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绾絮答,“好。谢皇上关心。”
再没有下句。
倒是明夜。碰见了,都是热乎乎的喊着,兰妃娘娘万福,兰妃娘娘近来身子可好,兰妃娘娘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就是。也许,他是这皇宫里惟一让自己感受到生的气息的人了,绾絮如是想。这皇宫,像墓地一般死寂,寒凉。她多么希望有奇迹出现的一天,让她能重返琉国,见到苍老的父亲,以及她朝也思暮也想的男子,玺闻。
来年春尽,这奇迹,梦幻般出现。
带着赤裸裸的血腥与硝烟。
玄楚的帝位被推翻,领兵造反的,是他的叔叔九皇爷。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玄楚沦为阶下囚。而当他身陷囹圄,到天牢中探望他的,是蓉妃黯蓝。
黯蓝告诉玄楚,从一开始,她就是九皇爷安排在他身边的一个饵。皇后是对的,她的确是奉了主人的命,要做祸水,做妖姬,只是她道行未够,斗不过奸佞的皇后。如今,九皇爷掌权,后宫稍有姿色的妃嫔皆成了他的玩物,她被释放,其代价也是如此。
“我已是九皇爷的女人。”她说。
五雷轰顶。
“黯蓝,爱妃,你眼里有泪,是为我而流的么?”玄楚痴痴地唤。
黯蓝摇头,“你好自为之。”颤着双肩转身急急地奔走离开。玄楚抓了满手的稻草,恨不能将它们捏得粉碎。
躁动未平。曲国上下一片混乱。
而绾絮,自那日宫廷兵变,她被明夜从幽兰宫带走,便一直藏在冷宫东北角一处被废弃的塔楼。那里因为曾有被软禁的妃子跳楼自尽,人人都觉得阴森,不太平,所以宫里的人私底下视其为禁区,大约近六十年,传言变成默许的陈规,塔楼无人靠近。
明夜每隔三天来看一次绾絮,给她送被褥和干粮。
“兰妃娘娘,您暂且稍待几日,等宫里风声没那么紧了,卑职再想法子送您出宫。”
出宫是好的。她求之不得。可她又是礼物,琉国为求自保,敬献给曲国,回避战祸的礼物。礼物是不能被回收的。那么,她若离开,又该去哪里?隐姓埋名,四处漂泊,渡此残生?又是否还能再见到玺闻?还能再与他相认?
绾絮想着想着,心都重得快要无法跳动。她看看明夜,终于还是把藏不住的疑惑说了出口,“你这样冒险救我,是因为你姐姐么?”
“您都听说了么。”明夜顿了顿,接着道,“第一次见到娘娘,便觉得神态间,与我姐姐有不谋而合的相似,所以觉得亲切。”
“可是你,还安全么,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九皇爷还会让你继续出任禁军统领么?”
明夜也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了。”
“走一步是一步。”绾絮重复着叹道。
曲国大历六年十月,九皇爷逢难登基,改元大兴。是年为大兴元年。
新皇帝为铲除异己,首先更换了二十万护守宫城的禁军,明夜和一干部下,穿了束甲发配边疆充军。离开京城没几日,在黄雀山,遇到大举来袭的雁国军队,众人对逢难此举早已怀恨,经雁国将领一番煽动,终倒戈相向。
惟有明夜,不忍心公然背叛自己的国家,趁着混乱逃开。
不求推翻篡取皇位的逢难,只求在雁军攻入京城之前,救出被困的绾絮。
一路疾驰,焚心似火。
待到夜深,偷偷潜返入了京城。然而,冷宫,塔楼,却不见了绾絮。
明夜惊惶失措。
原来,绾絮在塔楼里,等了七天也不见明夜再来找她,她提心吊胆,终于捱不住,换了宫女装束溜出去,想探听宫中的情况。结果,虽知道明夜被革职充军,却也败露了行藏。
是昔日与绾絮略有交情的妃子,认出了她,并且骗她饮了迷魂汤,送到新皇面前。
绾絮醒时,后悔已太迟。
逢难眯缝着眼睛打量她,啧啧赞叹,“好一个清秀的美人,我那侄儿真是艳福不浅。”
绾絮淬他一口,“你敢碰我,我立刻咬舌自尽。”
彼时,逢难尚不知大祸将至,他蹲下身来,捏着绾絮尖削的下巴,“你当自己还是琉国的郡主么,朕只要出动曲国一半的兵力,便能将你的国家碾得粉碎。”
绾絮看着他奸邪的嘴脸,顿时僵住。
天明之后,绾絮惟一的念头,便是死。
那红色的盛开的花朵,像魔鬼,将她吞噬。她痛得撕心裂肺。
只听咣当一声,凳子躺在地上转了一个圈,绾絮悬在半空,感觉身子越来越轻,魂灵似要飞出这万恶的宫墙。
之后,光灭了,风停了,连血液都凝固,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只是,没有想到还会咳嗽着醒过来。
救了绾絮的,是黯蓝。
那是绾絮第一次见到昔日的蓉妃,逢难登基之后,将她的封号改做了锦,锦妃。关于她的传言,绾絮不是没有听到,明夜也曾向她提及,说皇帝那么深爱的蓉妃,原来是奸细。原本绾絮可以不理这当中复杂的恩怨纠葛,但如今,她失了贞洁,痛不欲生,便觉得黯蓝是间接的凶手,一下子,激烈得都要拿匕首刺过去。
黯蓝气定神闲,道,“轻生这样愚蠢的事,不适合你。”
绾絮讪笑,“莫非要像你这样,苟且于世。”
“你可还有未了的心愿?”话锋陡然一转。
绾絮愕然,“有或没有,与你何干。”
“若是有,就不该这么轻易放弃。”
此时绾絮心中痛恨,黯蓝说什么她都觉得虚伪,索性踉跄着跑了出去。在御花园像一只被猎人追捕的兔子,仓皇无助地游走,到了水池边上,两腿一软瘫坐在地,看自己的倒影,觉得扭曲并且肮脏。
然而黯蓝的话,并非没有一点作用,绾絮心心念念的,岂止琉国岂止玺闻岂止明夜,她有那样多的事放不低,那样多的顾虑要担负,她如何能够轻言生死。
是了,她连死都不能如愿。
她噙着泪痴痴地笑起来,一步一步,走回了她的幽兰宫。
明夜从冷宫一路找她过来,相见时,面容已蜡黄枯瘦。
他心中凛然一动,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绾絮,我带你走。”
“你怎么不叫我兰妃娘娘了?”绾絮痴痴地笑。
“绾絮,绾絮……”明夜见她这模样,心痛难当。“曲国就要亡了,要亡了,雁国的铁骑兵已到了淮丘,绾絮,你不能留在这里。”
一听亡国二字,绾絮笑得花枝乱颤,叨叨地念着,“亡国好,亡国好,诛暴君,诛九族……”这声音惊动了幽兰宫的侍卫,明夜只得逃走。
第二天晌午,关于兰妃患了失心疯一事,整个皇宫,已传得沸沸扬扬。
【两心知】
而此时,宫外亦有消息传来,雁国的军队,在京城外两百里,安营扎寨。
逢难方才醒悟,自己得意忘了形,镇住内忧,却疏于外患。
一个月后,曲国彻底覆亡。
在雁军攻入皇城的前一天,逢难有如丧失了理智,挥舞着他所谓的天子剑,斩杀了不少妃嫔和皇族的后裔。口中念念有词,“是我的,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曲国皇城,血光漫天。
那时,绾絮便站在幽兰宫的大门外,看着,冷笑着,一种复仇的快意升腾起来。
她并不是真的疯了。只为了保护自己,不让逢难再来糟蹋她,才故意装疯。明夜来找她,告诉她雁国的铁骑兵到了淮丘,她想,也许应该留下来,看看魔鬼的下场。
而斯时,躲在冷宫的明夜,再度回返幽兰宫要带绾絮走,绾絮便不再执拗,随着他往宫门跑去。经过奉华殿,绾絮看到黯蓝,她费力掺扶的,那虚弱的狼狈的男子,赫然就是往昔风光的威仪的玄楚。
绾絮对明夜讲,“走吧,不要理会别人了。”明夜稍有迟疑,听从了她。这个时候,杀红了眼的逢难自殿内冲出来,大吼一声,一剑刺入了玄楚的后背,抽离时,浓血喷涌而出。
玄楚扑倒在地,黯蓝发疯似的哭着喊着,如鸟的哀鸣,在皇城上空盘旋。
明夜再忍不住,丢开绾絮,往回跑。然而,赶得及救伤重的玄楚,却只能远远看着黯蓝被一剑刺穿了心脏,如花瓣一样落地。
所以,雁军进入皇城,于奉华殿外只看见逢难干涸的尸体。
明夜在驿站雇了马车,带着玄楚和绾絮,离开了雍靖。
黯蓝的死让玄楚心痛,亦让明夜愧疚,绾絮与他说话,他有意无意回避着,言辞都很简短。
绾絮问玄楚,“黯蓝出卖你,你一点不责怪她的么?”
玄楚摇头,“黯蓝没有出卖我。”
“为什么?”绾絮不解。
“她也是身不由己。况且,她为了我留在逢难身边,亦受尽委屈。”
“她这样告诉你的?”
“不,她即使不说,我也能明白。”玄楚凄凄地说道,“她的死,也是为救我。”
一人慷慨,一人坚定,令绾絮羞愧又羡慕。她盯着晃动的马车帘,帘外的男子,依旧对她沉默寡淡。到达琉国边境时,绾絮看到卖马蹄糕的小贩,巴巴地望着明夜能买给她,明夜却好像不能会意。
夜宿客栈。
绾絮想着明夜冷淡的态度,越发难受,于是端着烛台,去敲隔壁的房门。手还悬在半空,客栈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大约十六七个人,井然有序的,都拿着火把。队列里站出一个黑衣少年,正打量,绾絮便看清了,手里的烛台咣当落地。
“玺闻……”惊疑难定。
黑衣少年循声望过来,只看到模糊的人影,也激动不已,“絮儿……絮儿是你么?”
绾絮三两步从楼梯上跑下来,站到玺闻面前,委屈得眉眼都皱成一团。玺闻低下头,揽着她的肩,“边关派人传讯,说发现小郡主的行踪,我便赶来了。絮儿,你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么?”
“是的。有人救了我。”绾絮指了指楼上的客房,玺闻挥手,吩咐两名小厮,“赶紧请楼上的恩人下来,本将军要重谢于他。”
小厮哈着腰去了,敲了门,又灰溜溜地下来,“将军,客房里没人。”
绾絮惊愕,三两步又跑上楼去,玄楚,明夜,都不在房内。绾絮想,明夜大概是担心玄楚的身份被揭穿吧,所以才离开了,他也是为大局着想,他是应该那样做的,可是,仍然觉得好一阵失落,像在雪地里被人抽走了惟一的一簇炭火。
玺闻没有立刻带绾絮去晋见皇上,亦没有将她送回穆王府。绾絮不明当中就里,问他,他的回答却很搪塞,说皇上近来国务繁忙,稍后才能见她。
“那么我父亲呢?他亦是政务繁忙,无暇接见?”
玺闻想了想,说,“王爷到边关视察军情了。”
“你在骗我么?”绾絮轻飘飘问道。原本是疑心病,无根无据,就那样问问,玺闻却转而深沉起来,“也许,我不该瞒你。皇上已经下旨,削去你郡主的身份。而穆王府,也不再是你的家。”
就好像有一道被活生生撕扯而成的伤口。
“为什么?皇阿叔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曲国已经亡了啊,他还顾忌什么!”
“因为国师说,你是不祥之人。”
“不祥?”
“恩,曲国覆亡就是最好的凭据。你知道国师同王爷向来有过节,他这么做,无非想给王爷一个下马威。可恨的是,皇上居然听信了他的谗言。”
“父亲,他,一定很难过吧。”
“来之前,王爷嘱托我,一定要将你安全带回京城,他一有时间,便到将军府来看你。”
绾絮不再做声。
那一季的牡丹开得浓艳,绵绵缱缱晕染了将军府的整个后花园。绾絮日日都在花丛里站或坐着,说不清悲喜,面上的表情亦甚为僵硬。玺闻看她这模样,虽然担忧,心里却平白多出一根刺来。
直到那日,丫鬟悄悄地来报,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