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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诲……”
萧福眼角顿时湿润,拍了拍阿谣的手,待她坐好,才朝她一笑,放下帘子,对车夫说:“老杨头,好好送的了姑娘去。路上别出差错。”
那车夫点头答应,马车得得去了,萧福站在门前,一直目送马车转弯,再看不见,才迅速回身进去,关门上锁。
却说南阳躲在马车里,晃晃荡荡,一颗心只觉得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第11章:托身暂避缨(下)
下车时,才见萧福准备的这所房子在一条小巷的最里面,两边并无什么人家,清静幽闲,房子后面就是一条河,河边遍植柳树,虽已秋季。柳叶儿依然一片浓荫。一个中年仆妇与一个小丫头迎她下车,看时却是避尘山庄的刘妈和丫头春珂。三人见面,不免一阵悲喜。
那马车夫自去了。春珂扶阿谣进门,阿谣问:“你们是何时来的这里?”
“前几日就来了。萧总管自知道姑娘有喜,早就策划着把姑娘给接出来,也早早安排好了。他想的甚是周到,那边柳树荫里还系着一条船,也是有备无患的。”刘妈一边关门,一边告诉阿谣。
房子一共有两进,进了二门,阿谣在房中坐下,才见房里布置甚是清雅,一应物品都是避尘山庄里自己所用之物。
刘妈吩咐春珂去给阿谣倒热水洗脸,自己又从桌上冲了茶,递与阿谣:“这里地方僻静,没有闲杂人等来干扰,下房里还有个粗使的妇人,负责日常烹调浆洗,姑娘只安心住这里养胎,料王妃一时定找不到这里,待王爷回来,一切便都好了。”
阿谣暗赞萧福周到。倒微放了心,只是担心萧福和碧城。她折腾了大半日,又饿又累,当下洗沐过后,强用了些饭,就早早躺下,只是担心萧福与碧城,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终究这一日所受惊吓劳累太甚,迷糊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似听到窗下有低低说话的声音,似是刘妈在说:“……放心……睡下了……”
阿谣问:“是刘妈么?”
刘妈忙应了声是,又说:“是碧城大人,刚刚来,问候姑娘。我说姑娘安好,已经睡了。”
果然听得碧城的声音传来:“阿谣姑娘放心,碧城和萧总管均无恙。”
阿谣一喜,这才宽心,温柔道:“阿谣今日多亏卫大人,快请去歇息吧。”
“是,碧城告退。”二人轻轻离去。阿谣看天色已经全黑了。也不知道是何时辰,轻抚小腹,随即又睡下。
第12章:千里途轻纨(上)
一连过了数日,并不见什么风声,碧城也曾悄悄出去打探,带回的消息是萧福虽被看管了起来,但并无性命之忧。阿谣也就渐渐放心,安心地养起胎来。她之前因劳累过甚,又营养不够,经历一翻波折,着实亏损,幸亏刘妈与春珂对她照顾的极是周到,她每日里足不出户,只在房中调养,只偶尔到房前小院里晒晒太阳,日子倒又象是在避尘山庄里一般悠闲起来。
这几日天气乍凉,一连几阵秋雨后,倒阳光满天。
一早刘妈带了那粗使妇人上街采买,春珂服侍了阿谣起身,二人就在廊下闲坐,给未出世的小孩子做些针线。碧城在院子里擦拭他的宝剑。
春珂年才十五六,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这几日与碧城熟悉了,也不那么拘束,见碧城擦拭那剑时神情专注,倒象是望着自己的情人,便笑说:“卫大人,看你这个认真样儿,这口剑,倒象……倒象是你的……嘻嘻……”
说了一半,终究女孩子脸嫩,说不出来,只是笑。
阿谣怕碧城窘迫,佯骂了春珂一句,“小丫头整日的想些什么!怎么拿碧城大人取笑起来了。”
碧城并不着恼,微微一笑,手腕略一震,剑身顿时轻颤不已,发出“嗡嗡”之声,映着黄澄澄的阳光,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阿谣赞叹:“真是好剑!”
春珂更是崇拜:“卫大人,你用它杀过多少坏人了呀?”
碧城见她一脸小女孩儿崇仰英雄的神色,饶是他生性静穆,也不禁失笑,“你这丫头,当杀人是好玩么。”他注目剑身,半晌,才说:“这把剑名唤游龙,取其夭矫变幻之意,是先老王爷所赐,我已随身十几年了。”
满天阳光下,他刚毅的脸如一尊雕像,剑身的光芒反射在眸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竟有些恍惚。
春珂连叫他两声,他才惊觉:“什么?”
春珂抿着嘴儿笑,“姑娘问你该不该给王爷报个信呢,大人怎么走神了。”
碧城“哦”了一声,将剑一抖,缠回腰间,耀眼清光霎时收个干净。“王爷派我来,本就是为姑娘的事,自该将发生的经过禀报王爷,只是如今萧总管被拘押起来了,我要一走,你们这里就剩几个女人,岂不危险。”
阿谣一想到萧乾,就叹了口气,“王爷的仗也不知打得如何了,边关凶险,卫大人又不在他身边,不知道王爷可有危险?”
“姑娘放心吧。”碧城沉声回答。“王爷自十三岁起就跟随老王爷出战,至今未曾败过。”他话语中有不自禁的骄傲,带着对萧乾的崇敬与忠诚。令阿遥动容。
“阿遥的事怎能与国家大事相比,还是不要去干扰王爷了。”阿谣停下手中针线,望望远处澄净的秋空,“已经一个多月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刘妈回来了。她的神色却有些肃然,迎上碧城探询的目光,她小心关了门,说:“路上总觉有人跟着,又些不放心,多绕了几圈,也不知道甩掉了没有。”
碧城闻言说道:“我去看看。”转身出门巡视。
春珂紧张的拉住阿谣衣袖,“不会是王妃派来的人发现咱们了吧?”
“别怕。”阿谣轻声安慰,心里却也没底,难道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这么快就被南阳发现了?
她放下手中尚未完工的小儿衣服,让春珂先收了起来。时近中午,秋高气爽,天空澄净得连一丝白云也无,从这小院子里看去,天显得特别高,碧蓝碧蓝,如一湾凝滞的秋水,阳光晃花人眼,浓得如金子一般,前几日下过雨的痕迹只在阴阴的角落里犹有余存,石板地上却已经晒得白花花一片。
忽然“淅沥”一声,一个黑影蓦地从树影子里向上一冲,吓了阿谣一大跳,看时,原来是一只大雁,斜刺里展翅扑腾着去了。
阿谣忽然觉得有些头晕,又情不自禁伸手抚在腰间,近来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一遇到什么,总下意识的将手遮在腰腹,她自嘲一笑,奇书Qisuu网旋即移开,努力撇去心里那阵忐忑,转身进了房间。
第13章:千里途轻纨(中)
梦中火光冲天,只记得远远有杂沓纷乱的喧闹声,近处传来激烈的打斗,春珂紧紧依偎着自己,一双圆圆杏眼如受惊的小鹿般恐惧惊惶。门“桄榔”一声被用力踢开,春珂的尖叫声中,一个黑衣人执着明晃晃的剑进来,来不及思考躲避,他已经一剑劈来,阿谣下意识将手边花架子朝前一推,挡了一挡,一阵熟悉的嗡嗡声,是碧城赶了来,与那黑衣人缠斗,而门外又冲进来更多的黑衣人,两个,三个,四个……她数不清,碧城挡在她二人身前,手中剑舞成一团剑花,外房院传来一声惨叫,听不清是刘妈还是那个粗使的仆妇……
“跳窗出去!”碧城刷刷几剑,招势凌厉,将那几个黑衣人暂时逼住,百忙中朝她沉声喝。
她这才忽然想起窗后就是河岸,岸边有萧福预先备好的一条船!
原来如此!她忙拉了春珂,借着碧城的阻挡,急急退到窗前,那窗离地只有三尺左右,并不难跳,开了木格窗,然而春珂完全吓呆了,只紧紧攥了她的袖子,全身的重量都压到阿谣身上,浑身颤抖的如落叶,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阿谣欲待先跳窗,又被春珂拉住,欲让春珂先上,她却又软绵绵的重如千斤,一时急得浑身大汗。
那几个黑衣人眼看阿谣和春珂就要跳窗,心下焦躁,逼得更急。碧城武功虽高,毕竟只有一人,左右支绌,一剑刺中一黑衣人胸膛,自己臂上也“哧”地被拉了一条口子,那群黑衣人显是训练有素,稍被逼退,反扑更甚。
碧城眼见阿谣跟春珂还在拉扯,他是百万军中磨练出来的,眼略一扫已明了当前情势,如果再这样下去,三人只怕都要命丧当场。一咬牙,顿时当机立断,剑尖乱颤,大喝一声,泼风一般的剑雨朝几个黑衣人洒去,那些人只当他要拼命,多年养成的经验使他们未即细想,下意识的各各一避,哪知碧城这一招却是虚晃一枪,剑尖只往前一送,迅疾收回,飞身一掠已到窗前,左手扣住阿谣,脚尖却在春珂手腕上一踢,春珂倒地,阿谣已身不由己随他飞出窗外。
碧城几个起落,就带着她落在船中,黑暗中传来春珂一声凄厉的锐呼,硬生生撕裂了浓浓的夜幕,阿谣浑身一抖,碧城早已一剑斩断绳索,一运劲,小船如箭一般飞离岸边……
“姑娘!别抛下春珂啊……”
阿谣猛一惊醒,浓稠深沉的夜色顿时铺天盖地的袭来,天空中无星无月,四周安静的出奇,只有夜风吹掠过树梢,响起沙沙声。
“做恶梦了?”身旁突兀的传来碧城的声音。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清醒无比。
阿谣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衣。
虽然暂时脱险,但那群黑衣人一直紧紧追踪,好几次都被差点发现,也略交过手,都靠碧城丰富的经验和一身好武艺险险避过,连日来他们随时随地都处在极度紧张之中,不敢投宿,大多时候都露宿荒郊。因了这几日心力交瘁,阿谣每一闭眼就梦到那晚的火光与春珂凄厉的惨叫。
“再睡一会吧。明天又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暗夜里看不到碧城的脸,但阿谣知道他往常总坐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相隔数尺,他的声音里也带了些微微的疲惫。“你的身子要紧,我们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阿谣不做声。春珂的死对她刺激甚大,那一声呼喊每每让她在睡梦里大汗淋漓。她虽然明白碧城踢开春珂实在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无法之举,以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带着两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全身而退,若不那样,只怕这会子三人,都已作了刀下之鬼了。然而她依然无法释怀,更不能原谅自己
都是为了自己,连累了那院中三条无辜的生命。尤其是春珂,才是豆蔻年华,一回想起那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嘴边的两个酒窝儿……她忽然尝到一阵咸味,原来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竟咬破了。
虽然在黑暗里,碧城却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轻得阿谣有些疑惑自己是否真的听到。
“我十几岁第一次跟随王爷去战场,”他的声音幽沉沉,也不管阿谣是否在听,只顾自说下去。“侍卫队里的兄弟不断有伤亡,有时候你亲眼看着他们在你面前死去,一开始也许会难过流泪,但到了后来,已经知道这是宿命,你不杀人便被人杀。只有好好活着,替他们报仇。”
碧城顿了一顿,“我知道你是怪我不曾救得刘妈与春珂她们,但我救不了。”噗一声轻响,似是他折断了手中一根小树枝,“我只能救你一人。换了今日,若你我二人只能有一人活命,那也定是你。”
阿谣摇摇头,却忘了这么暗的夜晚,根本看不到。然而碧城却象看见了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接口说:“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王爷。”
阿谣只觉得眼睛涩涩的,要流泪,她努力吸了口气,“我……我只是王爷的丫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