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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伊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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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里还是只不过视这一座城市为他们的流放地。北京是他们的心结。是他们的精神码头。是他们早已确定了的灵魂安息地。不重新回到北京他们死不瞑目。高翔是他们惟一的儿子。当他们离开这一座城市时,儿子必须同他们一起回北京。仅仅这一件事,才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向儿子妥协的事。对于从前的身份他们有完全放弃的心理准备,却从来也没想过可以考虑将惟一的儿子单独留在另一座城市,一座曾是他们人生流放地的城市。不,这对于他们是一件不容商讨的事。他们认为,在这一件事上,儿子若违背他们的意志,那么也就违背了是他们的儿子的起码原则。而儿子的爱情,当然也应该顺理成章地发生在北京。哪怕是北京一家普通百姓的女儿,他们都是打算面对现实的。但就是不可以是自己家已故女佣的女儿,更不可以是一个安徽乡下一无技长的姑娘!她才只有小学四年级文化啊!何况,以他们目前的能力,若将她的户口也办回北京,那将是多么多么难的一件事啊!儿子为什么非要将这么一种难以理解的爱情进行到底不可呢?世上不是只剩下了她这么一个姑娘啊!想来想去,在他们那儿,只剩下了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们惟一的儿子,被他们家已故的老女佣的女儿施展难以抵御的惑术迷住心窍了。结果是那姑娘不久以后被烟厂解雇了。本就是临时工,不需要什么理由。然而爱情仍在“地下”继续进行,此时爱情已不仅仅是爱情,也是“地下抵抗运动”了。姑娘像她的母亲活着时一样,也在一户人家当起佣人来。爱情之“地下抵抗运动”更加激怒了高翔的父母,他们认为那是对他们是父母的正当权力的蔑视和挑战。而且那姑娘是不折不扣的主谋,他们的儿子不过是被一时迷住了心窍的随从。其实恰恰相反,那姑娘倒是一次次打算知难而退了,倒是他们的儿子破釜沉舟一往无前。于是那姑娘有一天被雇主客客气气地辞退了,谁家也不愿雇一个品质上有劣迹的姑娘做女佣。难道勾引雇主家的儿子不是一个女佣最不能被宽容的劣迹吗?何况她不知悔改,反而继续。这看法是不便直言的,所以才客气而又坚决,只说不需要了。高翔与他的父母因而大吵一场,连他自己也被逐出了家门,只得找了个借口住到少年宫去。当时,在中国,在城市,普遍人家的居住情况别提有多拥挤,谁要租到一间小小的屋子在城市里长期住下去是十分不容易的事。而那时,姑娘已怀孕了。在当年,在中国,在城市,倘若非是夫妻,两性关系只能是一桩双方担惊受怕仓促而又慌张进行的“事件”。所寻觅到的空间,往往足以令人倍感羞耻。也正是这一点,常使恋爱中的青年因他们婚前的性行为产生心理上的“犯罪”感。那一种“犯罪”感使高翔和他所爱的姑娘觉得他们是一对做案了的贼。爱情的果实结成得太不是时候了。在当年,在中国,即使在一座大城市,对于一对未婚青年,避孕的成功与否,其实主要依靠的是女性一方的算术推算能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为当年的中国几乎还没有什么避孕之药公开出售,而买避孕套是要凭单位证明的。遗憾的是,高翔所爱的姑娘,她的数学头脑先天就不怎么好。高翔决定向他的父母宣布真相。而姑娘不同意。她没有勇气同意。由于双方门不当户不对,她在心理上本就是爱得很自卑的。她怕高翔的父母将她怀孕了这一件事,当成是她的又一次阴谋得逞了,进而当成是她的讹诈手段。她坚持要回到她的家乡安徽农村去,她说回到了家乡她自己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她想她可以将孩子生下来。她以为,家乡的人们,对于她未婚而孕这一件事,也许不但会抱有宽容的态度,而且还会给予一点儿同情。起码,在家乡,她周围不都是冷漠的陌生人。然而这涉世未深的姑娘又一次犯了错误。她在家乡更其不幸地成了一个“道德败坏”的反面教员,连她的亲姐姐,县淮剧团的一位女演员都觉得因她而丢尽了脸。

四十一

“我们农村人家,是能和大城市里的人家攀上一种非亲非戚的亲密关系的吗?攀上了多不容易啊!那是咱们给人家做女佣的母亲,用二十几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换来的!如果高翔一家迁回北京了,那咱们姐妹就等于和一户北京人家有了特殊关系!北京人家啊!何况高翔的父母非是一般人,原是北京文艺界的名人!文艺界的名人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吗?即使不能像亲戚一样经常走动,能对别人说说,那也是咱们姐妹俩的一份荣耀!是咱们的母亲一辈子善心待人为咱们姐妹积下的一份德!人家把你的户口办到城市去了,人家给你找了一份工 作,每月三十几元的工资,也算是对得起咱妈二十几年的忠心耿耿了!可你呢?你却不知道珍惜这一种难得的关系,你竟然痴心妄想成为人家的儿媳妇!于是就千方百计勾引人家儿子!那样一户人家的儿媳妇是专等着你去做的吗?现在可好,你把自己搞怀孕了,却回来住在我这儿,害得我也没脸出门,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

当姐姐的一番番用诸如此类的话训斥她羞辱她。那些话也基本上代表了家乡人对她的看法。到了那么一种千夫所指的地步,她反而铁下了一条心,不听任何人的劝,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不可了。

高翔这一边呢,毕竟是人生头一次初恋,爱得就很不懂事。没分开时,山盟海誓的,仿佛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人什么力量能使他们分开;一旦分开,不必再整天呵护着哄慰着了,便体会到了一种仿佛解脱般的轻松,责任感渐渐的淡了,只不过起初跑到她的家乡去偷偷看望了她一次。时间一久,连信也写的少了,信中也不再出现一行行思念不已的甜言蜜语了。而那正是爱他的姑娘在非常时日里所渴望所需要的。不是他变心了。不,他没变心。只不过初恋的那一种如胶似漆的黏糊劲儿热乎劲儿,由于分开而降温了。

孩子终于是生下来了。

但是第二年未婚的小母亲投水塘将自己溺毙了……

又过了几天,有一个安徽农村的青年,来到了这一座省城,来到了少年宫。他抱着一个孩子。那会儿高翔在上课,教手风琴。

前几天他刚在少年宫被评为模范教师,还获得了一百元奖金。他正打算给她写封信问问她的情况,并向她报告自己事业上的成就,也把一百元奖金给她寄去。

他被同事从教室里叫了出来。

在少年宫一进门的大厅那儿,当着传达室师傅和他的同事的面,安徽农村来的青年对他说:“给你,这是你的孩子!”

对方还没开口说话,他见对方怀里抱着孩子,心中已顿时明白了几分。

对方那么说了之后,他呆住了。可想而知,传达室师傅和他的同事,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他简直无地自容。

对方又说:“你不想要吗?你不想要,我怎么抱来的,再怎么抱回去就是。”

对方脸上却没有什么特别使他尴尬的表情,话也说得极其平静。仿佛只不过是受人之托,给他送来一种他可要可不要人人欲常见惯的“东西”。

他很机械地伸出双手接过了孩子。

“是个女孩儿。”

“……”

“你永远也见不到她妈妈了。”

“……”

“她妈妈死了。”

“……”

“你的女儿已经半岁多了。你知道在农村,一个没结婚的女人整天怀抱着一个孩子,别人会怎么议论这种事吗?……

“……”

“半年多啊,任人指点,任人蔑视,她妈妈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可是她对谁都没有说出过孩子有你这么一位父亲!为了你的名声,为了你的家门的名+。声!上天有眼,她对得起你……”

“……”

“她是投塘淹死的。我和孩子的姨,已经把她发送走了……”

“……”

“现在,她只有你这个父亲了。”

“……”

“如果她妈妈不到这一座城市里来,不到你家,就不会不爱我了,就不会怀上你的孩子,就不会死。那么,我们就是夫妻了。农村里挺般配挺幸福的一对穷夫妻。”

四十二

对方说完最后几句话,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少年宫。

从始至终,他自己没说出一句话。

他抱着他的女儿在传达室师傅和他的同事的眈眈注视之下,一时间似乎变成了石头,发呆得连眼睛都不眨动了。而传达室师傅和他的同事,差不多也呆成了那样子。

一分多钟后他也离开了少年宫。

传达室师傅和他的同事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也都没有说一句话。都不知该说句什么话好。

他抱着他的女儿在街上茫然地转悠了一会儿,头脑才有点儿恢复清醒。

他抱着他的女儿回家了。无处可去,只有回家。

他一说他抱着的是他的女儿,他母亲两眼一翻,立刻就昏过去了。

他没敢说他女儿的妈妈已经死了是怎么死的,怕他父亲受不了巨大的精神刺激也昏过去。他心里明白,他的父母是断难接受他们有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孙女这一现实的。

第二天,他将他的女儿送给了他最爱的学生。经过一整夜的思考,他得出一种结论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他除了他那一名叫乔祺的十五岁的学生,再无另外的一个人可以托付。不知他根据什么确信,他那一名叫乔祺的十五岁的沉默寡言的农村学生,是绝不会使他失望的。

那一夜他还作出了另一项重大的决定——死。

而第二天,下起了冬季的第一场雪。

他将他的女儿托付给他的学生以后,并没下江桥,而是转过身走在两条铁轨之间,无魂无魄似的一直朝前走。

听到前方列车鸣笛,他临时决定了他的死法……

这一切原委,是坡底村十五岁的少年以后才知道的。当他对一些细节也有所了解时,已经二十来岁了。而在当初,他仅能从人们的议论纷纷之中知道一些主要的事情,那就是——“属于”他了的那一个女婴,也许将真的“属于”他了。她是他老师的女儿。他的老师和老师所爱的姑娘,先后自杀了,为了他们事倍功半的爱情,也由于初恋时不懂得爱情……

以后的五六天里,他每天下午照例背着大提琴走出家门。他对他的父亲说是到少年宫去,实际上他没去。但是他也没到别的地方去。他背着大提琴一直走到江边就不再往前走了。隔着冰封的江面,可以望见少年宫的全景。门前左右两边的大柳树依然结满霜雪,像两株巨大的银珊瑚。他或者站在江边拉大提琴,或者坐在桥梯的台阶上拉。一步也不踏上江面,一步也不踏上桥梯。拉时,目不转睛地遥望着少年宫。眼泪从眼中流出,在脸上冻成冰的泪痕,他也没觉出。手指尖冻麻了,两双手都冻僵了,他就交叉揣进袖筒,或塞入怀中暖暖。即使停止了拉琴,他的眼也望着少年宫。江这边,无论春夏秋冬,一切对于他都太熟悉了。江那边的城市,除了少年宫,一切都是他不熟悉的。然而也从没想要多么的熟悉它。在极其陌生的城市的背景之前,凸显着他所惟一熟悉的少年宫。那虽不宏伟但是造型很美观的建筑物,如同城市的一种特殊的表情,在他的目光中别有一番意味。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似乎只有少年宫值得他久望不厌,而其他景物都不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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