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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芦稷──缙云方言,形似高粱一类的农作物。
这里首领头目们起身到一众军民的庆功宴上张罗了一番,吴立本、刘保义等依次给立功的人一一敬了酒,又派人到前后关隘上去替回防守的军民人等另行入席,这才回到中军的草堂上来紧急聚会,根据新的军情,商讨下一步的对策和攻守计划。
立本转述了本智带回来的消息,使大伙几特别是刘保义大吃一惊。原定初四日黄龙寺访友的计划,只好取消了,眼前急于要商讨的是如何营救正觉出狱。
雷一飞认为:县里官兵连受两次挫折,兵力不足,元气大伤,士气不振,人无斗志,连睡梦中想起雷家寨都是害怕的;而山寨里经过这次庆功誓师,士气空前高涨,斗志十分坚决,正可以趁此东风,一鼓作气,乘胜出击,下山攻打县城,杀掉赃官,营救正觉和本良出狱,还可以借此机会打开粮仓银库,为山寨筹一笔粮饷,也算是誓师以后的首次出战,让三星大旗在县城上飘扬几天,跟老百姓们见见面,让山寨的威名更加远扬远播,更其深入人心,从而促使起义军迅速壮大,并在浙南山区独树一帜,从此有了立足和发展的基础。
听了雷一飞的主张,刘保义沉思了片刘,未置可否,却问二虎的意见如何。二虎也不敢贸然回答,琢磨良久,才说马上出兵,好像还不到时候,原因有五:第一,前两次出兵之所以能够取胜,正因为用的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战略,如今官兵受到教训,必然防守得格外严密。从城里刺探到的消息,也说是官兵日夜巡逻,城门天亮才开,天黑就关,遇有可疑的来往行人,都要经过仔细搜查,连市日挑柴进城去卖,都要查查夹带刀枪没有,可见防范之严。第二,上次劫牢,县监着了一次道儿,一定也有了准备,万一这边一攻城,那边先下手,救人不成,反倒成了害人了。第三,自古作战,攻难于守,攻的人在明里,守的人在暗里,攻的人在低处,守的人在高处。官兵既然已经有了准备,要是去攻城,那就非打硬仗不可,如果为了救两个人而伤亡好多人,那就得不偿失,不如另想主意。第四,起义伊始,兵力单薄,经验不足,只宜于利用时机地形,以巧取胜,而不宜于贪图打大仗,攻城池。当务之急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先巩固自己,发展实力,然后再出兵征战,抢夺地盘。要不然,就会得到迅速失去也快,这叫做欲速则不达。第五,山寨里的兵力,不算老百姓,编入数儿内的,不过二百多人。这么小的一支人马,只能跟县城里的绿旗营和衙役小队子周旋周旋;一旦重兵来剿,小小白水山不是梁山泊,既不能出击也不能后退,只能凭险困守,终非用兵之地。因此,以目前的处境和实力而论,暂时只可向村镇中的豪绅富户索取钱粮,不宜于去劫取县库。因为打家动舍,知县只能以股匪上报,府道有司批复下来,不过是着县里派兵搜捕而已;要是大动干戈去攻打县城,知县就可以捏造兵力人数,以叛匪上报,府道有司再据此申奏朝廷,就可能委派镇台提兵来剿。那时候,双方兵力悬殊,刚刚出世的起义军,就有可能叫官家扼杀在襁褓之中。有此五条原因,攻城之议只宜从缓。至于营救亲人,可以另行设法,或走门路,或求保释,人多主意多,总不难商量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不是非动武不可的。
二虎的一席话,头头是道,有理有力,说得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点头称是,深服他观察敏锐,剖析入微,判断正确。刘保义心里明白,这个年方二十出头的农家孩子,在如此复杂的事物面前,能够深谋远略,说出如此精辟的见解,除了他自己天资聪颖、善于思考之外,刘保安在他身上所灌输的兵法韬略,所花费的心血精力,又该有多少哇!他对二虎暂缓出兵的主意完全赞同,并指出起义之初,地盘狭小,粮草不足,人马在精而不在多,而不要一群缺乏训练的乌合之众。如今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只要义旗一举,必定四方响应,如果放手招兵,摸摸脑袋就算一个,几天之内一定可以成千上万,关键在于这样的人是否意志坚强,是否能够杀敌。他说太平天国失败之后,他在淳安县杜井镇住了不少日子,那里是方腊的老家,因此听到了不少有关方腊造反的事迹和传说,今天他特别提出来引以为例:宋徽宗宣和二年十月,方腊在青溪县①帮原洞②杀里正方有常举旗造反,尽管那里也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山区,但是消息传出,几天之内,就有十万人响应;三个月之后,兵众号称百万,一连攻下睦州③、歙州④、杭州、婺州⑤、衢州和处州六州五十二个县,真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但是一旦朝廷派童贯带兵来剿,方腊的百万大军就节节败退,不过三个月就丢了六州五十二个县,退回到帮源洞死守,终于力战不屈被擒。可见起兵造反,开始的时候,切忌人马招得太多,摊子铺得太大;绝不能一哄而起,又一哄而散。前人造反,没有经验可据,遭到失败,是不免的;后人造反,如果再蹈覆辙,就不应该了。为此,他要大家在救人的题目上多想想办法,而不要恃勇逞强,只想动武硬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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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青溪县──浙江淳安县,原县治已经淹没在新安江水库下。
② 帮源洞──在淳安县西七十里接近安徽省的山区中。
③ 睦州──今浙江建德县,辖区相当于今新安江市。
④ 歙州──今安徽歙县,辖区相当于今黄山市。
⑤ 婺州──今浙江金华县,辖区相当于今金华市。
雷一鸣说起他跟袁正纲的关系以及上次进牢房去解救本良的经过,认为这个人多少还有些天良,没有跟金鸡太爷一伙儿同流合污。既然他现管着县监,牢头狱卒就都得听他的。如果能借重旧交晓以大义,托他在牢房内多加关照,估计他有可能会照应一二。难的是县里的公差百姓,几乎没有一个不认识他铜锤子雷的,自从上次进姑笼,事情闹大了,眼下在县里露面不得,至多只能写封书子,派个善于辞令的人去游说一番,当面讲明利害关系才好。
刘保义听说雷一鸣在衙门里还有这么一条线,就自告奋勇说:他可以担当这份儿差使。因为在县城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袁正纲既然上次带雷一鸣进过牢房,他自己也就不敢张扬出去。这样,干脆就给他挑明了:只要他在牢房里不叫正觉和本良吃苦,山里人准备通过别的渠道去打通关节;要是他纵容牢头狱卒百般刁难,山里人就顾不得那么多,只好再次动手劫牢了。事关他的职责,叫他骑虎难下,就不怕他不依。
大家再三商量,治标的办法就这样作了决定,治本的办法,则还有待于进一步磋商。
立本反复琢磨:直到目前为止,正觉跟吴石宕和雷家寨的关系都还无人知晓,将他拘捕,也许另有原因。他主张趁目前老隐吏还在白太尊衙里作客,及速探明原委以后,着人赶到处州府去报知老隐吏,让他怂恿白太尊赶在金太爷下毒手之前火速亲自提审,正觉不单有救,还能在白太尊面前给金太爷抹点儿眼药,让白太尊再次动本弹劾金太爷,给他来一个歪打正着,叫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保义也认为这个办法可行,不妨试试。还说一事不烦二主,正觉究竟因何被捕,只要向袁正纲一问便知。一经探听明白,他就立刻动身到处州府去专找老隐吏,让他设法营救正觉。捎带脚儿的,再给金太爷上点儿二六,将一将白太尊的火儿。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由于刘保义要下山,三天两天的回不来,他要求大家在此期间千万不可轻举妄动,遇事要大家一起商量着办,特别指明要多听听二虎的主意。
除此之外,大伙儿又议决了几件急于要办的事情,其中包括:一,除了在城内开设一家规模较大的酒饭馆做眼线,专事刺探军情外,在舒洪镇上也要开没一家小铺子做接应,专事接纳四方豪杰,转运粮草布匹兵器等等,山寨里另派专人定期往来于县城与舒洪之间,互通声气,传递消息,除十万火急的大事之外,本智不得轻易离城上山;二,蓝家寨既是世代深受官绅欺压,多次与雷家寨共同起义反叛朝廷,且又与雷家寨世为姻亲,骨肉相连,此番举旗,应当同呼吸,共命运,携起手来,共同对敌。大闹县城以来,只有雷、吴两姓子弟出面,未曾涉及蓝家寨,为此,表面上仍以与蓝家寨无干为更适宜。与会首领议决明日即由雷大嫂回娘家去暗地里串通联络,另组一支人马,平时按兵不动,不露声色,只于必要时声援雷家寨。
第二天一早,刘保义打扮作商旅模样,本智挑着一担山货药材,跟黄逸峰一行三人,告辞了众首领和乡亲们,取小路绕道儿下山去了。刘保义打扮作商旅馍样,本智挑着一担山货药材,跟黄逸峰一行三人,告辞了众首领和乡亲们,取小路绕道儿下山去了。
第五十五回
登基做戏,儿皇帝身后垂帘藏有母皇帝
谪官南戍,小县令朝内戳杆原是大军机
光绪元年的正月,是一个阴惨渗的正月,是一个无声无息、满目凄凉的正月。
往年的正月,到处都能听见锣鼓声、鞭炮声;这一年的正月,哪几也听不见了。往年的正月,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大红春联;这一年的正月,全部换成清一色的蓝纸书写了。往年的正月,满街都是欢乐的人群,活蹦乱跳的孩子;这一年的正月,大人没事儿不出门,小孩子大都叫爹妈给圈在屋子里不让出去。往年的正月,面熟的人相遇,满口里“恭喜恭喜”、“发财发财”;这一年的正月,人们相逢,谁也不敢高声说话,多数人都是绷着脸,低着头,擦肩而过,好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是什么不平凡的事件袭击了这座小小的浙南山城,使它变得如此冷落,这般沉闷的呢?
自从同治十三年腊月廿三衙门里封印之后,除了剃头店、饭馆和专卖年货的糕饼店之外, 大都关上店门过小年儿了。城里城外的各家各户,也都买来了红纸准备写春联,买来了花炮准备迎新春;姑娘媳妇儿带的小红花儿、穿的花花袄儿,也连日带夜地赶制出来了;各村各店新年里上演的采茶戏,早已经排练纯熟,单等粉墨登场,大显身手了。驰名远近的壶镇花灯,除板龙、布龙、曲龙之外,更是高台、转车、台阁齐备,狮子、旱船、推车俱全。全县百姓,男女老少,千万双眼睛,单等谢天祭祖辞旧岁,花炮一声迎新春了。
但是这个眼看着已经来到面前的“同治十四年”的正月新春,却永远也不会来到了。
就在大年三十儿的下午,正当人们像往年一样忙着扫除、付账、端正酒肉准备谢年祭祖的时候,一匹淌着热汗喷着热气儿的驿马从隔溪南门急驰而来,也没有进驿站,却直奔了县衙门。眼尖的门子一看这副架势,就已经觉出来头非比一般,等到那驿差绷着脸取出马封来,连门子都吃了一惊,瞪着眼睛倒退了一步,脸色立刻严峻起来。他那双绿豆一样的眼睛,小尽管小,却看得十分清楚,驿差手里那只蓝紫色的大封套上,端端正正印着两个扁得出奇的宋体大字:国丧。
门子不敢怠慢,好像得了急性传染病似的,马上收敛起笑容,垂下了眉眼,在回条上用过了收文朱印,打发驿差上马之后,这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