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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那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却有千万斤份量的决断来:
“抢!”
听她作出了这样果断的决策,立本和雷一飞都沉默了。
他们没有想到雷大嫂会这么果敢这么干脆地决心动武。是的,事至如今,除了用武力硬抢之外,别的办法都已经难救燃眉之急了。但是他们不得不考虑这三十几个人能不能敌过县衙门里几十名民壮和军牢快手。此外,单是小队子就有五十多个人,更不用提守备辖下的一营绿旗兵了。真要是动起手来,就这三十几个人,怎么跟比自己多十倍以上的官兵对敌?硬碰硬地硬拼,能行么?雷大嫂见他们沉思不语,似乎猜透了他俩的心思,接着又补充自己的理由说:
“姓金的已经下了狠心,非治死她爹事情没个完。看样子,走门子托人情,此路不通,也来不及。即便可行,等到人情说下来,她爹也早就断了气儿了。我仔细想了一想,咱们人少,不过人心是齐的,能抱成团儿,人人都肯卖命向前;他们人多,人心却是散的,只不过当一天官差吃一天粮,谁肯为这样的事情卖命真打?再说,他们在明里,咱们在暗里,咱们说聚就聚,说散就散,他们根本就闹不清咱到底有多少人。咱们又不是来攻打城池的,只要把人救出来,扭头就走,一阵雷霆闪电,雨过天青,等他们闻讯点齐了人马追出来,咱们也走远了。只是这一来,她爹的这碗饭就再也甭想吃了。这城里,往后也别想再来啦!眼下是救人要紧,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哪还顾得上这许多?”
立本心里暗暗佩服这个山里女人有胆有识,担得起重担,拿得定主意。雷一飞细一想:城墙上跑马难掉头,眼前的事情,火燎眉毛,早半天晚半天,就是生死的出入,除了动武硬抢这一条主意之外,也实在别无良策了,就轻声问:
“那么,什么时候动手呢?”
雷大嫂没有正面回答,却反过来问雷一飞:
“照你看,你大哥还能挺到什么时候呢?”
雷一飞皱了皱眉头,颇费踌躇地说:
“这谁能说得准呢?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面无人色,呼吸微弱,很难支撑了。往多里说,也只能拖到今天晚上;弄得不好,今天下午难捱过去也不一定。”
雷大嫂凄然惨笑了一下说:
“要是能支撑到今天晚上,事情就好办些。我琢磨着,夜里比白天好藏好躲,就是砸了锅,哪儿黑往哪儿钻,就没地儿找人去。但愿城隍老爷保佑,叫他挣扎过来吧!刚才我求了一签,是上上大吉,算了一卦,也说是命中该有一节血光灾,难免有些磨难,得吃些苦头,不过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到了儿总有出头的日子,不妨事的。尽管都是鬼话,但愿说的都能显应吧!你们都带了家伙来没有?”
雷一飞点点头说:
“估计弄得不好要动武,倒是人人都带着称手的家伙,只是虎儿的一对儿铁锤还在客店里,没拿来。”
雷大嫂点点头说:
“都有家伙,就省事儿多了。有没带的,也不要紧,她爹的行头,还都在店里搁着,要用什么,等天黑了烦大叔取来就得了。要这么着,咱们都别住店了,这时候不妨分散了各干各的去,省得招人耳目。另外约定一个地方,上了灯都到那里去会合就行。”
立本见她分拨已定,独独没有提起吴石宕人,忍不住站了起来插嘴问:
“还有我们那十几个人呢?该怎么动手,大嫂一起分拨吧!”
雷大嫂微微一笑说:
“刚才不是讲好了的么?你们一者还有人陷在大牢里;二者又有人到府里去首告了,千万不能把你们也裹在里面。要是万一让做公的认出来了,你们的官司就没法儿打啦。你们还有门路好走,总是以走门路为上。我们是城墙上跑马难掉头,除了走这一条险路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今天晚上,没你们的事儿,你们就放心倒头睡大觉好了,明天一早起来,准叫你听好消息。”
立本刷地站了起来,大声嚷着说:
“不行!不行!”猛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谈的又是什么事儿,急忙又蹲了下来,压低了嗓门儿,情急地争辩说:
“刚才不是讲好了的吗?咱们两家,异姓各族,分住东南二乡,不过在官司上头,却是一根线拴住俩蚂蚱,蹦不了你的,也就跑不了我的。就算是今天晚上我们一个人也不插手,明天早上起来,站笼里的人没了,县太爷能说是跟我们吴石宕人一点儿干系也没有,不闻也不问吗?明摆着的事情是:只要你们这里一动手,衙门里就非找到我们的头上来不可。这个姓金的赃官,我们算是领教过了。与其坐在这里等他来抓进衙门去受二茬罪,不如趁早远走高飞;与其悄悄儿地溜走,又不如跟大嫂合兵一起,大干它一场。反正是干也一样,不干也一样,事情一出来,官家就会认定是我们干的,又何必白背这黑锅呢?再说,你们人力单薄,正是用人的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怎么能掉头不顾,管自一走了之呢?”
雷大嫂听立本这么说,沉吟了半晌,颇感为难地说:
“我倒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办下去,还会牵连到你们头上。这可就真的叫做左右为难了。要不下手抢吧,眼看着她爹今天晚上就过不去;要是下手抢吧,不免又要牵扯到你们。更不好办的,还是本良兄弟,如今还在大牢里押着,我们一抢人,你们再一溜走,可就苦了他一个了。怎么办呢?”
雷一飞在旁边狠狠地跺了跺脚说: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连本良兄弟一起抢,不就完了吗?”
立本一听,连连摇头说:
“不行,那不行。雷大哥是一个人锁在大街上,又只有一个人看着,多则不过是门房里面还有几个坐夜的,趁他们不防备,冷丁扑上去,抢了人就跑,他们要是来追,咱们有三四十个人,满能抵挡一阵子;等到绿营兵拉出来,咱们早就到了东门外了。本良呢,现关在大牢里,牢房是头几年新盖的,围墙又高又厚,估计总有好几个人专管巡查防守,一有动静,筛起锣来,里外有人接应,跑也没处可跑,强攻偷袭,都有困难。再说,就算我们能从大牢里把人抢出来,这可是劫牢越狱的重罪,吴石宕我们就再也别想回去啦!”
雷一飞抬头看了看立本的脸色,不像是畏惧退缩的样子,这才满有把握地说:
“只要大叔决心干,这两件倒是都不难办。大牢里防范得严,武的要是不行,就给他来文的。明抢抢不成,咱们还不会给他来个暗偷吗?不瞒大叔说,我们伙儿里,有一个叫谢振国的,因为他排行第三,又有一手打地洞的好功夫,人都管他叫‘穿山甲谢三儿’,干的是偷坟掘墓的买卖,他们的行话叫做‘采蘑菇’。这个人,平时只知道赌钱喝酒,什么营生也不干,实在喉急了,才到外县远地方去采一次蘑菇,一趟买卖回来,就够他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花销的。县大牢内监的位置,东面是县衙门公廨,北面对着捕厅①,南面的大门前有一条短巷跟临街的铺面相接,西面是一溜儿围墙,墙外是一片空地,墙里面就是牢房。我哥有一个相识的在牢里当禁子,去年我跟我哥还去找过他。如今不妨请我嫂子出面,只说是大哥惹了事,带闺女出来看他,不料闺女又闯了祸,眼下是什么主意也没有了,特意去请他想想办法。他小小一个牢子,能有什办法可想?左不过是劝说几句也就完了。这时候,再打听本良兄弟关在哪间牢房里,能见的话要求见一面,不能见的话,就说有几个烧饼,要求转交给他。他们在牢里当差的,没有牢头的话,哪敢随便叫人探监?不过看在我大哥的份儿上,送进几个烧饼去,总还是办得到的。只要大嫂记清了是第几间牢房,告诉穿山甲,等到入晚了,悄悄儿地在围墙外面往里打一个地洞,把本良兄弟引出来,不是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惊动吗?只要把人救出来,事情就好办了。不嫌我们山里苦,添你们一二十口人,又都是身强力壮有手艺有武艺的,还能饿着你们了?深山里面,三五十个捕快小队子也不敢往那儿伸腿儿,保管你没人来啰唣。头些日子就听说你们要来,乡亲们早就替你们把房子都腾出来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了呢!”
……………………
① 捕厅──典史署的俗称。因为典史的主要职务是缉捕,兼管驿站和监狱。
雷大嫂听了他这一番话,也说:
“倒亏你没忘了把谢三儿也带了来。这宗买卖,除了他别人还真设法儿办呢。不过这个人有三种毛病在身,头一件就是好喝酒,只要一捏起酒壶来,不醉倒了不肯罢休。今天晚饭只好简慢些,大伙儿都别喝了吧。等救出人来,回到山里,再慢慢喝去也不晚。大叔,就照我二叔说的这么办,你看成不成呢?”
到了要立本拿主意的时候了,他倒又犹豫了起来。并不是他办事儿优柔寡断,实在是这样重大的事情,他不敢一个人贸贸然就自作主张啊!不是么,真要是照雷一飞刚才所说的那么办了,局面马上就又是一个样子,吴石宕人的命运,将会有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么重大的事情,不给大伙儿商量商量,他怎么敢独自决断呢?考虑再三,这才说:
“今天晚上,咱们两家一齐动手干,这一条算是定下来了。说到怎么个干法,是不是就照一飞兄弟说的那么办,等我回去跟大伙儿商量一下看,‘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大伙儿再合计合计,说不定还能拿出更好的主意来呢!”
雷大嫂见他拿不定主意,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当家人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就点点头说:
“像这样大的事情,当然得跟大伙儿合计合计。我们这边,也得跟大伙儿再商量商量呢。这样吧,你们两个各自去跟大伙儿碰一碰头,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再回来由咱们仨一起来斟酌。时间紧迫,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立等!”
立本回到客店,大伙儿久等他不回,已经吃过中午饭了。大虎见立本回来,一面问他吃过了饭没有,一面就要去盛饭端菜。立本拦住了他,又把三个屋子里的人全叫了过来,关上房门,着一个人坐在窗前单盯外面的动静,这才把他们三个人在城隍山上商量的初步打算说了一遍,看大伙儿的意思怎么办更合适。
本厚头一个跳起来说:
“咱们办事儿,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明知道是个贪官,偏还惦着跟他讲什么理,才会落得今天不该进站笼的进了站笼,不该坐班房的坐了班房。要是还照咱们的老谱儿办事儿,不单雷大哥今儿晚上就要送命,只怕过不了几天,连我大哥也得搭上。跟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还讲什么理?他们要是讲理,天下就没有不讲理的人了。我倒是佩服雷大嫂办事儿干脆有决断。跟这帮豺狼虎豹们还有什么理可争?还有什么法可守?王法又不是单给咱们老百姓订的,他们目无法度,胡作非为,倒要咱们去守王法,这不是不叫老百姓活下去吗?别三心二意了,快把雷大哥抢出来,咱们上山!衙门里要是钉住了不撒手,还来找麻烦,咱们就豁出这条命去跟他们干!这叫官逼民反,逼上梁山!”
立本见第一个站起来说话的又是本厚,白了他一眼。等他说完了,这才补充自己的看法说:
“不经高山,不知平地。不进城来过堂,谁知道姓金的是这么一个玩意儿!要是官家讲理,拿老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