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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而且颇有气度,于是她走过去,轻声问:“大爷,您家住哪里啊?”老人并没有理会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馒头,一边用手指指西头,清扬端来一碗热粥,默默地看大爷吃完,才问:“您是西莫郡的吧?”
“是啊。”
“你们那里可是有人造反?”清扬问。
“造反?”大爷笑:“不就是抢了粮仓,烧了县太爷府吗?!”
“为什么?”清扬问。
“你不是娘娘么?”大爷笑道:“你应该知道原因。”
清扬奇怪了:“大爷,看您也是有几分学识之人,请您明示。”
“我原是教书先生,也是前朝的秀才啊。”老人有几分自得,摇头晃脑地说:“想我淮北鱼米之乡,从前为朝廷做过多大的贡献啊,今年重灾,朝廷不但赈灾不利,还要加重赋税,百姓无路可走,只能造反啊。”
清扬大吃一惊:“老人家,皇上颁旨,是普减赋税啊,尤其淮北,今年是赋税全免啊——”老人也大吃一惊:“可官府张榜,是加税啊!”清扬沉吟一会,说:“大爷,您跟我来。”
将老人领进行宫,将圣旨一一道明,老人痛心疾首,大呼道:“贪官!贪官啊,皇上,娘娘,你们都被骗了——”
清扬怒道:“把州官给我带进来。”当下一盘问,州官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原来朝廷下拨的赈灾银两,全被淮北官员们象剥竹笋一样层层雁过拔毛,到百姓手中,已经所剩无几。而淮北总督郭平卓更是置普减赋税的圣旨于不顾,明令增收,尤其是西莫郡县令,为拍好马屁,更为中饱私囊,变本加厉,逼得百姓没有活路,才愤而造反,抢了粮仓,烧了府衙。然后串联了各郡,形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清扬抱了尚方宝剑,说:“去总督府!”回头对老人说:“请您与我同去。”
“郭平卓,你可知罪?”清扬端立堂中,问跪在地上的淮北总督。属地官员全数跪在座下。
郭平卓朗声道:“臣无罪。”
清扬道:“你欺上瞒下,假造圣旨,贪赃枉法,致使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你可知罪?”
“臣无罪。”郭平卓甚是强硬。
清扬沉思片刻,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知罪?”
郭平卓抬起头来,漠然道:“臣无罪。”
清扬当机立断一摆手,身后随从的武官抽出尚方宝剑,“嗖”的一声,手起刀落,郭平卓人头落地,血溅当场。众官员惊恐万状,有的当场失禁,有的昏倒,有的胡言乱语,状似疯癫。
清扬淡淡地说:“都给我锁了,把知道的全交代出来,否则,看看地上的前车之鉴!”吩咐道:“把总督的师爷给我带上来。”
师爷抖抖索索地上来了,不等清扬开口,已经跪下:“娘娘,奴才知道的都已写下来了,还有总督府的帐本,奴才全部交给您。”说完呈上一摞资料。
清扬点点头,问:“总督大人最讨厌谁啊?不喜欢的人有哪些?”
师爷战战兢兢地回答:“总督大人最讨厌的是千叶县令李准,不喜欢的人多了,主要是黄成穹、肖简、王志鹏……”
清扬打断他,说:“拟个名单来,我要见这些人。”
大堂里,清妃要见的人已经满座,座下有一人,囚衣在身,很是惹眼。
“请问,您是哪位?”清扬踱到他面前,问。
此人一叩首,答:“下官千叶县令李准。”
“你如何这般模样?”她诧异。
身后的大爷忙凑近,告诉清扬,在赈灾款分配一事上李准不肯同流合污,早惹总督不满,这次加税,他为民请命,拒不执行,被总督以抗旨的罪名下狱。
清扬道:“郭平卓假传圣旨,李准无罪,传我令,擢千叶县令李准即日起代理总督之职,待我回朝禀明圣上,再颁明诏。”
座下众人无不欢欣鼓舞。
清扬笑笑,说道:“清扬久居宫中,孤陋寡闻,所思所想,不尽周全,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听听大家对淮北政局的看法,请大家畅所欲言。”
李准带头道:“当务之急是赈灾。”
清扬点点头:“总督家产及我带来的万两黄金都交于你,由你统一调配,三日之内发放到位,有问题么?”
“臣领旨。”
“敢问娘娘对造反一事有何看法?”座下有人高叫。
“我自始自终不认为他们是在造反。”清扬缓缓起身,沉声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座下唏嘘,不胜感慨。
“娘娘,他们都是被逼的啊——”下面有人高喊,众人也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清扬扬手:“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我已急奏皇上,即刻诏告天下,淮北灾民只是因吏治腐败群情激昂,不是什么造反。对参与开仓烧衙的百姓一律既往不咎。”
众人鼓掌。
清扬与众人一席长谈,直至第二日凌晨,小睡了一个时辰,又马上赶往西莫郡。
一路上白雪茫茫,触目所及,道上不少冻死饿死的尸体。清扬一行的马奔过,一雪地中举起一只手来,一闪而过,清扬勒马回头:“有人求救!”
武官道:“娘娘,您定是看花眼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不行,我还是要回去看看。”清扬执意回头。
雪地里,相互偎依着的老俩口,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花,清扬走近,两个老人已经快被冻僵了,只有眨巴几下眼睛还知道他们气息尚存。清扬连忙拍掉他们身上的雪花,灌下几口酒,又喂他们一些吃的,老人才缓过气来。
“老人家,这么冷的天,你们要去哪呀?”清扬关切地问。
“去西莫郡,找,找儿子。”老头说。
老太太只知道哭,什么也不说。
“带上他们。”清扬吩咐随从。
“娘娘,我们的马匹也不够啊。”武官小声说。
“啊,娘娘——”两个老人对视一眼,神色惊慌。
清扬看在眼里,想是自己的身份吓着了他们,轻声安抚道:“老人家,别怕,我一定带你们去西莫郡。”一抬眼,他们六人加上秀才大爷,只有五匹马,沉思片刻:“我带老婆婆。”一指身形稍瘦的武官:“你带老大爷。”
上了马,见老婆婆身上的棉衣全是破洞,不由得摇摇头,脱下自己的白狐裘给她披上,老人很惶恐,坚决不受,清扬说:“披上吧,马上风大。”武官见状,也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给了老大爷。
秀才大爷将一切默默地看在眼里。
一行人匆匆上路,已近晌午,到了一破庙,众人下马休息。
武官升起一堆火,两位老人缩在一角,似有顾虑,不敢靠近。清扬走过去,将他们拉过来:“老人家,相遇便是有缘,随便点啊,不要怎么拘束。”
武官拿出干粮:“娘娘,您早上还没吃东西呢。”
清扬将馒头递给秀才老人,又拿了一些干肉送给两位老人,两人接了却不动。清扬想了想,莞尔一笑,随即起身,从马上解下瓦罐装了一些雪进来,错在火上烧开了,将馒头和干肉撕碎了放进去,不多时,香味飘了出来,清扬将瓦罐端给老人:“吃吧,这可不需要用牙咬。”老婆婆登时热泪盈眶,哆嗦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娘娘怎知这样照顾老人?”秀才老人惊奇地问。
清扬笑笑:“我师父牙不好,也是这样吃东西。”
“娘娘的师父已经九十多岁了。”武官随口道。
秀才大爷惊奇:“高寿啊,这世上九十多岁的老人,原来我以为只有皇家寺院归真寺的空灵老方丈一人,敢情娘娘的师父,是何方人士?”
武官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不就是娘娘的师父。”
“啊——”秀才大爷恍然大悟:“空灵大师的那个关门弟子,白州城里有口皆碑,都说她生于民间,长于佛门,至纯至性,仁慈宽厚,原来就是您啊!”倒头便拜:“今日得见娘娘,还可得娘娘如此眷顾,小人此生矣已。”
清扬扶起他:“大爷无须多礼,尽管将我看作小辈罢。”
“小人先前言语对娘娘多有不恭,态度多有不敬,请娘娘宽恕。”秀才大爷不肯起来:“小人惭愧。”
“无妨,无妨,随意便好。”清扬躬身再次相扶。
“不,”秀才老人就是不肯起来:“请娘娘一定降罪!”
清扬笑了:“大爷你何罪之有?”
“那日娘娘点名要见之人,是否少了两个?”
“哦,你是说淮北名流世家之黄成穹、肖简两人?”清扬问。
“娘娘好记性,娘娘可知此二人情况?”
“黄成穹文武双全、肖简才学过人,此二人并称淮北双才。”清扬说:“黄成穹的诗词歌赋大气磅礴,颇有大将之风,而肖简词藻秀丽,以高雅脱俗著称。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黄成穹的诗词、肖简的音律。”
秀才老人暗暗吃惊,想不到,清妃娘娘还是饱学之士。
“娘娘知道此二人关系如何?”
“二人惺惺相惜,是知音啊。听说二人曾想对儿女亲家,可惜肖家独女早夭,为此,黄成穹还特意作了一首诗,表达自己的遗憾。”
“娘娘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天下人才,皇上都时刻关注,我只是耳濡目染,得知点皮毛罢了。”
秀才大爷号啕大哭:“听娘娘此言,小人更是羞愧难当啊。”
清扬诧异。
只听秀才大爷说:“小的一直都是恃才傲物,一路对娘娘更是心存顾虑,却想不到娘娘如此虚怀若谷,对小的如此关心,真是折煞小人了。”
“你……”
“小的就是肖简,愧为淮北一才啊。”
“快快请起。”清扬大喜过望:“能得先生相助,清扬淮北之行定能事半功倍。”看肖简一眼,笑道:“都说肖简满腹经纶,偏好布衣本色,今日一看,传言非虚啊。”
肖简说:“时局动荡,我想去西莫郡找黄成穹一同进京,本带有银两,一路走来,施舍了一些,所剩的又被强盗抢去,所以混在灾民一起去行宫索要吃食。”嘿嘿一笑:“不料正好碰上娘娘,真是万幸。”
“先生心系百姓,令人感动。”
“娘娘有所不知,”肖简说:“那起事的领头人,正是黄成穹的学生屈国栋啊。朝廷原将此事定性为造反,已经阻断了他们的后路,可我和黄成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这条不归路,准备联合上京找朋友,想办法将事实真相告诉皇上,以挽救水火。”肖简道:“小人近日一直观察娘娘,发现娘娘心存仁爱,是可信之人,这才将实情相告,待到了西莫郡,找到黄成穹,一同去劝说屈国栋,请娘娘饶他性命。”
“只要他浪子回头,一切都既往不咎。”清扬笃定地说。
火边的老两口闻言对视一眼,眼光里迸发出希望之光。
进了西莫郡,两位老人执意要自己走,清扬只好留下钱物和一匹马,与他们分开。
临走前,老婆婆将白狐裘归还,清扬不接,只说:“老人家,不能再照顾你们,这裘衣,你们就留着自己御寒吧。”
老婆婆道:“谢谢姑娘。”
老大爷纠正:“叫娘娘。”
“都一样,无所谓。”清扬轻笑一声,策马远去:“保重——”
老太爷站在原地,喃喃道:“后会有期了……”
得到黄成穹、肖简淮北双才的帮助,事情出奇地顺利,屈国栋尽数遣散属下,淮北局势趋于稳定。
夜已经深了,李准汇报完赈灾情况,见清扬还没有休息的意思,提醒道:“娘娘,您要注意身体啊。”
清扬摇摇头:“请黄成穹、肖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