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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祺又说:“从现在起,我要叫你‘我的乔乔’了,你乐意听我这样叫你吗?”
乔乔在他怀里点头道:“乐意……”
乔祺更加温柔地说:“我的乔乔,你知道吗?对于你,那会有些疼……”
乔乔仍小声说:“知道……我不怕疼……我想要……就是想要……”
……
当乔祺被一股微烟熏醒后,天已蒙蒙亮了。白底蓝花的窗帘,已变得透明了。屋里,已能看清东西了。
他发现乔乔不在被窝里了,奇怪地叫了一声:“乔乔……”
“我在这儿……”
他一翻身,见乔乔赤身披着他的羽绒服,正蹲在炕洞前烧她写给他的那些信。
“乔乔,你这是干什么?……”
他吃惊了。
九十三
乔乔抬头朝他一笑,将手中的最后一封信也投入了炕洞。随即扑上炕,甩掉羽绒服,一条泥鳅似的哧溜钻入了他的被窝。
“有点儿冷,快暖暖你的乔乔……”
她在被窝里打了个冷战。
乔祺赶紧将她那凉丝丝的娇小的身子拥抱在怀。
他问:“全都烧了?”
乔乔说:“嗯。”
他责备地又问:“就不愿给我留下一封做纪念啊?”
话一出口,顿时失悔。觉得自己那话,说得未免会使乔乔多心。
不料乔乔却莞尔一笑。
她小声说:“你的乔乔被你记在心里就行了。”
听了她的话,乔祺不知再说什么好了,只有沉默,只爱抚她。
乔乔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会使乔祺多心。
她又小声说:“其实,你到了应该忘记你的乔乔的时候,就必须把你的乔乔忘了。比如,以后哪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女人的时候……”
乔祺不容她再说下去,他吻她。
拂晓之际的天光,在北方,在冬季,是锡箔色的。如果仿佛从背面渗透着微红,预示着人们将获得一个好天气。那时的太阳,虽然还慵懒着猫在地平线以下,但却已偷偷撩开了自己的帐子。即使太阳的金帐仅出现一条缝隙,人间亦由而开始温暖。
窗帘的花样,看去已很分明了,乔祺他也能看清乔乔的脸了。他刚一吻她,她便将她小小的软软的舌儿送入他口中,犁窝浅现,模样堪宠。
他就又徐徐翻身,轻轻将她压在身下了。
他在她一边的梨窝那儿亲了一下,温柔地问:“还想要吗?”
乔乔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了,又变得亮晶晶的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将她的双腿默默分开了。同时,一口轻轻咬在他胳膊上……
感觉着乔乔娇小的身子在自己的身体之下像条小蛇一样扭动,俯视着她那张双眼微闭的楚楚动人的脸儿,乔祺像一个饮着气息芬芳的米酒的人一样,明知已醉了,但还是要没够地饮下去。
因为,他知道他的乔乔也正是那样……
坡底村的人们,对于乔家的烟囱冒烟了,对于偶尔在村里看见乔祺和乔乔了,并没表现出太大的讶然。
他们对乔祺表现得很亲。对乔乔则表现得特别尊敬。
他们相互间的说法是——“人家乔乔回来探亲了!”
这语焉不详的说法,不久就成了一种普遍的共识。
小学生们见了乔乔,甚至有站住行队礼的。
他们称她“乔乔阿姨”。
而这使乔乔很快乐。
于是她内心里也充满了对她的姨妈的感激。
受人福祉的人们,对慷慨的施予者总是友善的。
两万美金使乔祺和乔乔住在坡底村如住在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
而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乔祺到处暗中打听偏方,不间隔地抓回来一包一包的中草药,不厌其烦地亲自熬了给乔乔喝。
他说:“听你姨妈告诉我你胃不太好,都是养胃的药。”
乔乔说:“是啊,在哥伦比亚大学总是吃西餐,胃不习惯。”
那时,他们都已猜到对方实际上已清楚些什么了,只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各自都避而不谈罢了。
“养胃的药”是一剂比一剂苦了。然而乔乔每次都是捧起碗,一饮而尽,喝得毫不迟豫。每次喝完,还向乔祺亮一亮碗底儿,为的是使他高兴。
九十四
在她面前看着她喝药的乔祺,便及时地将一杯糖水递给她。
他思忖再三,决定还是不带乔乔到医院去。因为他问过一些专家级的名医,他们也都认为,没有再带乔乔到医院看病的必要了。
乔乔的姨妈别提有多关心她的情况了。乔祺的手机一响,他就猜也许是乔乔的姨妈打来 《 的。
而十之七八,果然那样。
她说她很想回国来看看乔乔,说她日夜思念着乔乔。但一考虑到乔乔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日子都是极其宝贵的,一次次打消了念头。
乔乔也经常主动和姨妈用手机通话,向她报平安。说自己在坡底村住得很愉快,打算多住一个时期,劝姨妈不必替她操什么心。
也不知是哪一剂偏方起了作用,或爱本身起了神奇的作用,两个月后,乔乔起先那张苍白如绢的脸儿上,竟出现了淡如小羞的红晕。而且,饭量也渐大了些。身上也似乎多了点儿力气。不复像起先那样,动辄恹恹地卧着了。对做饭之事,她甚至表现出了主妇般的兴趣。虽然水平难以褒奖,却极富热情。
天转暖了。满世界的冰雪开始融化了。乔乔也开始喜欢在乔祺的陪伴之下,经常到户外甚至到村外各处走走,看看初春的景象了。
这使乔祺暗暗的大喜过望。
由于回来得仓促,他没有随身带回一件乐器。当时也完全没有那一种的心情。眼见乔乔的病情不但得到了控制,而且开始奇迹般地朝好的方面发展,乔祺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变得开朗了。他不知从哪儿借到了大提琴和萨克斯管,还买了一台影碟机和几十盘影碟、音碟。
两个人的度假般的生活当然是悠闲的。除了做饭和熬药几乎再无任何事可做。乔祺经常为乔乔拉大提琴或吹萨克斯管听。而在乔乔小的时候,她从没像现在这么安安静静地听过。现在,她是满怀幸福地当成只为她一个人举行的专场演奏会来欣赏的。每一次都是那样。有时,乔祺也会放一盘经典的音碟,将乔乔反拥在怀,安安静静地与之共同欣赏。到了晚上,乔祺则也每选择一盘乔乔喜欢看的情感片或带有喜剧色彩的故事片放着。而二人早早地洗漱了,趴在被窝里看。不时的,乔乔会将目光从电视机上收回,情不自禁地扭头与乔祺亲吻一阵,耳鬓厮磨一阵,以反应乔祺对她身体的爱抚。
对于他们,做爱的感觉是更好了。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在乔乔而言,乔祺是水,宛如一条河,一片湖,或是水库。只为她这一条小鱼而是。饱含着爱的成分。而对于乔祺,乔乔这一条小鱼使他时时都难以平静。哪怕是她的鳍儿的每一次轻微的摆动,都足以使他水波荡漾起来……
然而乔祺是那么的怜惜乔乔这一条小鱼。即使在他极其想要她的时候,他也还是会竭力克制着,仅仅以久拥和深吻来平复自己的情欲。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满怀爱意地吻遍乔乔的全身了。而她的身体的每一处,也早已被他的双手爱抚得稔熟了,就像爱人的眼睛对爱的人的脸儿的那般稔熟……
到了六月,草绿花开了;也下过了几场雨了;坡底村周围的大地变得赏心悦目了。有一对新燕,相中了乔家房檐,飞来衔泥筑巢了……
可是乔乔在一天晚上吐血了。
乔祺吓坏了,手忙脚乱,立刻就要送乔乔去医院。
乔乔却制止了他。
她说:“哥,把我抱在你怀里就行了。”
乔祺孩子似的哭了,就将乔乔抱在怀里,眼泪一滴滴掉在她脸儿上。
乔乔倒显得异乎寻常的镇定。
九十五
她望着乔祺说:“你在我心目中曾经是一个亲爱的大哥哥;现在你是我的爱人;可有时候,在我面前,你还是那么的像一位父亲。大我十五岁,也只能算是一位小父亲对不对?那么实际上我多幸运啊!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同时还是大哥哥,还像父亲……哥,我的爱人啊,我和你如此相亲相爱了一场,在我就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已没有多少遗憾。何况呢,现在你抱着我,我是在你的怀里,这么死去,不是也很幸福吗?哥,所以你不必太为我难过,不要为我哭泣……”
乔乔说完一大番话后,甚至还微微地笑了一下。
可是乔祺无声地哭泣着,心里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乔问:“哥,你早已清楚我得了什么病是不是?”
乔祺一手揽着怀中的乔乔,一手捂自己脸点了一下头。
“哥,我也早就看出你是什么都清楚的了。我明白,真难为你了,对不起……”
乔乔说完这一句话,片刻后就昏在乔祺怀里了。
乔祺的眼泪仍一滴滴落在乔乔的脸儿上。他不断地亲吻她,想要将她吻醒。只要乔乔一睁开双眼,他就对着她的耳朵小声而又温柔地说:“乔乔,我是多么的爱你!我的老师,你的父亲,当年将你托付给我,我是多么的幸运啊!……”
他一刻也没有将她放下过。
天亮时,乔乔平平静静地死在乔祺怀里。奇迹仿佛要证明它就是奇迹似的——直至那一天,甚至可以说,直至乔乔的身体渐渐冷却在他怀里之前,她那娇小的身体仍是那么的美好。《
对于爱得太深的男人和女人,上苍往往是慈悲的。
……
几天后,乔祺将乔乔的骨灰也葬在黄土岗上,葬在他父亲,不,他们的父亲的骨灰旁。
对于乔乔的死,坡底村的人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叹息。都觉乔乔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儿,不惟给坡底村留下了一座美观的小学,还留给了坡底村一段近似童话的故事……
九十六
11
在北方,无论城市亦或农村,三月都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季节。从节气上讲,早已立春了,然而哪哪其实都看不到一点点春的迹象。
春节前一个星期一直到初五,确切地说是一直到初六的上午,A市处在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之中,天天风势凛冽。《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寒流终于肆虐过去了,风也多了,一阵有,一阵无。然而天气仍干冷干冷的。
C大学后门所临的那条马路,夏季里新铺过了。它被风刮得干干净净,仿佛黑地毯从远处铺来,为着迎接喜欢黑色的冥王似的。天空也被刮得干干净净,一派容易令人眼厌倦的灰色,预示着就要黑下来了。
人行道上站着几个人,等着出租车的出现。在他们对面,在“伊人酒吧”的原址那儿,酒吧已不复存在,只剩一片焦墟。在离那一大片火灾垃圾三四十米处,有一张旧长椅,绿漆斑驳,中间的木条,被“伊人酒吧”的烟囱倒下时砸塌了,像一匹断了腰的可怜的老斑马。它原本在酒吧的后面,酒吧变成了一片火灾的垃圾,它于是呈现出来了。
在那样的一张长椅的一端,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穿一件黑色皮大衣,一双长筒黑皮靴,头上却围着一条白色的长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几乎只露一双眼睛。如果她并没围那一条白色的长围巾的话,那么她的存在,和那一大堆焦黑的废墟是很协调的。倘以舞台美工的眼来看,可视为那废墟的活的陪衬物。她的白围巾真够长的,在领上交叉绕了一环,竟还有很长的两端垂在胸前。
她双手插在皮大衣兜里,已经一动不动地在长椅上坐了很久。
她身下垫着一张报纸。多余出一半儿,被一阵阵倏然而起的风刮得沙沙作响,却丝毫也没使她分过神。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