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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员急忙赶过来,给予急救。
管理人员说,已经给松鼠盖好了温暖舒适的小窝,其他松鼠已经搬置进去,唯独这只是个例外,它好像不喜欢别人提供的安乐窝,只愿意呆在这样一个破窟窿里。雪下得太大,它便躲在这个让人难以发现的地方,才会引来这次灾难。
这些可怜的小动物。管理员说,怎么躲得了。灾难来临时,没有一丝征兆。
灾难来临时,没有一丝征兆……我在心底重复着这一句话。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柠子。很奇怪,手指就那么痉挛了一下,心脏在突突地不规则地跳动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身边的人一定发生了事情。也许是安劼,也许是柠子,或者是未辰,或者是别人,总之是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那日的预感没有错。几天过后,也就是一月中旬时,柠子流产了。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于每个人来说,都度日如年。柠子因为过度悲伤,好几次昏厥过去。
薛离和我轮换着照顾她,不能掉以轻心。
住的是单间病房。有时候柠子会半夜醒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
…………
不是我不想要你,孩子。妈妈想要你。
是上天在惩罚我,我是一个罪人,我不配拥有孩子。
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呀?长得像我还是像薛离?
…………
她梦呓一般地说着,甚至都没有雷同的两句话。我紧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能紧紧地握着。
柠子出院的时候,情绪还是不太正常,她常常笑着笑着就哭了,或者哭着哭着又笑了。我知道,她心里很苦,可我却无能为力。
“作恶多端”的柠子
她一直在我面前絮叨个不停,她说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她要不成这个孩子,她和薛离不能有孩子,纵然有了也会失去。他们可以相爱,却不能享受正常人的快乐。
薛离虽然口中只字不提孩子的事情,可我感觉得到他内心的失望。也许他是相信宿命的,却一直无缘由地在与宿命抵抗。可他终究抵抗不了,他到现在才知道。
他始终在微笑着面对我和柠子。这个男人,他的坚强和脆弱都潜存在心里,表面上如此波澜不惊。
他说,柠柠,别伤心。这只是我们一时的疏忽,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他说,不是你的错,也许是天意。
他还说,以后我们也可以不要孩子,有你,足矣。
柠子听后,泪如雨下。隐忍了这么久的泪水,终于堤决。
那个人再怎么爱你,你再怎么爱他,可是生活中总有那么一件事情,阻隔你们两人。也许是距离,也许是灵魂,也许是你们无法攻克的良知与道德的谴责。
柠子和薛离之间,就有这样一堵致命的围墙。无法逾越过去,只能终老其里。
柠子无法再生孩子,这就是他们的致命之处。
她冷笑着说,这是天意。仿佛在认命,又仿佛在自嘲。
开始时薛离并未告诉我这件事情,他也没想过要告诉柠子。也许他是打算一直藏在心里,抑或等些时日再告诉柠子,可是他却难以自控地说了。
医生第一个告诉的人是薛离。他是柠子的丈夫,有权利第一个知道这个令人痛心的消息。
柠子并未流太多眼泪。也许是想哭,但是没有眼泪。因为没有哭泣,笑容也跟着渐渐变少。没有了笑容,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冷漠僵硬,仿佛一张被定格了的动物的表情图片。
那日我询问起柠子流产的原因,她闭口不提,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话,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这就是天意。就快了,差不了几天了。我作恶多端,上天来收我了。
无法再给你一个婴孩
听不得这样的语言,我转过头去,不让她看见我眼中的水分。这样残酷的话,只适合真正的恶人来说。可是柠子,她不过是一个需索爱的女孩子,她没有错,也没有犯罪。她不过是选错了人,可是,爱一个人,跟他是谁有关系么?
没有关系。如果恋慕对象可以由人选择,世界就不再有爱情的存在。
我红着眼眶紧紧地凝视了她几秒钟。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可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的心头突然涌上来一股汹涌的潮水,来势凶猛,湍流着,奔腾着,咆哮着……这是一种被逼无奈的力量,一种垂死挣扎的力量,而后化作一个冲动的决定:我要带走柠子,带她离开这个世界。我们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如此不自由,如此无奈,如此苟延残喘。我们要逃遁到另一个地方,没有责任,没有束缚,没有哭泣和眼泪。
可是仅仅一霎那,这种念头就泯灭了,我开始意识到这只是个供自己幻想的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我也是如此无可奈何,如此不自由。
可是这种不自由要从哪一天说起呢。
当暗涌再次袭来的时候,我也只能再次转过头去,用手背很快地擦拭掉。我只能这么做,别无他法。
薛离也渐渐地失去语言,变得木讷和沉默起来。这个男人,从此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可他说过,有柠子就可以,他什么都不要。这是他亲口说出的话。可是现在的他却沉默了,几个人在一起聊天,他是最安静的一个。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柠子告诉我,自从她流产后,他们没有做过一次爱。薛离每次下班回家,洗完澡后,倒头就睡,从来不过问柠子一天过得如何,都做了哪些事情。这些关于柠子的微乎其微的事情,在从前是他最想知道和最关心的事情,可现在已经不再那么举足轻重。
柠子似乎有预感,她看着我,忧心忡忡地说,薛离他,他在怪我。他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在怪我,怪我无法给他一个孩子。
给我一个拥抱
他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个孩子,调皮可爱的叫他爸爸的孩子。可是因为我,他再也不能拥有做爸爸的权利。也许他可以再获得这种权利,可这种权利必须建立在背叛和离弃之上,他完全可以爱上其他的女人,与之结婚生子。
呵呵,她冷笑,爱情在现实面前总会变得一文不值。你觉得他这样为我搭上一辈子值得么,到底值不值?
从未想过这样做到底值不值,也没有估量过。只是听了这番话,让我不自禁地扼腕叹息,毫无解决的方法。
生活就这样继续,每个人都在各得其所地一天天地继续着。
安劼和薛离依旧如出一辙地工作着,有时候会加班到很晚。
凌晨时候,安劼轻轻地敲着门,进来后给我一个拥抱,然后走进浴室打开热水阀门,开始一天真正舒适的时刻。
我开始修改自己的长篇小说,从每一段落,每一条句子和每一个字开始。删除了许多觉得重复罗嗦无病呻吟的词句,也增添了许多不可或缺的词句。每一处修改都竭尽全力,认真细致。这是我自己的文字,像是我的孩子。它们需要我的精心雕琢,一刀一刀地将美丽的轮廓刻出来,这样它们才真正地拥有生命和灵魂,才能脱离我的双手,到达人们眼前。
未辰依旧在学校的美术系里学习雕刻和国画,她已经开始给数家杂志社画插画。每一幅插画都是妖艳到极致的女子,但眼神却是哀怨和悲伤的,仿佛时刻都会有清莹的泪流下来。她依旧会看我修改后的小说,并与我讨论其中的细节,情节或者人物性格。她时常问我很多关于这部小说的问题,她对这部小说存在浓厚的兴趣。她总是坐在那里,不急不躁地看着我修改小说,然后给我倒杯白开水。我休息的时候,她便坐在电脑旁仔细地阅读修改后的稿子。
有时候她会问我关于柠子的问题,仿佛这是她极为关心的事情。
漫兴,你觉得柠子的罪恶心理何时才能结束?
爱情的完美主义
不知道,也许是一辈子。柠子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可面临爱情时,她会不假思索地变成一只扑火的飞蛾。
我觉得,他们的罪恶心理要在柠子的母亲出现之后才会结束。那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我看着她,感觉到她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我却如此担心她母亲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话,是在要柠子和薛离的命。
你希望他们的事情能尽快解决么?她继续问。
当然希望,我虽然并不看好他们的感情,可我希望柠子过得好,希望她不要再在自责中生活下去。这样活着太疲惫和无助,永远都不会幸福。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向窗台,望向窗外。
我们一直在沉默着,一直等到安劼下班回来。
半夜时分,接到柠子的电话。电话里,她带着哭腔,哽咽着喉咙,泣不成声。
她说,漫兴,我们吵架了。薛离要跟我分开一段时间,刚才他收拾了所有的行李,离开了这里,去了公司的公寓。
这一刻,我的脑袋没有一片空白,因为早已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是,我却还在自欺欺人地幻想着,薛离真的会陪伴柠子一生一世。可是,在自私的人性里面,爱情要靠后,靠后,再靠后。
也许薛离已经厌倦生活在这种状态下。每日生活在自责中,没有孩子,并且失去做父亲的权利,柠子的微笑已不复存在,害怕前妻会在某一天出现……如此之多的担惊受怕,让这个男人终于崩溃,他渴望卸下所有束缚和负担生活一段时日,纵然会伤害到自己的妻子和朋友,也在所不惜。
在感情上,他是无可救药的完美主义者,所以他得不到爱情,纵然残缺的也得不到。
柠子没有如往常一般去公寓找他,只是在合欢园的房子里静静地生活。她开始相信宿命,开始吃素,开始信佛。每日颂读佛经百遍,态度虔诚,她希望依靠佛心来冲淡自身的罪孽,她希望佛可以拯救自己。还有,她每一日都在盼着薛离的回返。
归来前夕
可是,他没有。没有回来看她一次,纵然电话也不曾打过一次。
可是她还在家里等着他,日复一日。从白昼等至黑夜,从清晨等至黄昏。
…………
小说已经修改完毕,打算先放一阵子,然后再打开阅读一遍,若仍觉得没有问题和歧义,就投送出版社。
生活除了写稿子,给安劼做饭洗衣外,就是在陪着柠子。其实她并不特别需要我,只是偶尔会抬头与我说说话,是我执意要呆在她的身边。并非担心她会做傻事,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让她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在她身边,没有一刻她是孤立无援的。
她开始抽烟,一根又一根,不间断,抽得很凶,平均每天两包。烟雾缭绕在客厅和卧室里,徐徐上升和盘旋。她已经瘦骨嶙峋,她在折磨自己。
转眼已经到了春节。陪着柠子看了几场绚烂烟花后,这个春节就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安劼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整日为柠子的事情发愁,但是找寻不到解决的方法,只能每日唉声叹气。他抱着我的肩膀说,漫兴,开心一些。没有人能解决掉上帝安排好的一切,对于柠子的事情,我们静静地对待就可以。对于我们没有能力改变的事情,就好好地珍惜,多留些时日。柠子和你,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