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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尔挑起眉。
“我知道……知道你不喜欢我,”婳璃按着往下说:“可喜欢一个人是不能勉强的。所以只要名义上我仍然是你的妻子,私底下你可以不必顾虑我、可以自由约喜欢任何人。”
他们亏欠他大多,她想了好几天,唯一能弥补的只剩这个方式了。
“我明白了,意思就是,我不必找妳圆房是吧?”他咧开嘴。
婳璃倒抽了口气,不明白他是不是故意的,把话说的这么白……“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勉强自己。”垂着脸,她嗫嚅地说。
“勉强?”他幽闇的视线掠过她娇红的脸蛋,最后来到水嫩的小嘴上。“那倒也不见得。”他有意无意地道。
因为这句话,婳璃的脸又红了。
“天晚了,不打扰你了。”别开脸,她急着退下。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回过头。“阿色娜……她很美。”犹豫了半刻,她没头没尾地说。
“妳想说什么?”他仍然站在原地,对于她来了又走显得无动于衷。
“如果你要她,就别顾忌了。”轻轻拋下心头打转了几日的想法,只是不知为何话出口后,心中却没有释然之感?
拧起眉头,婳璃略过蓦然浮现心头的疑问,掀开帐帘出去。
咏春一见婳璃回到睡帐便呆住了。
“格格,妳不是去见额驸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额驸还在生妳的气?”咏春拉着婳璃的衣袖问了一连串问题。
“妳别耽心,我已经把该讲的话全讲清楚了。”婳璃道。
“什么该讲的话?”咏春愣住。
“我想过了,我没理由骗了他、又绑着他,他不是傻瓜,咱们那么自私是行不通的。”
“格格,妳这在说什么傻话啊?!妳该不会──该不会把详惰全都跟额驸实说了吧?”
“嗯。”婳璃没有否认。
“啥!妳当真跟额驸实说了?!”咏春急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格格,妳真是个──真是个小傻瓜!妳这么做不是把自己害得更惨吗?”现下咏春再也顾不得这么形容她天真又单纯的主子,是不是该死、“犯上”了!
“不会的,他知道真相后一点也没生气,而且他方才已经原谅我了。”婳璃是这么相信的。
咏春瞪大眼睛。“额驸亲口说他原谅了妳?”
“是啊,他非但不生气,还让我……让我别胡思乱想……”垂下小脸,不知名的热潮熨上了婳璃莹白的粉脸。
“要真是这样,那倒也是件好事。”咏舂犹豫地道,一方面细细偷觑着婳璃脸上的神情。
“好什么?”婳璃抬脸问咏舂,她不明白。
“那表示妳同额驸之间再也没有心病,往后额驸就再也不会借故疏远妳了。”
是这样吗?婳璃在心底问自己,却不像咏春一般肯定。
“也许吧。”婳璃淡淡地回答。
“格格,妳该趁这个机会多接近额驸──”
“我累了,咏春,有话明儿个再说吧!”避开咏春,婳璃走到镜台前拿起了玉梳子。
“格格,妳别嫌咏春啰嗦,这事关乎到妳的终身幸福,妳别不当一回事。”咏舂跟到婳璃身边。
望着铜镜里的人儿,拿玉梳子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婳璃轻轻吁出一口气。“就算我当回事儿,又能怎么着呢?”她幽幽的说。
她不认为感情的事能勉强,拿额娘来说吧,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凭谁都清楚得很,额娘就算穷一生一世之力,恐怕也招不来皇阿玛一眼怜惜的顾盼,因为皇阿玛的心全拴在兰妃娘娘身上了。
“别又说傻话了,”咏春接下道:“妳是好女孩,慢慢的额驸明白了就会喜欢妳的。”
“可是……”
“别可是了!既然已经是夫妻了,妳该主动一点,别怕羞啊!”
“主动?”婳璃睁大眼睛,迷惑地盯着咏春。
“是啊,主动一些才不会教人有机可乘!”咏春一语双关。
婳璃不是傻子,她当然明白咏春指的是库尔身边的贴身婢女──阿色娜。
可阿色娜从来没欺骗过他,更何况她一直在库尔身边服侍,是最亲近他的人。
要她同阿色娜争,她争得过吗?
咏春已经开松开她头上的发髻,开始替她梳起长发……“瞧这乌黑油亮的长发、粉扑扑的鹅蛋脸儿、红嫩可爱的小嘴儿、两道弯弯的柳黛眉──别说是个男人了,就连咏春我怎么瞧也瞧不腻、每瞧一回就爱一回。”
两手忙着梳理婳璃的长发,咏春不忘由衷发出赞叹。
凝视镜中的自己,婳璃当然明白自个儿的美丽,更清清楚楚的肯定自己女孩儿家的身分。只不过──她的美丽在皇阿玛以及她的“夫君”心中,永远也比不上十四阿姐。
小的时候,她多么盼望自己能长得像十四阿姐那么美、像她那么讨人喜欢。
就因为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干脆打扮成男人的模样,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喜欢当男孩,没有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喜欢打扮成男人,却仍然每天穿上男装故意惹皇阿玛生气……可讽刺的是,她的目的仅仅是希望皇阿玛能注意自己。
她就跟额娘一样悲哀。可额娘的际遇却比她更不幸,因为额娘这辈子所做的努力、殷殷期盼着皇阿玛的心有一天曾惦在她身上──在现在和可预见的未来,都只是徒劳的空盼。
望着镜中的自己,头一回,婳璃竟然不再希望自己长得像一直以来她既嫉妒、又羡慕的十四阿姐。
甚至于,此时此刻她居然庆幸自己长得不像十四阿姐──这奇怪的心情让她困惑。曾经她为了这张长得一点也不像十四阿姐的脸孔恨透了老天爷……婳璃怔怔地出神,心想着如果咏春说的话都能实现,那么,他肯定不会把一点都不像十四阿姐的自己当成是“替身”了……她就是她,是阿璃。
第四章
队伍往北又行了两日终于来到科尔泌部所属的疆界。
进入科尔泌当日,宫人们在储宫里安置妥婳璃的住所,她就被告知夜晚将有一场“那答目”大会。
所谓的“那答目”就是娱乐、助兴的意思,每年约莫七、八月上,牲畜肥壮的季节就会举行“那答目”大会,这是蒙古人一年一度为了庆祝丰收所举办的盛大节日。
会上有各种蒙古人所擅长的摔跤、射箭、骑马等比赛,还有营火会、烤肉、唱歌、跳舞等余兴节目。
因为婳璃的身分特殊,所以一抵达蒙古后就被请到大会上位,广场的女人全都笑着、忙着准备晚间营火会的伙食,所有的男人都到竞技场上摔跤、骑马、射箭去了,当然亲王也不例外。
婳璃孤孤单单的坐在一堆烤干的柴火堆前,咏春留在帐梩整理她的衣物,她一个人有些无措地呆望着广场上忙碌的众人。
“如果我料得没错,妳是今天晚上亲王最重要的贵宾了?”
男人口里操着内蒙语,饱含磁性的声音从婳璃的后方传过来。
她转过脸,看到一名帽上别着翎饰、外挂上头加了件补服的男人。一看他的服色,婳璃自然知道他是清人,而且是有封诰的贝子爷。
一见到婳璃的模样,男人忽然玻鹧邸
“妳听不懂蒙古话?”他操蒙古话再问一遍。
直到看见她又一脸茫然,终于确定她实在不懂蒙语。
“妳是满人?”他的神色有些异样,声调忽然显得低沉。“原来我误会了,妳不是亲王邀来蒙古巴林部的瑞莲公主。”
“你也是满人?怎么会上这儿来的?”婳璃却对他充满了好奇。
这么多日来她头一回见到跟自己同系血脉的人,不免有十分亲切的感觉。
“正黄旗黑塞斯。现是大清西北大营的参将。”自称黑塞斯的男子道,跟着顿了顿,他甩开身前的发辫、俊逸的脸孔往下一压,俯视比他矮了几乎三个头的小人儿。“我听说皇十四格格下嫁到蒙古,莫非……您就是十四格格?”
黑塞斯?婳璃的记忆回到过往,模模糊糊中跳过了十年,她印象中有个老跟在自己身边保护她的俊俏男孩儿也叫“黑塞斯”。
“你……你是第二十四和硕端庆公主的长子,黑塞斯?”她想起来了!
那鹰一样犀利、吓人的眼睛,他总是能吓退一些想欺负她的阿哥。
“妳……”乍听到婳璃呼唤自己的名字,黑塞斯倏地玻鹧郏成蟊洹!皧吺恰⒘В浚
他皱起眉头,眼中的错愕之情胜过不能置信之情。
“真的是你!黑塞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听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婳璃笑开了脸、忘情地扯住他的衣袖。
回忆起孩提时代的情谊,眼前高大、陌生的男子不再显得生疏。
“怎么会是妳!我以为嫁到蒙古来的是小十四,莫非妳是陪十四格格来到蒙古的?”黑塞斯的眉头没有因为这意外的重逢而舒展开,他俊美的脸上反而蒙了一层阴影。
婳璃兴奋的表情忽然隐去不见,她垂下脸,半晌后才轻摇头。“不是,十四阿姐已经嫁给了纳真额驸,又怎么能再嫁人?”她间接的否定,也等于说明了自己的处境。
“妳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拒绝听懂她话里头挟带的弦外之音。
“我……我答应代十四阿姐出嫁,于是皇阿玛把我许给了库尔亲王。”她淡淡解释。
“妳居然答应这种事?!”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但是从胸腔发出的低沉共鸣却有一股显著的激动。
受邀来到蒙古参加“那答目”大会却没料到会遇见“她”──第一次见到婳璃那年,她只有六岁。
打从见面的第一眼起,黑塞斯就迷上了这个老爱女扮男装的“小阿哥”,而不是小不点前头那个如明珠宝玉一般光彩耀眼、人见人爱的十四格格。
虽然婳璃的任性是出了名,同黑塞斯一直就明白,她真实的性子坦率得几近可爱,更难得的是她长在深宫却从不忸怩造作!
虽然乍看下婳璃任性、叛逆,但真实的她却多情善感,甚至会为了一只小猫、小狗的死亡而哭泣、伤心数个月。
阿璃矛盾、脆弱的个性跟十四格格的聪慧、伶俐有着天壤之别,从小婳璃就是十四格格身后的影子,这是宫里谁都知道的事。可黑塞斯心底清楚得很,这正是他迷恋上婳璃的地方──当年他迷上的是那个年仅六岁、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强扮坚强的小不点儿,一直到今天这份惦念依旧,却有更深刻的情感悄悄深埋他心中……当年他自愿来到西北大营从军,就是为了挣得彪炳的战功,再求皇上将朝思暮想的十六格格许给自己,可是如今看来,他所有的盘算此时此刻全都化成了一场空“我──”婳璃想解释,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只能别开了脸,心虚得不敢直视黑塞斯向来炯黑、咄咄逼人的深邃眼眸。
黑塞斯的表情变得严肃,重逢竟然是在如此难堪的情境下──他的胸口隐隐做痛,更多的是心寒。
“怎么?黑塞斯,你不去骑马、射箭,躲在这儿做什么?”库尔的声音从大帐后头传过来。
看到婳璃也在现场,他挑了挑眉,眸光显得玩味。
库尔突然出现让婳璃有些窘迫。“你们、你们有话说,我下去找咏春──”
“不必了,我还有事恕不久留,”黑塞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婳璃身上,根本不看库尔。“我还会再来看妳。”他对着婳璃说,话锋却直指库尔,梩头有明显的挑衅意味。
婳璃呆呆看着黑塞斯离开的背影,直到库尔的声音唤醒她。
“原来你们是──旧情人?”他调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