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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半大不小的公子哥喝得稀里糊涂的,横冲过来,狠狠地撞在林夫人身上。
林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得往后一倒,险些摔得四仰八叉。后面忽然伸出一双手,有力地托住了她。她愕然地回头一看,正迎上杜可为善意的笑脸。
林夫人感激地一笑。
杜可为回头看看在群臣中谈笑风生的林展衡,颇有些不平:“怎么他也不送送你?”
“他有他的事,忙着呢。”林夫人宽和地说。
杜可为深深地看林夫人一眼,不再说话了,一直把她送到门口。
“谢谢了,侯爷。”林夫人致谢后就准备上马车,杜可为笑笑,也一跃上马:“我送你。”
“那怎么敢当?”林夫人慌忙制止:“不用了。”
“天已经晚了,林府尚远,夫人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杜可为并没有因为林夫人的强烈反对改变主意。
“使不得……”林夫人连连摆手。
“有何使不得?!”杜可为朗声道:“坐得正,行得直,没什么不妥。”一扬鞭,不由分说:“走!”
马车“得得”地走在黑暗的深巷里,四周寂静无声,两人一个车里,一个马上,沉默地想着心事。
林府到了,林夫人再三致谢:“侯爷,今天谢谢您了,如果不是展衡不在家,说什么也得请您进去喝杯茶,还是下次吧,请侯爷不要见怪。”
杜可为豪爽地挥挥手:“没事!”
林夫人正欲进屋,杜可为忽然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低声问:“他对你好么?”
林夫人莞尔一笑:“他对我很好。”
“那他为什么不送你?”杜可为正色道:“想他是个读书人,应该懂得好好爱惜自己的妻子。”
“男人嘛,总有自己的事要忙,顾及不了那么多的。”林夫人替丈夫解释,温和地说:“他平时在家里挺照顾我的。”
杜可为沉吟一会,决然道:“如果他欺负你,就来告诉我!”
林夫人一愣,片刻之间,杜可为已经翻身上马,挥鞭远去。她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杜可为远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安静的明禧宫里,宫门外传来公公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清扬赶来接驾,文举已经进屋:“清妃,朕已颁旨,从今往后,你见朕都可以免去这些繁文缛节。”
清扬还是躬身叩拜了下去,文举一挥手,所有的人都退下了。
“这里没有别人了,”文举柔声道:“我还没吃早饭呢,你烙饼给我吃好不好?”
他吃着饼,眼睛却盯着她。
而她,一直在回避。
“好吃!”他说,眼光仍旧罩着她。
她欲起身,还未开口,他就象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忽然说:“你别找借口,我不喝茶。”
她只好重新坐下,转向一边。
他大大咧咧地用袖子擦擦嘴,嘻嘻一笑,凑近:“我希望天天吃你亲手烙的饼。”
她默默地低下头去。
他用手轻轻地扣起她的下巴,深邃的眼光望着她,而她,始终低垂着眼帘。
“你恨我是不是?”他轻声问,见她默然的面容,陡然间心酸,叹道:“有时候,我也恨我自己。”
“我不要看见你现在这副样子,”他痛心地说:“如果是这样,还不如……”
他收手起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沉声道:“我决定了,还你自由,”声音开始飘起来:“你,还是回归真寺吧——”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来都不肯放手的,今天,是怎么了?愕然地望过去,只见他魁梧的背影,立在窗前,竟有几分萧索。
他不敢回头看她,他害怕自己在瞬间改变主意,这个决定,对于他有多难,要知道,任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能让他放弃清扬,因为他太爱她。可是,也正因为他太爱她,终于促使他决定放手。她可以用放弃成全妹妹,难道他不能,用放弃成全她?他太希望,她能快乐。而她的快乐,不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给予她。
这个至高无上的皇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也体会了痛心疾首的无奈。
他的清扬啊,如果属于他,就没有快乐,那就放手吧,让清扬还是清扬,只要,只要她快乐起来。
他顿了顿,坚定地说:“两天后送你出宫,准备吧。”言毕也不停留,匆匆离去。
她的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这是真的么?
自由啊——
最终还是,同爱人的诀别……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轻言一语说动王心意 始料未及被弃山门外
今天,皇后的心情特别的好。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她的心情,从未象今天这样舒畅。一扫阴霾,豁然开朗!
那天,父亲林展衡来集粹宫,说自己举荐陈光安为京官的奏章皇上还没批示,但太后已先行叫自己去问了话,父亲显然吓得不轻,满脸焦虑。陈光安她是知道的,人还是乖巧,就是有些心术不正。从自己当上太子妃开始,这个陈光安就经常大礼小礼送个不停,生怕自己忘了他。当上皇后之后,更是舍得下功夫,花血本,香都烧到了父亲那里。
看父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林皇后颇不以为然,淡然道:“知道了,爹,您别急,我想想办法。”
父亲的用心,无非是想拉帮结派,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她何尝不知道,所谓有了八百要一千,当了皇帝想神仙,人的欲望无止境,她还不是一样。父亲结党营私,违反朝廷制度,她心知肚明,但身为林家人,她可没有傻到什么大义灭亲,谁家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就是她林幽香的本事,是她值得炫耀的,所以她并不以此收敛,反而默许父亲的做法,能使自己的家人成为众星捧月,也是她想要的。
更何况,父亲坐拥势力,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害处。皇后是何等精明的人,她甚至还梦想着,有一天,她能象今天的庞太后一样,做到外戚专权,尽管大势已去,还能余威尚存。不,她甚至,要拥有比庞太后显赫的权势,到那时,她林皇后,该是何等荣耀!
只是,这陈光安,虽然善于官场经营,怎奈先皇已御批“永不录用为京官”,而太后,明显对他成见甚深,如今已经闻风而动,先给了父亲一个警示,林皇后暗忖,太后那条路,肯定是死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那么,皇上那里,她又该如何做呢?
或许,可以利用太后和皇上母子不和之事做文章,她深知,皇上历来反感太后干涉朝堂之事,如果能找到突破口,兴许这事能成。
那天,她正愁不知该如何向皇上开口提及此事,皇上忽然就来了,她心生一计,叫来贴身宫女小声嘱咐一番。
皇上正兴致勃勃地逗着女儿,心慈撅着嘴,将玩具丢了一地,皇上也不恼,柔声细语地说:“告诉父皇,你想要什么?”
“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皇后假意责怪。
皇上却娇惯她:“小孩子嘛,叫他们都去找找,看心慈喜欢什么玩具,都拿过来!”
片刻,屋子里便堆满了玩具,心慈还是不高兴,皇上也开始不耐烦了:“还有没有?!你们都怎么办事的?连个小孩都哄不了——”
这时候,宫女拿来一串五彩缤纷的小风铃,铜风铃精致小巧,每个风铃上都缀着五彩的小香包,好看极了。心慈的眼睛乌溜溜地就瞪了过去,努力探起身子,'奇·书·网…整。理'提。供'口里“啊,啊”地叫着,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抓,皇上一手抓过风铃,一手抱起女儿,开心地笑了。
“哪来的风铃?倒也别致。”皇后问。
宫女回答:“好象是福建的那个,什么陈光安吧。”
“陈光安是谁?”皇后明知故问,偷眼望向皇上。
“打赏。”皇上心情甚好。
“这个人,倒是满善解人意的。”皇后又拿起风铃看看,顺口问道:“皇上,赏什么好?”
“他现在官居几品?”皇上随口问。
“不知道,不过,”皇后建议:“他现在还在外放,不如,调进京吧,以后叫他做些新颖别致的玩具给心慈,倒也方便。”
皇上闻言,陷入沉思。
还是因为先皇御批啊,皇后眼珠一转,假装不知原委关切地问:“怎么了,皇上,不行么?”
皇上没有开腔,在喉咙里“恩”了一声,沉吟片刻,说:“不好办。”
“为什么?”皇后故意冒失地问:“是太后不允么?”言毕又装做悟起失言的样子,诚惶诚恐地望着皇上。
皇上眼神凌厉一斜,在皇后面上一扫,鼻腔里“哼”一声,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皇后慌忙起身,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怎么看?”皇上突然问。
皇后连忙恭敬地回答:“朝堂之事听凭皇上做主。”
“说吧。”皇上的眼光停留在心慈身上,见心慈粲然一笑,他也笑了。
皇后小心翼翼地说:“对小孩的玩具都如此用心,想必他这个人,应该是非常细心的。”
“你怎么不说他善于揣摩人的心思呢?”皇上漫不经心地说,话锋却是犀利。
“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皇后麻着胆子回答:“如果臣子们都能和皇上一心,皇上做起事来,也就轻松多了。”
皇上忽然一愣,旋即笑了。
这句话,真真说中了他的心事。如果朝中臣子都不唯太后马首是瞻,而是直接按照他的意图行事,那的确,省了他不少心。如果多几个知心的臣子,推行他的新政,也不见得会遭遇重重阻力。他的确,需要太多自己的亲信,而不是太后的喉舌。
皇上深深地望了皇后一眼,将眼光移向女儿。
皇后,的确聪明。如果她将自己的聪明用在正道上,也不那么让人厌恶。
可惜,她给人的感觉,始终是心机太重,让人太不放心。
这个陈光安,为了攀附皇后,竭尽心思,虽然人不太可信,但为了跟母后抗衡,我仍然可以暂时先用一用。母后干涉朝堂之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永远都不能安份地坐在后宫,对我始终还是有制肘之势。她排斥的人,我都应该拉拢,将先皇御批“永不录用为京官”的陈光安调入京,一了他的夙愿,他必定感恩戴德,对付母后,我又多了一张牌。
陈光安,也是颇有手段之人,用得好,未尝不可成就我大业?!
皇上静静地看了心慈片刻,走了出去。
皇后忐忑地站在原地,她看不出,皇上对她的话,是赞成还是反对;她不知道,皇上今天的态度,是对她看法改观还是成见愈深;她无法确定,这件事,到底是成还是败。
可是,还没出几天,今天一觉醒来,好消息就来。
在朝堂当差的公公偷偷派人传话,说皇上颁旨,陈光安已调任京官,十日内到位。
皇后还没来及高兴,另一个好消息传来。
皇上决定削去清妃封号,送其出宫。
这叫她怎么能抑制得住心中的畅快。
皇后兴冲冲地抱起心慈,就要去明禧宫。
出宫,这或许,也是清扬盼望已久的事情,一旦她们不再是敌人,那她,还是很希望和清扬成为朋友的。两天后,清扬就要起程回归真寺,宫里没有了风清扬,皇上,就是她一个人的了。从此以后,整个后宫都将属于她。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清扬,她甚至,还想跟清扬做朋友。尽管她知道,皇上肯放清扬出宫,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深爱清扬,不忍看自己心爱的人在深宫里沉沦,但他,毕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毕竟还是决定放手。由此更加可见,他爱她之深。
可是这一回,皇后没有了醋意。
纵然他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