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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物事。打开一看,叶青便皱了眉,那只是一条布巾,包着一块石头。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自己也不清楚。若有缘的话可再相见,无缘的话,也就至此终了罢。
这样一夜,他又栖身何处为好?叶青漫无目的地走着,身上的伤微微作痛,他却什么也不顾,只是会想着——那一对老夫妻会伤心么?会生气么?因为自己的关系毁却他们的房子和整条街道,他们会责骂叶青么?年轻人微微皱了眉,无论如何,那些血至少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而流的。因他而流的血已然那么多,让他的血都流尽也无法偿还——他总是这样想起。
并且,因为杜蘋的那些话语,他也再笑不出声了,甚至连微笑也无法继续。抱剑走在青石板路上,他的脚板被那坚硬的青石硌得有些痛。他走了那么多日子,那么长的路,如今却被小城中的石板硌了脚,想来也是好笑,然而他依旧笑不出来。
他走在夜间,明月初升,月色向他苍白的面上映上一层浅淡浮光。影影绰绰,却反不太似活人了。他的蓝衣颇有破损,也染了鲜血,只是他如今没有衣服更换——若传扬出去,自然又会遭人笑话,他并不在意那许多,他在意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
“叶青。”忽有年轻声音直呼他的名字,他便停了步,转头看时,正是那白衣的紫氏公子。叶青望望天空,月尚未上中天——他问,“紫公子曾说起那样旧事——此次是欲具言于在下否?”他不再笑了,却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原来你也被他杀死了……”小少年道,他翠绿的眼在月下很亮,如一只美丽的野兽,“剑之神毁灭了那么多的心,我原以为他不会杀你——只是你和我们都一样死了,连同骨头都没有剩下。”
叶青道,“在下愚钝,不知公子言及何处?”
他依旧笑不出来,那就是他死去的地方么?但是不可以在这里。
小少年安静地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指向月亮,“中原的人认为只要用手指月亮就会变哑,而邺的人不相信,所以我们也不会受这样禁忌制约。”他的声音清而冷,逐渐弥散在夜风之中,“你并不信我们自己国度的传说,而是信六国的,所以你可以被他杀死。”
叶青默然,许久,小少年声音又起,“无论何时都抱着剑——你像个剑痴了。不过,在你找到答案之前,还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对你的评价为好,不论是我,还是剑神。我们并不是你,看见的也只是你外露的样子。剑中的至道抑或今后的路途,谁人都不一样,也没有必要向别人请教。并且——”他望着叶青的眼睛,“只要你能够生还,就已经证明了你自己。”
叶青依旧无言以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心不在焉——他总在这样的时候走神,回到那万里之外的彼方。阳关,清化,弓月,阳谷,惠宁,琅轩——那些熟悉的城池,还有那些地方的人,那邺。他的故土。但是他生命的一大部分却在六国的土地上徜徉,并且拼尽全力也无法回还。他自忖,那又有什么办法。
并且,在那冷月光寒之下,他也总是想起那一个人和那一把长刀。那他无法忘却的笑颜和清瞳,他的友人也是敌人——
“请多保重。”小少年最后道,也离开了。剩下叶青一人站在风中。晚风有些寒冷了,让他咳嗽了起来。那样长的一段时间,他却仍然无法微笑——就算他想要笑,也笑不起来。是笑了太多,以后笑不出了么?
他走至城门,守门的兵士也未如入门之时一般盘问,便放了他出门。他知道自己在向着何处迈出脚步。在那众人嫌恶的魔头叶青余下的生命之中,他再也不曾踏进这座翠色的城池,而城中人与他的话语,更是再没有人知晓。他是一个平凡的人,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所以他要去追寻,那冷月光寒之下的一场幻梦。
他走在清寒月影之下,人和怀里的剑都被印了月色。那样一个憔悴而苍白的年轻人,怀中的剑也一样苍白,那不似在人间的剑与人。
那时他偶尔会想到过去,更久以前的岁月和时日。那样一场虚幻的影子,那时他还和那个少年在一起,那时他们在函谷关。
“叶青啊,我们该怎么办?”见没了退路,少年抬头看着他,稚气未脱的面上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笑容,“杀光他们所有的人然后闯出去么?”
“妖精,你好大杀气。”叶青微笑,“不过,你不是不应该随我一起么?他们顾及你是贵族,不会将你如何……”
“然后你就可以大杀一通然后壮烈了?”少年笑骂,“好个没骨气的家伙!你和我一起这么久,你是什么人我又不是不知道!让我和那些人同流合污?除非我弟弟不叫萧梦蝶!”他大笑起来,“你是剑客,我也是!虽然我年纪轻,可我是琅轩萧家的人!”
琅轩——叶青怔住,那个地方,五十年之前被邺国灭了的靖地——他沉吟,终道,“而我是邺国人,你的宿敌。”
“不,你不是!”少年大声道,“你说过,我们都是同伴,无论如何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送死,我们一起杀了他们,然后冲出去!”
叶青沉默,良久道,“如今我力量不足,倘若柳姑娘来了,她自己虽然不杀,你我却不免败亡此地。”
他微微叹口气,“妖精,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么?”他望向少年,带些萧瑟地笑笑,“我要你发誓。”
“那是什么?”少年的眼眸很亮,那双清浅茶色的眼眸,“若你不说是什么,我也不会傻到发誓。”
妖精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呢?想起那少年,叶青不禁有了想要大笑的冲动——然而他的唇依旧紧抿,眉头也略微皱起。在那一日的夜间,他并不想再笑——不,不是不想,他已经失去了微笑的力量,而且不知何时才能寻回。
他并不总是一个人,不过也总会给人带去麻烦,那些并非他的本意——七国不动刀兵,他这一柄剑又能守护与谁?
叶青走在旷野之中,月已西倾,东天亦留鱼白。他觉疲累,欲在官道边树下休息片刻。他坐下去便睡熟了,然而那不变的梦魇又回来了——并不久长,那自过去至现在的梦。他总不知那是否真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次醒觉。
是痛楚让他从梦中醒来的。那种无法抵御的痛,从他的心中传出——他惊醒,却无力得连手也无法抬起。他突想起,这已然不是第一次——在非鄞城中也是如此,他那一刻心头涌起了恐惧,他并不怕死,但他不能这样死去,否则——
“放轻松,不要运气。”忽有女子清冷的声音,让他心中的惧怕减少了一分,“我看着你死,但不要这么窝囊。”她的手指搭上他的腕脉,手指温暖,他看样子也快要死了吧。想要自嘲地笑笑,却没有力气。“你从哪里弄了这般多新旧伤?流血那么多,你的心已经快不行了——你不知道么?”她低声呵斥,“不准睡,你死在这里一点也不好看,你忘了约定吗?”
约定……呵,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但是他还没有赴与妖精的约,怎么能死?叶青强睁开眼,看见顾卿怜半蹲在他的身前,依旧是冷冷的神情。她一手搭他的腕脉,一手从袖中掏了什么,似是粒药丸,“吃了它。”她命令,然后将药硬塞下去,随即拍拍手,往后立起,“可惜对于你,这药始终是饮鸩止渴。”
他吞了药,心跳慢慢强了起来,也渐有了言语的气力,“小顾……”他艰难开口,“你破誓了,这是第二次。”
“不救你的誓言?我可没破。”女子淡淡道,“我给你的药只能让你少活而已,其实我是在害你。你现在更活不了多久了。”
他始终还是不能了解那个女子的,每次相见都更明确了这样的感觉,而她却一直很了解他,甚至强过他自己——他却不知那是为何。
“叶青,你为何不会笑了?”女子忽问,“你不是很喜欢笑么?如今缘何不笑了,是怕了死么?你早不怕死,如今怕了,也是天罚。”
叶青只是低叹,甚至不想说什么——她总是了解他的,所以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你这个傻子。”她果然开口,“执着以前的事情有什么用处——云忻已经原谅你了,你还有什么无法释怀的?”
他闭上眼睛,不愿意理顾卿怜。女子一怒,喊了起来,“你到底要怎样?要死是不是?我现在替那孩子把你杀了,好不好?”
“请便。”叶青回答,声音淡然,“反正我们已经在梦中相见过。”他微微睁眼,望向女子。那双眼是黑的,那样忧伤的黑,“我和他相见过,他和我也约定过。你知道那样一个约定,你本来就知道一切——那你自己为什么还执着于此?”
“执着于你,你想这么说?”女子微笑,“好大口气,叶青,可惜我不是你那些红颜知己,你也莫要会错意。十年之前初见你的时候,我的话你可还记得?你的记性不至于如此不济,我也不必赘言——叶青,你让我失望。”
“对我抱有希望,才从一开始便错了罢。”他一手按着心口,力量一点点复苏,他的颊上也有了血色,“我曾也信些什么,只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才什么也不愿相信。相别万里的人,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归还。但是我不信神。”
“不,你是信的,你只是怕相信了就无法归还。”顾卿怜道,“你是不知道出生地的人,知道自己注定无法解脱,所以你宁愿不承认自己国度的传说——真是可怜,若别人知道叶青大魔头这般可怜,一定会耻笑不停的。”
“那就让他们笑好了。”叶青淡淡道,“只要莫让叶某见到,他们尽可自顾去笑。”他的眼有些发蓝,他已经被激怒了——但是那又有什么用?他依旧没有笑,即使是一丝冷笑。他的神情依旧平静,这让两个人都想要问为什么。
而这并非因为什么,而是为了什么。并且连问的人和回答的人都不会知晓答案。
他终于站了起来。方站起时,面色陡地煞白,扶住了树才不曾跌倒。快到那一日了,他知道,他必须前行,不能再耽搁——他听见那声音在呼唤他向前,一直不断。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觉得熟稔的声音,但是他不知道那声音属于谁。
当他回过神时,顾卿怜已然不见了。这是第二次吧,她违背了当日的誓言救了他——但是他没有感激。他知道那些她都不需要,同情,感激,那些人世间的情感。但是她到底需要什么,那些就不是他能够了解的了。
叶青抱着他的长剑,朝着远方缓缓走去。那地方是哪里他不知道,他只有走,继续朝着不可知的道路和终点。
那一粒药很管用,他气短的病症似乎好了许多,然而他也清楚,那药确实是在用他的未来换取现在。他不能再等。
走了半日,前方隐约有座小城。叶青看见,便想入城买套衣衫替换,省得再吓了别人。他加快脚步至了城门,忽觉身后微微一寒,立觉不好,纵身而起,却有一道青光已然追上。他在半空微举长剑,与那青光一格,便觉对方力道不弱。剑方出鞘,青光又至,他剑已然平动,带着一声清越长吟,点在青光之上。一剑之下,已有一柄青色长剑飞了起来。随那青剑飞起,又有一声轻柔的惊呼,带着童音。一个黑衣的小身影跌在地上,随他剑向前指去,那身影叫道,“叶青果然厉害!”
他定睛望向那人,坐在地上的黑衣人是个只有十五岁左右的小少女,面容美艳至极,唇边有一点黑痣,她的眼睛如墨与死一样的漆黑。少女被一击之下击败,不由又叫,“怎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