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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小珂转身,跟着他走了两步,又不由自主回头看去——万里长城的一个垛口上,一段好戏已经开拍,季文竹激情拥吻着一位风度男子,架在升降车上的摄像机从他们的面前缓缓摇过,徐徐升起……
小珂蓦然回首的目光,并未随着上升的镜头,投向垛口那对“深情”男女,而是向服装箱上那片无人顾及的散落的玫瑰,匆匆一瞥。那些玫瑰在太阳的灼烤下好像已经败了,花色枯萎。山风吹过,叶瓣飘零,几点残红碎绿,无声无息地向着残砖断石的斑驳城垣,随风飞去,飞向绵延无尽的山野,渐渐幻化于无……
病犯监区白天
孙鹏住进病犯监区一个月后,三分监区决定,派孙鹏的同班犯人李京过来,替换刘川,陪护孙鹏。
庞建东带李京来到病监,病监民警陪他们往孙鹏的监号走去,一路向庞建东介绍着情况。
病监民警:“孙鹏大概已经有十几天不满床满裤子拉屎了,而且,下肢麻痹的样子现在也不大有了,能扶着墙自己走路了。就是尿还满床撒,每隔半小时就撒一次,一点不存着。”
庞建东点点头。他们走进孙鹏的监号,看见刘川正给孙鹏擦身,见他们进来,刘川直起腰立正站好。孙鹏看看李京,面露疑惑。
病监晚上
孙鹏在监号里大喊:“李京!李京!李京!”
躲在卫生间边拉屎边看报的李京慢吞吞地擦了屁股,走回监号。孙鹏气恨道:“你丫上哪儿去了,我都尿半天了,你想沤死我呀!”
李京皱眉说:“你嘴巴干净点啊!我不是你的保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别成心整人。”
孙鹏:“我整你什么了,我病成这德行了你给过我一个好脸儿吗,你他妈还有点人性吗,你说你是什么玩意儿呀!”
李京:“你他妈嘴干净点,你骂谁是玩意儿啊。”
孙鹏:“我就骂你呢,你还是玩意儿吗,你不是玩意儿!”
李京:“我还不伺候你了,你跟政府较劲儿你别跟我们过不去, ‘咱们都是大墙人,谁也不该谁的!”
值筒队长听见争吵走了进来:“吵什么吵什么,啊?不愿意住这儿住反省队去我没意见!”
两个犯人都住了嘴,李京低头去收拾孙鹏的褥子。队长问:“孙鹏,我听说你扔药了,是不是?”
孙鹏:“没有啊,谁说的?”
队长:“我告诉你孙鹏,你要让我发现你扔药,就说明你根本没病,我可警告你啊。”
孙鹏:“药我都吃了,不信你可以化验……”
病监白天
李京在其他监号和几个犯人闲聊:“……我结婚坐的是卡迪拉克,前边还有一辆大奔开道。我结婚光在万和城摆酒席就干了三万多,也就是要万和城那个排场……”
犯人:“万和城,是不是东三环那个?”
李京:“不是,你扯哪儿去了,你去过万和城吗,万和城就在……”
孙鹏的监号里传来孙鹏的叫喊:“李京!李京!李京!”
犯人:“哎,那小子叫你呢。”
另一犯人:“甭理他,沤死他才好呢。”
李京笑笑:“万和城就在……”
外面又传来孙鹏声嘶力竭的声音:“李京!李京!队长!报告队长……”
李京只好骂了一声,沉着脸起身,回到孙鹏监号。
孙鹏见李京进来,气得大叫:“你他妈不愿干你滚,我要死了我先拉你做垫背!李京,你小子有种你别给我换!”
李京正弯腰给孙鹏换裤子,闻言直起身子:“好,这是你说的,有种你就别叫,要死你就痛快点!”
孙鹏呸的一下啐了李京一口,李京也狠狠啐了他一口。两人互相啐了数口,似乎比着谁啐的大,啐的远,这时队长出现在门口。
队长:“怎么回事?”
李京大喊:“报告队长,孙鹏闹监!”
孙鹏嘶叫:“队长,队长,你救救我,李京要把我整死,队长救命啊!”
病监白天
冯瑞龙和庞建东来了,把李京叫来问情况,冯瑞龙刚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怎么闹的?”李京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李京:“冯队长庞队长,你们饶了我吧,我宁可到集训队去,我也不伺候他了,我再伺候他他不死我也得死了……”
第二十一集(6)
监号白天
孙鹏向冯瑞龙庞建东激烈投诉:“人家刘川甭管多大味人家天天在我的监号里看书,我一找就能找着。李京老是串号,老是串号,老在筒道里和别人臭吹,吃过什么饭坐过什么车什么的,还骂我。反正我是坚决不要李京了,我坚决要求派刘川回来照顾我,刘川要是回来,我这病大概能好陕点……”
病监白天
庞建东带着四班另一位犯人来到病犯监区,和病监民警一起,走进了孙鹏的监号。李京显然已经被撤回去了。
病监晚上
新来伺候孙鹏的犯人和孙鹏同样发生争吵,愤而走出监号。孙鹏从床E爬下来,爬到筒道里又哭又闹,拒不吃饭,拒不回号,把屎尿都拉在筒道里,值班队长和几个犯人想把他抬回去,发现他拉了一裤裆屎,—个犯人叫:“哎哟,这小子拉了,报告队长,这小子拉了。”
其他犯人也松开手捂了鼻子,队长怒喝:“孙鹏,你怎么回事,这是筒道你往哪儿拉!”
孙鹏口吐白沫,气息掩掩地呻吟:“我要刘川,我要刘川……”
邓铁山办公室白天
钟天水冯瑞龙在向邓铁山汇报。
钟天水:“按照孙鹏又打又闹的行为,完全可以送禁闭了,但谁都看出来这小子是下了拼命的决心,宁可把自己折腾死,也得把伪病进行到底。”
邓铁山:“既然这样,你们必须尽快攻下这个堡垒,既要快,又要绝对避免孙鹏出现意外,所以不宜简单强硬处置,关反省号并不是好的方法。监狱局已经连续六年保持了无脱逃、无暴狱、无安全事故、无非正常死亡的四无记录,今年年初局里又下了死命令,各单位也都立了军令状,严防死守。咱们要是砸了全监狱局这块荣誉招牌,那就没法交待了。”
冯瑞龙看看钟天水,钟天水表情沉重。
三分监区办公室晚上
冯瑞龙庞建东等人叫来了四班陈佑成,陈佑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哭腔哀求:“队长,你们就别让我去了,孙鹏以前就憋着要打我,他抽烟那事又是我反映的,我要是去了,我,我性命不保啊!”
庞建东和另一个队长喝斥:“陈佑成,你干什么,你起来!”
陈佑成跪地不起,连声恳求……
冯瑞龙什么都没说,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监区白天
冯瑞龙与钟天水边走边谈。
冯瑞龙:“我们分监区这几天为孙鹏这事开了好几次会了,方案也设计了好几个,软的也有硬的也有,可一个一个试下来,都不太管用。孙鹏虽然有时候态度变好一点,但一有不顺心的事情,还是吵,还是闹,还是每半小时尿一次。下身都让尿沤出湿疹了,发了炎,生了疮,一尿肯定蜇得疼啊,可他还是尿。这两天已经发展到每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就尿一次。只要肚子里有尿,他就立即尿出来,一滴都不存着。去伺候他的几个人都快逼疯了,连四班的班长梁栋都上了,昨天梁栋跟我哭,说他都快崩溃了。还有的犯人表示宁可加刑也不想去伺候孙鹏。”
钟天水:“孙鹏对梁栋怎么样?”
冯瑞龙:“开始两天还好,后来也不行,昨天跟梁栋大闹了一次,这小子从监号里爬出来了,用脑袋撞墙,撞得头破血流的,非要梁栋走不可。现在我们三分监区的犯人个个谈孙色变,生怕下一个换到自己,都去问刘川到底念了什么怪咒,让孙鹏死心塌地认上他了。我们也找了刘川了,刘川也死活不想去了。”
钟天水停住脚步,一脸苦闷烦躁,看了冯瑞龙一眼,说:“人要是不要脸了,就他妈跟动物一样!”
冯瑞龙:“还不如动物哪。我们家养那小狗,仁义着哪,懂事着哪!”
钟天水:“你们还有什么方案?”
第二十一集(7)
冯瑞龙:“照我看,要么送他进反省号,要么索性让他保外就医。进反省号万一这小子出意外,砸了监狱局四无的牌子,这责任我是承担不起。保外就医我们要是报上去,上面不批上面承担责任,不批的话也得指示我们怎么着,我们照指示办。我不是不想担责任,是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
钟天水沉吟不语。
病监白天
钟天水带着冯瑞龙庞建东,一起到了病犯监区。
他们没去病房,而是让民警把孙鹏带到了管教办公室里,让孙鹏坐在一张桌前。屋里除了钟天水冯瑞龙和庞建东外,还有监狱医院的一位医生,谈话的架势看上去相当正规。
钟天水上来的第一句话,让孙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孙鹏,根据医生的建议,你们分监区已经把你的保外就医的报告报上来了。监区经过研究,也同意给你报到监狱去。因为要写这份报告,还需要你填一些表格,还有些问题,得向您了解清楚,如果这些情况符合保外就医的要求,我们才能往上报,否则报上去也批不了。”
孙鹏兴奋得两眼都直了,脸上想绷着但绷不住笑。
钟天水不紧不慢地开始提问,这些问题让孙鹏越听越兴奋,越答越有劲。
钟天水:“首先一个,你要求保外,你有人保吗?”
孙鹏说:“有啊,我老婆就可以保。”
钟天水问:“你老婆不是要和你离婚吗,她还愿保?”
孙鹏说:“我老婆说了,只要我能出去,她就不离婚了。她要是不保,我父母也能保。”
钟天水又问:“听说你父母因为你老婆,跟你关系不太好,他们还肯保你吗?”
孙鹏说:“我毕竟是他们亲生的儿子,我可以马上给他们写信,我只要肯求他们,他们一定会保,肯定没问题!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
老钟又问:“好,如果有人保你,甭管是你父母还是你爱人,得让他们填这个表。你确定谁来保你,你父母,还是你爱人?”
孙鹏:“我父母吧,我今天就给他们写信,你们可以去找他们。其实我媳妇也行,都行。”
钟天水让庞建东记下孙鹏父母的名字、地址、工作单位。
孙鹏说了父母的名字和住址后,又说:“他们早从厂里退休了。”
钟天水问了厂名,又叫庞建东记下。然后接着问:“你出去以后,又要治病又要生活,经济来源怎么保证啊?”
孙鹏说:“我媳妇挣钱,我父母也有点退休金,给我口饭吃绝没问题。再说我这人又不像我们班李京那么馋嘴,我有口粗饭就行。”
老钟又详细问了孙鹏妻子的情况,以及他父母的情况,包括他们的身体状况,居住条件和具体经济收入等等,还问了他妻子的父母及亲友的情况。他问,孙鹏答,庞建东记,还让孙鹏填了一张保外就医的申请表,一应手续进行得规矩认真,有条不紊。
办公室桌上的闹钟一直嘀嘀嗒嗒地走着,冯瑞龙在钟天水与孙鹏谈话过程中,几次看了这只闹钟。
最后,钟天水也抬腕看了看手表,一本正经地对孙鹏说道:“孙鹏,咱们今天都谈了一个半小时了,你觉得怎么样啊?”
孙鹏连忙说:“我感谢政府,感谢钟监区长,感谢监区对我的关心,让我保外就医。我出去以后,一定遵纪守法,好好治病,争取……”
钟天水打断他:“其实,你没病,你看,这都一个半小时了,你没尿一滴尿,这说明,你没病。你那点屎尿,你其实完全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