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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婆婆做的香袋,她开心地就像个孩子。
香袋很漂亮,一共有五个,带着浓浓的雄黄的味道。许仙的药足足有一两银子,可是在我拿到这几个香囊的时候,却觉得很值得,这里面有着婆婆真挚的感激之情。
糟了!和尚!我赶紧放好香囊跑了出去。
明天就是端午,街道上热闹非凡,摩肩接踵,人头挤挤。出了巷子是满眼满眼的人头,根本看不见那个和尚的身影。
袈裟……
忽然,有一道金光掠过我的眼球,闪闪的金光在那一瞬之间让我无法睁开眼睛。往远处望去,那在人海之中闪烁着金光的是一柄禅杖,法海!准是他。
我紧紧跟了上去。
只见手拿禅杖的和尚很年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相貌很干净,眉清目秀,一张具有亲和力的脸,尤其那双眼睛,十分地有神,闪烁着一种大智慧。杂拼的袈裟,朴素的装扮,身上斜跨着一个布袋,右手拿着禅杖,左手托着一个紫金钵。
很正派的和尚,很难相信,他就是法海,我希望,是我认错了。
和尚走进了一家茶馆,坐了下来,手里的紫金钵放在一边。不知是不是阿武给了我一点仙气的缘故,我似乎可以看见那紫金钵散发着一种不平凡的光芒,那是一层淡淡的,紫色的光芒。
他要了一壶茶,我走过去和他一起坐下,茶馆里都是拼桌的,所以像我这样的举动很平常。
“小二,来碗霜荷。”我高喊一声,小二麻色的桌布往肩上一搭:“霜荷茶一碗,五味瓜子一叠,零嘴若干——”
我随手去拿法海放在桌上的紫金钵,法海手指轻轻搭在了紫金钵上,左手竖在胸前闭目养神。
他看似轻轻的,无意地搭着紫金钵,我却是怎么也拿不出来,那紫金钵如同长在了桌子上,任我如何拿也拿不下来。
小二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将我们的茶分别放在桌上,我暂且作罢,对法海笑道:“大师,我只是好奇,你不给我看看吗?”
“南无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他捻着佛珠,双眼依然未睁,嘴里轻喃佛经。
不理我。。。
当然,我不会气馁,我给他倒上了茶:“大师,相逢必是有缘,大师又何必无视这缘分呢?”
他睁开了双眼,双目清澈而高远,如同那高山流水清风明月,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只怕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
“呵呵,大师,你这紫金钵是个宝贝,本姑娘对此也略有研究,故想借来看看。”
“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我挑挑眉。
“姑娘借,是看,还是取?”
臭法海,居然看出了我的意图。不过,我怎么会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难道我有慧根,与佛有缘?
我不再抢他的紫金钵,只是紧紧盯着,这让我想起了一句俗语: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现在就像那贼,呃……寒……
“好茶啊好茶。”法海细细品着,脸上带着享受的神情,“姑娘不喝吗?”
我撇过脸开始想怎么偷他的紫金钵。
“姑娘与这钵中的孽畜有何渊源?”法海忽然问了。我略带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生气道:“他不是什么孽畜,是我的朋友!”
“朋友?”法海的眼里掠过一丝鄙夷,“姑娘,贫僧劝一句:人妖有别,莫被其表象迷惑,心如明镜,则可见真知。”
这是在取笑我被玉衡的美貌迷惑。为什么他们都拿玉衡的容貌说事。
我笑了,我说道:“那我也给大师说个故事。”
“哦?请说。”
“一天,一个大师和小徒弟在河边看到一个要过河的女人,河是一条小河,没有桥,于是,大师就抱着女人过河,过河后,小和尚就问大师:‘不是说说出家人四大皆空,而且要戒女色吗。您刚才又抱着那个大嫂那麽紧。’这个时候,大师就说:‘有吗?我在河边就已经放下了,可是你还是抱着她啊。’大师,您认为这个故事讲述的什么道理呢?”
法海清明的眼睛里滑过一丝惊愕,他沉思着,缓缓道:“信佛的人不仅嘴上要念佛,心中也要有佛。嘴上说四大皆空,心里也要放下执念。”
“正是,在下眼中,玉衡就是玉衡,是在下的朋友,与他的出身,相貌皆无关系,而大师,却是执着于他的身份,认为妖物,而且是幻化成美丽的妖物必然都是迷惑人心,伤害人类的孽畜,那么,这算不算是大师的执念呢?”
法海整个身体都怔了怔,他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垂下眼眸,细细寻思了一番,缓缓放下了银两,拿起紫金钵看了一会,转身离去。
居然走人,又不理我,好,我继续跟!
法海一步一步不急不慢地走在我的前面,我们走过喧闹街市,走过美丽沉静的西湖,走过官兵把守的城门,走在城外的山道,山路的两边是半膝高的杂草,他走,我走,他停,我停。
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下来,边上是一条小河,他弯下腰,拿出了水袋,左手挽起右手的衣袖,开始灌水。
五月的天,赤日如火。午后的骄阳更是晒得人蜕皮。虽说是在山道上,两边却树木较少,没什么遮阳的地方,山风刮过来,也是一阵热风。
我抹了抹额头的汗,火辣辣的太阳就映在小河里,波光粼粼,晃刺着人的眼睛。
“姑娘,你是否还要跟下去?”法海的声音远远飘过来,却很清晰,我坚定地看着他,大喊:“没错!你一日不放我的朋友,我就一日跟下去!”
法海眼中带出了疑惑:“那,这算不算姑娘的执着呢?”
“没错!因为这关系到我朋友的生命!”
“但是,他毕竟是妖孽呐。”
“妖孽!”这个称呼真是让人生气,我怒气冲冲地冲上去,扬手指着法海:“你!上辈子是什么?!”
法海愣了愣,单手竖了一个法印在胸前:“不知。”
我再问:“那你下辈子又是什么?!”
法海依旧摇头:“不知!”
我大声道:“既然不知,你怎能确定你的前世不是妖?”
法海大愕,倏地,一朵阴云遮天蔽日而来,山风大作,飞沙走石。
少顷之后,风停尘落,法海怔怔地站在那里,双眉拧紧若有所思:“六道轮回,按人在世功德罪孽而定,是啊,我前世又是什么?”
“法海,你前世为人?为妖?为畜?还是为仙,为佛,为魔?妖若这世行了功德,来世便可投入人道,甚至,可以经历天劫直接成仙。法海,你是修佛之人,难道连这都不知?”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而后专注地看着我。
我续道:“你抓了一只坏妖,造福苍生,自是一件好事,可是,若你是抓了一只好妖,你岂不是毁了他修仙之路,那又是好事还是坏事?而且,就算你抓了坏妖,你如此杀了他难道就不是杀害了一条生灵?”
“妖怎能不杀?!”
“妖为什么要杀!”我反问,“难道就不可以劝化吗?你渡化了他岂不是给你自己做了一件大大的功德?”我大声说道,法海立时定住,脸上浮现出了惊愕的表情。
“佛祖不是说众生平等吗?那你法海跟妖又有何分别呢?人有好人坏人,妖也有好妖坏妖,佛渡有缘人,难道就不能渡有缘妖吗?!法海,你到底在修什么佛,参什么经!”
法海愕然地看着我,许久……阴云散去,阳光再次洒落下来,照在了边上的河面上,河面带起了一片金光,法海在我面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法海惭愧。”
“诶?”
只见法海朝我一拜,顿时,我吓了一跳:“法海,你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法海直起腰,脸上露出了豁然开朗的表情,他拿出了紫金钵,往下一扣,一道白光立时射出,白光中一个人影滚落,白光撤去,一个白色的身影侧躺在我的脚下,是玉衡。
我愣愣地看向法海,法海微笑着:“多谢姑娘,原来是法海不明,多谢姑娘点醒,今日法海已经彻悟,自后定当多多教化妖物,让其行归正途。”
法海说得是真的吗?我竟然能说服法海,这怎么可能?
“姑娘,法海有一事不明。”
“呃。请说。”
“姑娘怎知贫僧的法号?”
我愣了愣,原来自己心急叫出了他的名字,我赶紧双手合十,也装模作样地沉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法海接受的点点头
我继续道:“法海,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法海的神色变得认真:“姑娘请说。”
理了理思绪,我缓缓说道:“不久之后,你会遇到两条蛇妖,一白一青,白蛇修行千年,青蛇为五百年,两蛇虽为妖,但在人间行善积德,现正经历情劫,所以,遇到她们之时,请教化她们,切勿诛杀她们,妖类修行千年,十分不易,请大师秉一颗慈悲之心,劝化她们才是。”
法海认真地再次看了我一眼,双手合十:“多谢姑娘提醒。”随即,他看向躺在地上的玉衡,“此妖修行不过三百年,又是蛤蟆此等怕阳的物类(奇*书*网^。^整*理*提*供),端午天地主阳之气,对此类妖物损害极大,不宜在正阳之下久晒,姑娘还是带他去阴凉处吧。”
“多谢大师提醒。”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还法海法海地叫。
他笑了笑,踏尘而去,依然是不疾不徐的步伐,依然是禅杖每一次落地的声音:“噌——噌——”
天,再一次阴沉下来,云越来越厚,眼看着就要下雨。
扶起玉衡,让他靠在我的肩上,我们就坐在河边,我顺手打湿了帕巾,擦拭着他满是潮红的脸。
感谢阴云遮住了红日,不然,玉衡的情况肯定更遭。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申时近三刻,也就是下午五点左右,看来要找个地方过夜。
将手巾里的水挤入他干裂的唇,那张原本饱满而殷红的唇此刻却变得苍白,开裂,皮肤翻着卷,看着就让人心疼。
“玉衡,玉衡,玉衡?”我轻声唤他,他的脸热地烫手。
看了看四周,远处似乎有一个废弃的小木屋,我背起玉衡,天哪,他好重,他怎么就没变回原型,这样我就轻松地多。
与其说背,不如说拖,我拉着他的两只手,他的身体压在我的后背上,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虽然他只有十六七的样子,但却比我略高,拖着他只走了几步路,我就大汗淋漓。
他的脸就在我右侧的肩膀上,偶尔碰到他的脸庞,就可以知道他现在的体温有多么不寻常。我这样背着他,他袍衫下的体温传递到我的后背上,就像是盖上了一层羽绒被,我的汗立刻就冒了上来。
“小……小雨……”耳边忽然传来玉衡虚弱的声音,我停下侧过脸,看在近在咫尺的脸,他的视线还是有点朦胧,似乎在昏迷的边缘,“小……雨……?”
“嗯,是我,法海放了你,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避暑,玉衡。”
“嗯?”
“你能不能变回原形?我这样背着你很累。”
玉衡的视线出现了片刻的清明,可很快,他就闭上了眼睛,脸慢慢垂下,嘴里带出了两个含糊的字:“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