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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钟离瑨又问,“然则,夫人富贵莫可及啊!”若真是视功名富贵如浮云,又怎会进宫为妃嫔?已经享有富贵,再说这种话,只怕有矫饰之嫌。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顾及春梅在旁,只好婉转说道:“或有为富贵而孜孜以求者,或有不求而自天而降者,求也罢,不求也罢,天意难违,社长以为然否?”
“然!”钟离瑨愉快地答道。
“呃,”王映淮犹豫了一下,然而又随意地问道:“据闻社长在芦苇荡一战受伤,不知伤势如何?”
方才在席间,他谈笑如常,并不想让他人注意他的伤势,再者,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近身搏战,受点伤也是难免。而此时,听到她竟然关切他的伤势,他顿时觉得心头一暖,欣然回应道:“只是一时疏忽,并未伤及筋骨,已请卞老医治了。有劳夫人探问。”
王映淮点点头,本想再说几句慰问的话,但又一转念,怕问得太多显得失仪,终于没有出口,看看天,起身辞道:“时辰不早,映淮告辞!”
钟离瑨起身相送,眼见着她盈盈步下石阶,忽地想起一事,唤道:“王夫人,请等一下!”
王映淮站住返身,等他开口。
“呃……”钟离瑨思量着该如何启齿,终于想到,问道:“是这样,前日坚如提及王夫人曾经给他念过一首《双燕》诗,可是他前两句记不得了,可否烦请夫人再念上一遍?”
邢柟记不得了,为何要他来问?王映淮心有疑惑,可转念又一想,大概是邢柟知道她的拒绝之意后,不好再度相询吧。也好,让钟离瑨告诉他,总比再来一次当面回绝的尴尬要好得多,于是,她笑一笑,将诗句又念了一遍:
“花影无声映小窗,暗香幽远绕画堂。
寄语多情双燕子,移巢他处诉衷肠。“
钟离瑨听罢,只觉得有股想笑的冲动,这个坚如,平日里叫他多读些书,偏是不听,如果他真按照他理解的意思去做了,回头来发现根本是误解,这笑话就闹大了!
* * *
大战之后,完颜宗陟重整旗鼓,盯住东平镇,不时前来袭扰。他带来的二千人马,并未参与芦苇滩一役,只在围城打援中有所损失,仍有较强战力。只是先机已失,不似当日能够觑空围住东平了。而巡社精锐又已归来,以至于完颜宗陟只能在东平外围与巡社周旋,欲攻难下,欲退不甘,势成鸡肋。
而因为完颜宗陟尚在附近,送王映淮返乡之事只能暂缓。邢柟为此暗自欣喜。但向刘家退婚之事,遭到父母反对。因为王映淮来前,他也曾数度对此亲事表示不满,所以,父母认为他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根本不把他的抗议当成一回事。他为此气恼不已。思量再三,决定找卞老倾诉烦恼,看是否能有解决之方。
卞老在东平镇中行医三十余载,年高德劭,邻里间常有些难断家务,经常找他来裁决,素有公平正直的口碑。镇中曾有年轻的小寡妇想要再嫁,婆家不许,便找到卞老请求,卞老问明事由,仗义执言,说服族长任其改嫁了。当然,并不是所有想改嫁的寡妇找他都会管用,卞老生性耿介,只求事理,不问其他,加之医术高超,医德卓著,是公推的“东平三老”之一。
晚间,邢柟过卞老家中拜望。卞老正在为钟离瑨换药,见他进门,招呼他自己坐下。
邢柟坐下,向钟离瑨问候道:“拙玉,伤势可大好了?”
“本无大碍!”钟离瑨对他笑笑,掩上衣襟,约略已猜出他的来意。
“怎么?坚如你哪里不舒服了?”卞老问道。
“没有。”邢柟闷闷道。
卞老打量他一眼,道:“你这娃娃,平日都生龙活虎的,怎么今日这般无精打采,还真像有病。”
“我没病!”邢柟道,“不过有一件为难事,想拜求您老帮忙。”
“坚如竟会有为难事?这倒是奇事一桩!”卞老稀奇道,“都是什么事啊?”
面对卞老的探询表情,邢柟不知从何说起为好,嗫嚅半天,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个……我……那个……她……”
卞老心中已知所为何事,捋须笑道:“年轻人不必害臊!”
邢柟的脸倏地红起来,再看看钟离瑨,难得他今日竟没有落井下石取笑他,平日他才不会轻易放过机会呢,可是那副洞悉了然、笑吟吟地静待他下文的样子,比取笑也好不到哪里去。邢柟转开头不看他,豁出去道:“本也没什么!我想娶亲了!但得拜托卞老,到我爷爷跟前为我说情。”
卞老听得邢柟说请他“说情”,已知不会是为了刘小姐,仍不免调侃道:“你这娃娃,亲事早定了,就几日也等不得了?”
“哎呀!不是!”邢柟急道,“您老分明知道不是为刘家姑娘!”
见他起急,卞老问道:“那是哪家姑娘?”
“是……是王映淮!”邢柟下决心说了出来。
“哦!是她!”早该想到!卞老捋须沉吟着,虽是面对邢柟,眼光却瞟向另一个年轻人,只见那个年轻人一本正经、事不关己地正在品他的茶,他收回目光,对满眼期待的邢柟道:“嗯,王夫人姿容绝代,倾国倾城,加之灵心慧性,冰雪聪明,莫说是年轻人,老夫看着也赏心悦目。面对如此佳人,要想不动心,着实不易!”
“正是正是!”邢柟赞同道。
“不过,”卞老显得很为难,“这王夫人之为王夫人,乃因其有夫家,既有夫家,又如何能再嫁于你?此事,不可行!”
“卞老!”邢柟央求道,“映淮现在没有夫家!您老一向体察入微,洞烛事理,岂会不知?如今兵荒马乱的,那宋官人被金兵掳去,说是生死不知,其实凶多吉少!被金兵掳去的,能有什么结局?大家都知道,那宋官人是再回不来了!”
“即便如此,此事也不是你一人一厢情愿就成啊!”卞老道。
“此事我已问过映淮,我二人心意相通!”邢柟自信十足。
“哦?”卞老不信。钟离瑨想说,但终于没有开口,他也很想知道,卞老对此事会有什么看法。
“是真的!”邢柟肯定,再一次恳求道:“卞老,您老一向秉持公理,不为陈规陋俗所困,镇中曾有寡妇改嫁,也是多承你说情,如今我这事也是一般,您老就再次成人之美,成全了我们吧!”
卞老思量着,缓缓摇头道:“坚如,不是我不帮你,我左右思量,此事还是不妥!就说这寡妇改嫁,首先要明确是‘寡妇’!王夫人则不然。不管那宋官人如何,说生说死,都是推测!何况,邢家乃宗族大家,娶入一再醮之妇,于声望有亏啊!……”
“我不要听!”邢柟任性叫道,“人人都说卞老明智通达、不拘一格,怎么如今也这般因循窠臼、不近人情起来!既然宗族大家不能娶再醮妇人,我便离开这宗族大家,总成了吧?”
“坚如!你都说的什么话?”钟离瑨不由得驳斥道,“卞老德高望重,处事尽在理中!你不要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还有什么离开宗族,更是任性气话,胡言乱语!至于王夫人心意,你根本未曾问得明确,仅凭两句似是而非的诗句,就妄自揣度,十分不妥!”
邢柟气急,“你!你不知当时情形,才是妄自揣度!我分明问得清楚,她明确告知不会再等宋官人归来,这还不够么?你不帮我便罢,何必横生枝节!”他蓦的一个转念,推测道:“你这般阻挠于我,莫非……你也有了私心?”
“你!”钟离瑨顿时结舌,急忙申辩道:“我不过为你着想,免得你日后难堪!”
“我有什么可难堪的!”邢柟道,“倒是如今看来,你也是不会帮我的!哼!就算没人帮衬,我也能自己处置!”说罢,气鼓鼓地甩袖而去。
“坚如!坚如!”钟离瑨追了几步,见他快步已经出院,只得停步,与卞老相视苦笑。
“卞老方才为何拒绝坚如所请?是反对王夫人再嫁吗?”钟离瑨问道,卞老一贯不是那种因循陈腐之人啊。
卞老摇摇头,“王夫人聪明剔透、才貌双全,老夫自诩阅人无数,但似她这般的,也是平生仅见!这等奇女子,一般男子自是匹配不了。”别有深意地看了钟离瑨一眼,又道:“而且,以老夫看来,她心有所属不假,但所属之人却显然并不是坚如!”
卞老真是明察秋毫!钟离瑨平静地问道:“不是坚如,却是何人?”
卞老一笑,反问道:“你说呢?或者是完颜宗陟?”
钟离瑨突觉心头猛跳了一下,但很快回道:“确有可能!”
卞老点点头,“完颜宗陟围攻东平,与其说是两国交兵,不如说是纯属私心!这也难怪,能见识王夫人这等奇女子而不动私心的年轻人,世间罕有啊!”说罢,盯住钟离瑨,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寻些什么。
钟离瑨被盯得颇为尴尬,只觉得脸颊似乎有些微热意在升腾。
卞老隐含笑意转回头,慢条斯理道:“可我认为又不像是完颜宗陟。若是,则她大可不必历尽艰险逃出金营,而且,就算此前并未意识到,那么这次完颜宗陟围困东平,她也大可顺水推舟,再度回去。所以,她心之所系,当不是完颜宗陟!”
“哦?”钟离瑨觉得心跳急促起来,忽又想到一人,问道:“卞老以为是否会是宋官人?”
卞老摇头,笑道:“这一月来,她从未主动言及宋官人,被人问及,也不见多少哀戚之色,何况,若是心念所系,必然有所寄托,可她连那念向之物也不曾主动讨要回去,可见,她对于宋官人,情意并不深重。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她只是宋官人强纳的众多妾室之一。”
钟离瑨点点头,感觉安然不少。确实,那块印信玉珮,她给出之后,就不曾提及,他主动去送还给她,而她,竟不曾多看一眼,就将它锁入小盒中。
卞老还在分析,“王映淮知书达理,言行举止分外谨慎,想要看出破绽着实不易!不过,老夫年虽老迈,但自认心思尚可称周密、眼睛也算得雪亮,之前在地突之中,之后过客院疗伤,言谈脉象之外,再事留意观察,对其脉脉心事,已然了然于心。更在庆功宴上,她自以为无人察觉,却不知欲盖弥彰!足以令我断定,她心中所属,定是此人无疑!”
他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是谁来。钟离瑨只好发问:“以卞老看,此人是谁?”
卞老高深莫测地一笑,“此人自她离去后,也曾出去过。”
钟离瑨倏地觉得脸颊再度热起来,可自王映淮去后,出去的人有好几个啊。
卞老终于发出惊人之语:“我在想,是否某人在自作主张瞒下她身份之时,就已经有了私心呢?”
“卞老!”钟离瑨难堪地急叫。这个“某人”是谁,已经再清楚不过。
卞老也不看他,仍一意揣测道:“恐怕也是不可告人的私心呢!”
钟离瑨已经满面通红,急急申辩道:“我没有……不是!我……”
卞老笑出声来,“年轻人!对此佳人,私动凡心,本就寻常,又有何不可呢?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老夫乐见其成!”
“卞老!”
卞老在年轻人的尴尬中哈哈大笑。
钟离瑨只觉得心中如释重负,顿时舒畅起来,一月来辗转反侧的揣度思虑终于尘埃落定。尽管他还是不认为自己早在那时就动了心,但无论如何,他现在确定,自己确实对她有“私心”。也许,他的行为先于他的理智,早就想将她据为己有了!只是因为这种想法不甚光明磊落,于是,他只好不断地企图说服自己不曾动心——二十三年来,又不是没有见过美人,惊艳之后,很快就会遗忘了!可是,这次不同!她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