微翘。
只是,这种情况没能维持很久。
埋在郑太傅府的眼线报告得到了一种奇毒,并准备将此毒用于后宫时,陛下思索了一夜,第二日便装作不知的样子,任凭郑府下手投毒。于是,后宫爆发了“天花”。随着疫病的蔓延,看着那一个个染病死亡的宫女、太监、侍卫以及后宫中的女人,——这样借他人之手利落的大规模清扫,让顺福不得不为陛下暗暗叫了一声好。
任刃站出来提出治病,出乎了陛下的预料。
顺福清晰的记得当任刃提出这个要求时,陛下震惊的表情,以及随后的欣喜和满足。陛下是真的认为任刃愿意为他分忧的吧?只是那么一个细小的举动,就能让坐拥天下的帝王露出那么开怀的表情,却让顺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任刃染病,毒性变异。
那一夜,陛下整夜无法入眠。
被子一次次的掉落地上,他去帮陛下拾起时,隐隐约约能听到陛下在辗转反侧时的低语:“朕先是个帝王,才是一个人……”这一句话,来来去去的说着,带着一种似乎从灵魂散发出的孤寂和苍凉,让他莫名的跟着心疼。
后来,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他是一个帝王,要以国为先。所以他的生命,不能轻易地舍弃,不能轻易地受到制衡,所以他只能利用任刃,换取性命的自我掌控以及朝堂的平衡。即使那个人是他爱的,即使他再不舍,他也无从选择。
顺福想,这就是身为帝王的悲哀吧。
“这是债。”回过头,萧天弘明明是看向他的,却好像在说给自己听:“朕负了他,却爱上了他,他又负了朕,朕又利用他……”仰起头,他的表情虚幻的看不清晰,声音也低沉到几乎听不到:“这是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债。”
顺福低下头,静默不语。
只有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
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74、故技重施
初春的夜风很凉,凉的发冷。宽大的外袍在匆忙中没有系紧,在颠簸跑动中被迎面而来的风掀开,如闪着寒光的刀锋割破了他单薄的里衣,丝丝冰寒侵入了皮肤,血液,骨髓,冻的任刃的心都跟着僵硬,感觉不到跳动。
没有时间停下来将外袍系好,任刃一手随意将分开的对襟抓拢,但仍止不住寒气的侵袭。分不清是从外而内,还是由内而外。
“少爷,应该就在前面了。”染墨指着前方林立的废弃房屋说。
“下马。”任刃忙勒住缰绳,不待马彻底停下就翻身跳了下去。
染墨也跳了下来,走到近处草丛便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被踩倒的杂草和脚印,向左前方指了指。任刃立刻点了点头,跟在染墨身后,拨开虽然干黄但却倔强的直立着的杂草,走了进去。
新冒出的绿芽还细小的完全处于劣势的趴伏在地,只有细脆却坚硬的草竿高高的支起,在走动间撩拨着双腿,有时候刺的人生疼。然而此时的两人全然不顾这些,一个负责引路,一个在后面无声无息的跟着。这一带都是旧时废弃的房屋,据说这里在百年前发生过屠杀,所以冤魂不散。于是附近的百姓很少涉足此地,才长了这么多的杂草出来。
干枯的失去了水分的草竿在脚步的践踏下发出噼啪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响亮。两人动作迅速的走着,却尽可能得放轻脚步,不引起更大的声响。
“少爷,应该就是前面那个房子。”染墨在其中一间房子前稍远处停下,回头低声说。
任刃运极目力,黑暗中能看出房子的模样和周围的景物。那房子与其他废弃的房屋一样,看起来破破烂烂年久失修,木门露出极大地缝隙,冷风从那里穿堂而入。窗户上残破的糊纸随风飘摆,更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你能确定吗?”任刃仔细看了又看,屋内绝对没有任何光亮,风声太大也听不到那里是否有说话声。
“确定。”染墨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他们一定是没想到会有人能从那么凌乱的马蹄印中分辨出来最新的,所以压根没有掩饰行踪。这里的杂草很明显的是刚刚被人踩倒的,草根处的折痕还很新鲜……”
“好,我相信。”任刃打断了染墨的卖弄,挥了挥手让他安静下来,低声说:“看起来房子外面没有人看守。既然刺客只派了一个人,说明对方人手不多,或者是低估了我们。那么我们先靠近过去,看看情况,不要贸然行动。”
染墨指了指脚下丛生的杂草:“这么走过去会被听到的。”
“嗯,用轻功。”任刃看了看染墨,问道:“能做到的是吧?”
“没问题。”染墨点点头,看向那个房子,“落到屋顶上吗?”他记得他看过的杂记,听过的戏文里,大侠都是这样揭穿恶人的阴谋的。
任刃摇头:“不行,这个房子年久失修,屋顶不见得能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而且落在屋顶上的动静太大,我们从停在窗边,向里面看过去就好了。”话音一落,人已经原地纵起,脚尖在草尖轻点,宽大的外袍在空中翻飞,几步就落到了窗外。
染墨立刻紧随其后,落在了任刃身边。但他却没有如任刃一样的向内看去,而是站在任刃身后,随时戒备着其他的突发危险。
对染墨的聪明点了点头,任刃想屋内看去。
屋内有四个人。
虽然很黑,很暗,但从轮廓上任刃第一眼就认主了坐在椅子上的人——林泽生。他的位置离门很近,任刃能看到他的侧身。他的坐姿很自然,看起来并没有受伤或者被捆绑。另外三人在林泽生对面,其中一人坐着,另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这人身边。从轮廓来看,毫无疑问是男人。五官有些模糊的辨识不出,轮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心中虽然疑惑,任刃却不动声色的将呼吸放到最缓,听着屋内人的说话。
“医圣大人,你考虑的如何?”熟悉的声音好像惊雷一样在耳中炸开。这个声音——泽国三皇子!
“殿下,我说过,帝王蛊真的无法可解。”林泽生的声音仍旧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与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
任刃虽然心中震惊,但也稍微放了心,既然是“老朋友”了,那么对方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而且暂时应该不会伤害林泽生。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三皇子的语气含笑,继续说:“我也算是医圣谷后人,很清楚药性相克,蛊毒互制的原理。这帝王蛊既然是曾经的医圣所下,如今的医圣自然会知道解蛊之途。更何况,若是无法可解,那华国皇帝的帝王蛊是怎么解开的?”
任刃脸色一变,刚刚平缓一些的心跳又狂跳了一下:他怎么知道?!
呼吸乱了一瞬,但幸好呼啸的夜风将这细微的声音盖了过去,任刃勉强的放缓呼吸,探究的目光投向三皇子。从泽州逃脱后,他并没有深思过三皇子受挫后会有什么举动,毕竟在他看来,泽国人经过十几年的筹备在泽州能做出那样举动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料不到他们居然会大胆到孤身潜入弁京一带的。
林泽生却似乎一点也不吃惊,笑着说:“殿下,我没有说谎。帝王蛊无法可解,只要母蛊不死,王室不灭。所以,我只是将帝王蛊的母蛊交给了华国皇帝,让他将生死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而已。”
“母蛊……”三皇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如何能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门忽的被踹开,夜风随后扑了进来,撩起了门外少年人的衣袍,在黑暗中舞动飘摆。任刃站在门口,仿佛没看到面对着那人身边拔剑而指的侍卫,也没注意到另一个窜到林泽生身边以他为质的人,动作轻慢的抬起手,指尖中捏着一只蠕动的小虫,笑着说:“他没骗你,因为母蛊在我这。”
然而三皇子却只是一惊,随后立刻恢复了常态,甚至都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反而带着笑意向任刃打了招呼:“原来是任二少!真是可惜呢,情报似乎错误了,你并没有中毒濒死,我的那个不成器的手下似乎失败了呢。”
说罢,才漫不经心的看向任刃的手中,语气调侃的说道:“?你说这是母蛊?你认为我会信?”
任刃抬腿跨了进来,靠在破烂的墙边,同样笑着说:“信不信由你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医圣,总是要一些保命的筹码的。事实证明,这个筹码现在就要派上用场了不是?”最后的问句,却是看向了林泽生。
三皇子的视线也随着转移了过去,却只见林泽生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若是他直接承认或者配合任刃说些什么,三皇子必然是不信的,可现在林泽生不变的沉默琢磨不透的态度反而让三皇子有些细微的动摇。手指微动,向身边的侍卫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三皇子冷笑一声继续道:“既然你说这是母蛊,那么关系到各国皇族的性命的蛊虫,就这样随身携带?是不是太过……”
任刃歪了歪头,打断他的话,语调在呼啸的冷风中更显猖狂:“那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在乎?”瞟了一眼被这句话噎的一时无语的三皇子,任刃将手中的虫子放到眼前端详着,突然换了个语气,笑着问:“帝王蛊与母蛊之间的感应很奇特,母蛊只要出现,帝王蛊就会骚动起来,心跳就会随之加速,身体开始燥热不安,呼吸也开始变得灼热。不知道三皇子你有没有感觉……”
对面的人静默了下来,似乎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感官上,仔细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渐渐地,呼吸从慢变快,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带有了一丝不确定:“只是这个就能说明它是母蛊了吗?我不信。”
任刃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更是惋惜对方的执迷不悟:“既然你不信,那不如我将母蛊的后腿扯下来,母蛊的伤势子蛊感同身受的,你可以感觉试试的。”说着,指尖突然一松,在三皇子的注视下,那虫子落到了掌心中,另一只手便捏向了那只虫子。
被任刃过于笃定的态度迷惑,三皇子终于沉不住气的出声阻止:“等等!”
而任刃等的就是现在!
手臂忽然抬起,掌心虫子忽然抛向持剑挟持着林泽生的人,任刃嘴中还喊着:“母蛊给你了!”那人大惊之下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而同时另一侧的窗户中跃进一个人来,如迅速涌入的夜风一样,刮到了林泽生的身边,又迅速刮到了任刃身边站定。
只不过刹那间,林泽生已经被染墨解救出来。与此同时,任刃手臂一挥,带着香味的药粉立刻随着夜风波及到了屋内的每个角落。正要追击的三人立刻捂住了口鼻,脚下的动作顿了一顿,这已经足够任刃三人逃脱了。
染墨背着林泽生与任刃一路狂奔到了马旁,翻身上马。任刃将林泽生揽在身前,策马狂奔。
颠簸中,任刃一手扶着身前坐立不稳的人的腰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