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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劼就是在凌晨一点时分打开的邮箱。这样一个夜晚,他的心里,还存在另一个人,当他的惊呼在我耳边响起时,我便知晓和了解了。
那是我们相识以来唯一的一次争吵,很激烈,很决绝。
他难过的表情会不断地浮现在我眼前,他说对我很失望,他说我早就知道未辰自残这件事情,可是却没在第一时间内告诉他,他说我城府如此之深。他说我的隐瞒一定存在着某种目的。他说我这是在看着未辰一步步地走上死路,却不屑一顾。他说要离开这里。他说要回芸安,去看未辰,他不能如我一般自私无情,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未辰流干了血,然后死去。他还说,漫兴,为何我没有看出你是这样一种人。
我没有回应一句,我看着他,只是在流泪,流不完的泪。将眼泪流成了血,流成了河流,我似乎闻到一股大海般潮湿颓靡的腥气。
最后一次为你煮面
那样飘,那样轻,又那样沉。一直沉到海的最底部,没有氧气,没有一切。我沉在下面,失去气息,失去力量,失去呼吸。
跑出门去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我们的未来——永久的离别。
天还很黑,我走在街上。已经没有行人,路灯也已经熄灭,没有一丝光亮。突然记起,这不是灯火彻夜通明的芸安市,这是一个陌生的小县城,除了安劼,我不认识一个人。天气很冷,已经是秋日。我的身体也随之不停地颤抖着,怎么都停止不下来。
在一个还算安全的角落里,我就这样坐着,直到看见东方天际出现的那一抹深蓝色天空。
天亮了,我依旧没地方可去。安劼也没有出来找我。
天气非常昏暗阴沉,闷热难耐,似有雷雨来袭,可我依旧没有回去。在一个小公园里幽魂一般飘荡了一整天,没有知觉,也感觉不到饥饿和疲劳。暮色四合的时候,我趔趄着身体,艰难地回到了住处。
就算安劼要走,但至少可以听见他对我说再见。
漫兴,再见。再见,漫兴。
我呆呆地坐在门口,可是并不进去。过了一会,我听见门里面的脚步声。安劼出来了,他看着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抚摸我的脸,他的表情难过而复杂,仿佛体会到爱情在现实中经受到的所有的复杂与坎坷。
漫兴,对不起。他低下头轻声地哽咽,原谅我,我不该这样对待你。
我只是看着他,不说一句话。我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不知何时,在我面对安劼,面对我们的爱情的时候,想到的就只是流泪和哭泣。
他沉默着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起身去了厨房。我没有睡觉,我需要捕捉他的身影和每一个动作发出的声音,这些于我来说,已经变得弥足珍贵。也许过了今天,我就再也见不到安劼。现在,我要倾听所有关于他的声音,他全部的所有。
他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到我的面前,笑眯眯地用筷子夹起来喂我,仿佛没有发生一切,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仿佛那只是最普通的争吵。
最后一次
看着我吃完面后,他又给我找出一身干净的睡衣,为我准备了一盆温热的洗澡水。我走进小卫生间,清洗已经疲惫了一整天的肮脏的身体。
披着浴巾走出卫生间时,安劼一把将我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
他剥去我身上的浴巾,揉了揉我依旧潮湿的头发。他微笑地看着我,然后和我做爱。
这次的缠绵,他比以往都更有激情,仿佛盛放期的栀子,带着辛辣热烈的气息,霸道而强悍地掠夺每一个人的鼻息和嗅觉。
他亲吻我身体的每一处皮肤,唯独落下嘴唇。我想他是在暗示我,他厌恶我的嘴唇,它说谎,欺骗他,让他大失所望。后来,他更为用力地在我皮肤上蹂躏,我没有拒绝。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就在他进入我的时候,骤然下起雷雨。
窗外是轰隆隆的雷声,他突然在我耳边哭泣。眼泪一颗颗地打在我的脸上,颈项上。这样灼热和残酷,几乎灼伤了我的每一寸皮肤。
他抱着我,在黑暗中带着哭腔跟我说话,声音颤抖,难以自制。
他说对不起我,更对不起未辰。他一个人同时带给两个女子伤害,并且这样深重。也许,他不该存活于世,他似乎永远是个失败者,有一个失败的童年和少年,现在,一样拥有一个失败的现在。他不能呆在爱人身边,为了一个不能推脱的责任。他也不能爱上任何人,任何一个他爱上的人,到最后都会与之别离。因为未辰,他不能与任何人相爱,纵然他已经无法再和未辰保持亲密关系,可是他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他不能抛开她不顾。他不能伤害她,他要回芸安,照顾她,陪伴她。一直度完他们的余生。他不求我的原谅,他只有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是,要我在他离开后,好好地活下去。继续写字,看书,过平凡生活。
…………
我们在黑暗中品尝着彼此的眼泪。
最后,他找寻到我的嘴唇,不遗余力地亲吻我。我们绞缠着彼此,身心相嵌。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就只能这样
翌日。当我醒来时,已经不见安劼的影子。他终究没有和我说再见,不说再见,是否就意味着不见?他依旧对我失望么?依旧对我存有恨意么?
他留下了自己的米色风衣和一叠厚厚的粉色人民币。
他走了,就这样走了。
我们在同居四个月零十一天后,终于分离。不假思索地分离。
一百三十一天的时间,一百三十一天的回忆。什么都被他带走,欢乐,苦痛,挣扎,吵闹……通通尾随他而去。
安劼走后的第十五天,杨绎来小县城找我,并且带来一枚钻戒。
他说,漫兴,嫁给我。让我照顾你,没有人珍惜你,那么还有我。安劼给不了你要的幸福,我给得了,安劼给不了你要的爱情,我也给得了。我知道你不爱我,我可以给你时间,多久都可以。只要你答应我每天都陪在你身边。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男子。
是的,答应吧,只能这样答应下来。他是爱我的男孩子,爱了我这么久。
我已经没有爱情,那么跟谁在一起,已经不再那样举足轻重。我终于相信,爱情有时候,真的只与自己有关。比如我,比如杨绎,比如未辰。
我就这样跟杨绎去了杭州。那个南方城市,天堂一般的城市。它是杨绎和庾隔的故乡。
去杭州之前,我对杨绎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他可以和我一起先回一次我的故乡。虽然那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东西,可是它毕竟是养育我的地方,还有我的继母和弟弟,我需要在走时去看看他们。
收拾行李的时候,将安劼留下的那件风衣放在了箱子的最下面。
两天后,我们回到那个有着无垠田野,纵横阡陌,红色瓦房,蓊郁竹林的村庄。我的继母和弟弟出门迎接我们,对我们微笑。我们与他们拥抱,叫她妈妈,叫他弟弟。后来我告诉杨绎,面对着他与继母拥抱是会略带一丝羞赧的,他若有所思地笑笑说,你还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爱人,慢慢适应,我们一起,时间还长呢。
我不爱他
晚饭的时候,吃的是当地的特产——全麦煎饼。杨绎,这个吃惯了柔软饭粒的南方男子,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被硬硬的煎饼硌掉牙齿的命运,可他依旧吃得香甜。
也许,我要的,就是这样一个随和,乐观的男子。可是,我却不爱他。
傍晚。我们去田野上散步。他拉着我的手,仿佛在牵着我走向一段未知的路途。我们凝望着属于这小小村落的天空,大雁排列成人字形,伴着美好和谐的歌鸣,井然有序地南迁,毫无怀恋之意。它们早就得知,翌年春暖花开的时节,会再次回返此地。秋去春来,轮回地度过余生。我与杨绎,安劼与未辰,我们都是如此。
翌日,我们来到父亲的坟前。手牵手和杨绎一起跪下,父亲在微笑地看着我们。这一刻,我终于在心中原谅了他,原谅了我自己。
一周后,杨绎带着我飞往杭州,这个我从未去过的南方城市。飞机升上天空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那些迁徙的大雁,也许,我跟它们一样。当北方寒冷的时候,需要南方的温润气候,我只能跟着杨绎,让他带我走。
他打开房门,对我说,漫兴,这是我们的家。
房子的阳台很宽大,阳光很充足。对面是两排法国梧桐,枝叶依旧繁茂浓密,街边花圃里花开得正热闹。早上会有三五只鸟雀立在枝头啁啾欢唱……一切一切属于秋天的景象。
庾隔在翌日来到这里,她热烈地拥抱着我,激动时,还不由自主地亲吻了我的面颊。她看着杨绎,笑着说,这孩子,不知道多么爱你,他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现在,终于美梦成真。说完,咯咯地笑起来。
我和杨绎面面相觑,我怎能说出口,我爱的是身在芸安的那个男人。我不知道还会爱他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二十年,抑或一辈子。这是时光才知道的事情。跟杨绎来杭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可是我怎能说出来,告诉她安劼为了一个不能推卸的责任而最终放弃了我。
杨绎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他走过去拥抱住庾隔说,行了姐,别说这些让我害臊的话了,这样连漫兴都会不好意思的。
我们结婚了
庾隔再次笑起来,好好,不说,走,我请你们吃饭去。
这是一对关系亲密和谐的姐弟,他们永远是健康乐观,积极向上的。跟他们住在一起,也许某一天我也会抛却烦恼和忧愁,愉快自然地过生活。
几天后,我们顺利地领到结婚证,十天后,我们举办了婚礼。我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嫁给了杨绎,可是这种心甘情愿,不含有丝毫爱情。这一点,杨绎比我还清楚。
新婚夜,我们开始做爱。杨绎不似安劼,他如此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亲吻我,小心翼翼地抚摸我,最后又小心翼翼地进入我。每一个动作都如此轻微。他将脸埋在我的劲间时,我挣开了双眼,恍惚中,我似乎又看到安劼,他那双忧郁的眼睛仿佛在看着我,看着我和别的男人做爱。可是现在这个男人,他是我的丈夫。
杨绎在一家大型网络公司找到一份工作,待遇丰厚。我依旧在家里写作,在某个深夜,打开邮箱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封未读邮件,那是安劼发来的邮件。看了看时间,是二十天前。
他在邮件里写,漫兴,你还好么?我在梦里梦到你很幸福,我真希望这是真的。未辰在我回来后,精神和心理都恢复了正常。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平淡,我又回到电台上班了,节目依旧是午夜火把。小说未辰还给你了,在附件里。祝福你。
我没有回复,如果注定再不会相见,任何的联系都是折磨,包括记忆。
打开附件,看到了自己的长篇小说。数日后,我将它投到杭州的一家出版社,编辑说要我在家等消息。
我从未想到会再次得到这部小说,也从未想过会与安劼分离得这样干脆和简单。可是一切都变了,变得这么快。
生活在平淡中一天天地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