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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夜里一向既好睡又睡得深,今晚因为心里挂着事,反反复复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他忐忐忑忑来到凌云端楼下,平时总会早早出现的人今天竟然没出现,他又等了会,还是没人,要不是底下的车还在,刘彦都快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他犹豫了一下,将车停在路边,提着保温杯上楼敲门。
凌云端过来开门,看见刘彦,他显然很惊讶。昨晚刘彦走后,他在客厅里坐了三个小时,想他为什么会生气,无果。他又花了更多的时间想刘彦的那句“现在不想看见你”,他不知道这个‘现在’的保质期是多长,单指昨晚还是连带以后?这两个问题纠结了他整整一夜,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昨天一夜没睡。他以为刘彦今天是不会来的,毕竟他昨晚看起来挺生气,所以他今天就算听到喇叭声也没打算下楼,以免惹得他更不痛快。
两个人站在门边大眼瞪小眼,一个是神游天外,一个是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凌云端很快回神把他让进来,刘彦把保温杯放在桌上,回头看着依旧站在边门的凌云端,鼓足了气说道:“那个……过来吃饭吧。”
于是凌云端乖乖地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刘彦从碗橱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碗,把早饭倒出来。直到凌云端吃完饭,两人都还是沉默不语。
看着刘彦收拾碗筷,吃饱喝足的人试探着开口:“你还生气吗?”
刘彦脸上一红,摇摇头,说:“对不起,昨晚是我的错。”
凌云端赶紧说道:“你没错,是我的错。”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错在哪,但显然这种时候主动认错才是上道的做法。
刘彦抿着嘴,没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道:“今天元宵,晚上到我家吃汤圆吗?”
凌云端当然是聪明的,他知道昨晚的事已经过去了,尽管他依旧不明所以,但面对刘彦的邀请,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然好,什么时候?”
“等一下吧,你今天有事吗?”
“没有。”就算有也得没有。
“那过一会我收摊了来找你,中午也去我家吃好了,行吗?”
凌云端连连点头,哪有什么不行的,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送刘彦下楼,目送他远去,凌云端心情舒畅,他决定上楼补个觉,昨晚没睡今天气色不太好,等会要去人家里,可不能失礼。
但他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了,床头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才接通,那边的人就咋咋呼呼起来:“……你TM认不认识路啊!不懂装什么能!我X的!你TM小心点!别碰到人了!”
凌云端皱起眉头,“王勇,你在干什么?”
“我X——嘿!接通了你小子怎么不支声啊!装什么龟孙子——”
凌云端二话没说掐了线,将手机仍在一边,拉上被子睡觉。
没过几秒,手机屏幕上的灯又亮起来,单调的电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凌云端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手机一掐,关机。世界终于清静,他看了眼手表,还有时间,能再睡会。
半个小时后,门口传来敲门声,毫无规律的“嘣嘣嘣”,一声比一声响,饶是凌云端这样温和注重仪态的人,几次三番被人吵醒,这时候也火了,顶着头四处翘起的头发气冲冲去开门。
门外的人还不知死活地跟人说:“这小子不会是睡死了吧,这么半天都——”
“啪嗒”,门开了,凌云端阴着脸站在里边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正要发作,却给他看见站在人后的刘彦,登时换了副表情,把他拉进来,砰地关上门。
王勇摸摸被震了一下的鼻子,莫名道:“他是不是拉错人了?怎么把小老板拉进去了?”
赵柯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脸眼角都不给他一眼。
李牧笑嘻嘻凑上来趴在王勇肩上,咧着嘴说:“那你还不快砸门把小老板解救出来,晚了就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王勇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抖着肩要把他抖下去,“去去去!别扒着我。你怎么不自己敲门啊?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
门内的刘彦更加莫名奇妙,他刚才在街上转悠,有辆车靠上来向他问路,就这么巧,他们是来找凌云端的。虽然他们自称是凌云端的朋友,但刘彦不太敢相信,又不能不给人指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呢?想来想去,他决定自己给他们带路,顺便跟着看看,如果有问题多他一个人兴许能帮上忙。可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凌云端慢条斯理穿好衣服梳了头,把刘彦按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才说:“门外那几个是我的朋友,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不是什么坏人。”
刘彦听了,连忙说:“那块让他们进来啊。”
凌云端翘着脚喝水,慢吞吞摇头道:“不急,让他们等等。”他看向刘彦,“你在哪碰见的他们?”
“新桥附近,他们一直在绕圈,后来向我问路,是来找你的,我不太放心,就跟来看看。”
凌云端闻言微微一笑,问:“你担心我?”
“当然,我们是朋友。”
凌云端含笑反反复复琢磨着这句话,等杯里的水见底了,他才站起来开门。
王勇嚷嚷着挤进来,“你小子孵蛋呐这么半天的!”他看见沙发上的刘彦,明知故问:“呦,小老板还在这啊,刚才谢谢你了。”
刘彦局促地站起来,“没关系。”
凌云端走过去按着他坐下,他自己与他坐在一块,然后对最后进门的李牧说:“关门。”
李牧无所谓地耸耸肩,用脚带上门。
“说吧,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
王勇不乐意了,“你小子审犯人呐?!老子怕你一个人太寂寞千里迢迢跑来安慰你你就这么对我?!”
他这语气,活生生是个被抛弃的秦香莲,而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显然就是陈世美了。
凌云端眼皮一跳,口气冷淡,“安城到这里满打满算就八百里,连朝发夕至都称不上,你这千里迢迢是给别人跑的吧。”
“你、你——!!”王勇给他挤兑得脸色涨红,跟猪肝一样。
刘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面色紧张,凌云端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松。
倒是李牧和赵柯,早就习惯这种场面了,一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惬意地看热闹。
赵柯眼尖瞧见凌云端的动作,却没说什么,他见王勇跳脚也跳够了,才说:“行了,我天没亮就被你拉出来可不是来看你出丑的,乖乖坐下歇歇吧。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最后一句话是对凌云端说的。
凌云端看了他一眼,说:“他叫刘彦,是我高中同学。”他又一一指着这三个人介绍给刘彦,“王勇、李牧、赵柯。”然后着重补上一句:“不管他们三个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嘿——”王勇又要跳起来,被李牧手快拉住,他笑嘻嘻道:“你又在骗人了。”
凌云端不理他,转头问刘彦:“馄饨卖完了?”
“啊?哦……是卖完了,今天准备的不多,打算早点收摊的。”
赵柯眯起一双狐狸一样的眼,拖长了调子道:“小老板可热心,怕我们找不到还带路,我奇怪呢,原来你们是认识的。”
他的一句热心说得刘彦脸红,呐呐着不知该说什么。一面心里又在想,原来凌云端喝醉了喊他小老板不是没有缘由的,看着几人都这么喊,难不成这是省城的特色?
凌云端摇了摇他的手,说:“在想什么。本来打算中午去你那吃饭的,现在看来去不成了,晚上的汤圆给我留点?”
“好,我给你带。”刘彦看了一眼那三人,放低了声音悄悄道:“他们晚上留在这吗?要不要给他们带一些。”
凌云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们一会就走,不要在意。”
“那行,我先回去了?一会小柏该放学了。”
凌云端这次没送他下去,却走到窗边看着。
李牧在他身后挤眉弄眼,“回神了!都成望夫石了!”
凌云端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几人,“给我个解释。”
赵柯推了推眼镜,说:“难道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卖馄饨的小老板?”
酸溜溜的
汤圆里包的花生芝麻陷是刘彦自己做的。
把花生用高温油炸过,放在一旁等冷却了去皮。芝麻用量比花生少,主要是用来提香,芝麻下锅炒后,捞上来与花生放在一起细细剁碎,放入几勺方才花生炸出来的油,再加进白糖仔细调和,最后放入冰柜冷冻备用。
糯米粉是去年冬至剩下的糯米磨成的,其间刘彦将它拿出来晒了好几次,因此一直没坏。糯米粉加水揉成面团,揪出一个个小剂子,沾一点糯米粉防止粘手,而后将小剂子搓圆拍扁,裹入适量的馅料收口搓圆好就行了。
汤圆下锅煮到浮起,改成小火再煮一会,捞上来后放在小瓷碗里,为了好看,刘彦撒上去年收起来的桂花,刘思柏喜欢吃甜的,又给他多加了两勺白糖。圆圆胖胖的白粉圆子躺在小碗中,亮晶晶滑溜溜的皮上沾了几颗橘黄色的桂花瓣,又讨喜又好看。
刘思柏吃了两碗还要再捞,刘彦不许了,这是糯米做的,吃多了不好消化。
小孩不高兴地撅着嘴坐在一旁,偶尔瞥一眼他爸爸,眼神颇为怨念。
刘彦给他看得哭笑不得,只好许诺明天给他蒸糯米饭吃,才把他哄高兴了。
剩下的汤圆刘彦自己吃了几颗,其余的全装在保温杯里,他不知道凌云端喜不喜欢吃甜的,只好用小袋子装了一些白糖一起带着。
今天元宵,虽然没有过年时热闹,但村里每家每户门前都亮起了红灯笼,刘彦家的这盏灯坏了,和别家比起来就显得格外冷清。
他在院子里装车,刘思柏坐在门边双手托腮眼巴巴地看得他爸爸。刚才刘思鹏来找他玩,被他拒绝了,刘彦本来就不大放心,现在没被他看几眼,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瞪着眼和儿子对视良久,预料之中败下阵来。
于是刘思柏欢欢喜喜爬上车,乐呵呵的抱着他爸的脖子。
刘彦犹自嘀咕:“明天要上课呢……”
凌云端跟刘彦说不用在意这群不速之客,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比起耍嘴皮子和厚脸皮,他一个人不是那仨货的对手。
因此当刘彦把汤圆送到楼下的时候,王勇正抱着肚子喊饿,赵柯在擦他锃亮的眼镜,李牧则是拿着手机在电话本里翻来翻去,总之这三人就是死活不走。
凌云端沉着脸出门,到楼下时已经换上平常那副和颜悦色的表情。
刘彦把汤圆递过去,嘱咐他趁热吃。
凌云端摸摸刘思柏的头,说:“小柏今天怎么跟来了,明天不上课吗?”
“上呀,怎么不上,跟他说明天怕起不来他还要跟,真是,”刘彦抽出手点了点刘思柏的额头,嗔怪道:“不听话。”
刘思柏摸着额头皱了皱鼻子,做出个鬼脸,他看见街边的车,指着问凌云端:“叔叔,那是你的车吗?怎么多了一辆?”
凌云端脸上一僵,很快恢复,笑道:“那不是我的,不用管它。”
刘彦也看见了,“你那几个朋友还没走吗?他们吃饭没有?”
凌云端睁着眼睛说瞎话,“吃了,你别担心。”
“那好,你快上去吧,汤圆冷了不好吃,对了,还有白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