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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小白气得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自己被算计得这么准确,那个大侄子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一点点回旋余地。他想了想,决定不生气,不就是那些碗碟盘嘛,大不了花两个小时慢慢折腾,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他挤出快乐的心情,高高兴兴地向厨房蹦去。
小白换上围裙,稀里哗啦地开工干活,厨房里满是瓷器磕碰和水花四溅的声音。之前他一直要求勤杂工清洗器具时必须经过四次工序,要让每一个瓷器都崭新如初,现在他自己执行这一工序才知道有多么辛苦。不过现在的盏食天厨房清洗器具时已经不再需要四次工序,老太太只用洗涤液浸泡两分钟,然后在水龙头下用她凤爪一般的手抹一下,一只盘子立即投入再次使用。老太太年事已高,呼吸有些吃力,所以从来不戴口罩,一个喷嚏之后洗碗池的水面立即泛起一圈圈涟漪。她修炼六十多年,已经是能够上知天命,下晓黄土的人,荣小白不敢轻易得罪她,万一她大举麾下子孙对他进行拳征脚伐,后果不堪设想。
他正式进入盏食天工作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会来刷盘子,幸运撞到一个经理的职务,没有想到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先的起点,当了一回操盘手。他正无奈地苦笑,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擦干双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蒋汇东的声音,他说,我出事了。
怎么了?
我朋友到鼓楼区来玩,和别人有点矛盾,对方就喊人过来,我朋友也喊人,也告诉我了,眼看着两边即将发生破坏和平的事情,我就过来劝架,然后警察来了,连我一起抓了,说怀疑我起着煽风点火的作用!
荣小白这才惊慌起来,安慰道,哥,你别急,警察叔叔不会冤枉好人的,叫他们不要以貌取人。
小白,冤死的人多了去了,多我一个,六月也不会飘雪,哥脱身的机会也不知道有多大,大概是凶多吉少,快来派出所一趟吧,哥有话对你说。
这话听起来特像临终遗言,听着总不太顺眼,荣小白扯下围裙,拎起外套往外跑,临到门口时对收银员说,我出去有点事情,回头让副经理处理一下厨房里的事情。收银员一直埋头调情,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懒得搭理他。
小白高调地打车走,说去派出所,南京的出租车司机天生具有正义感,以为这位外地人去报案,将车开得四轮离地,朝派出所飞去。一会儿工夫之后小白到达派出所门口,忽然想起蒋汇东说的是鼓楼区,于是司机又载着他飞向鼓楼区派出所。这是一次烧钱的征程,小白交出红票子时手都抖了。他往派出所里走时仔细一想又觉得蒋汇东可能把事情想得严重了,否则警察怎么会让这厮有机会打电话。
蒋汇东正沮丧地坐在长椅上,看见荣小白的时候仿佛看见救世主,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旁边的警察以为他准备逃窜,立即上来将他按住,蒋汇东指着门口解释道,这是我弟弟,我弟弟来看我的。
警察看了看荣小白,问道,你真是他弟弟?
小白第一次被警察问话,有些紧张,慌忙点头说,嗯,我是他没过门的弟弟。
房间里的警察瞬间愣住了,然后又都开心地笑了起来,一个女民警甚至将一口茶水喷到另一个警察的身上,空气里充满茶话会的气息。问话的警察说,经过我们初步的核实,你哥哥不是这起斗殴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但他确实有一定的关联,我们还需要暂时拘留他一段时间,等我们把事情核查清楚之后就行。
我哥哥是好人,从来不打架,我可以先带他回去么?
警察遗憾地摇了摇头。
荣小白道听途说过一些关于在派出所过夜的故事,他不忍心将蒋汇东丢在这里,于是把目光落在那位女警察身上,酝酿了一下情绪,哭丧着脸说,我从小家境就不好,是我哥哥打工供我上学,他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从小他就不许我打架,说我们人穷志不穷,要卧薪尝胆,现在我赚钱了,我要是把我哥哥丢在这里过夜,我回去怎么对我妈妈交代?
女警察嘴角动了动,一下子心软了,扭头对她的头儿说,看这孩子确实不像坏孩子,不如先保释回去吧,在这里过夜毕竟不是好事。
那个高大威猛地警察头头儿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让荣小白拿出身份证,填写一份表格,再交八百块钱就可以带蒋汇东先回去,但必须随叫随到。警察头头看了一下表格,疑惑地问道,怎么一个姓蒋一个姓荣?
小白想了一下,说,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
警察微微地笑,点头接受这个解释。他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怎么会看不穿荣小白这点拙劣的伎俩,然而他不想点破,既然一个有难,另一个不辞辛苦地编造谎言,破财营救,只是为了让对方免受一次在派出所过夜的罪,还有什么可以责备的呢?荣小白在各个口袋里抠巴了半天,连一毛硬币都掏了出来,加上蒋汇东的钱,一共才五百出头一点,他可怜兮兮地盯着警察叔叔,不知所措。警察挥了挥手,说,就这样吧,只要他随传随到,这些钱还是会还给你们的。
荣小白千恩万谢地鞠躬道谢,带着垂头丧气的蒋汇东离开,临出门的时候警察又喊住他们,蒋汇东腿一软差点跌倒。警察从那堆钞票和硬币里拿了两张十元钞票递过来,说,回去坐车要用钱的吧,以后可别再惹是生非了。
外面天空有些黑了,不时有轰隆隆的雷声,空气有些潮湿,却没有下雨。他们顶着大风走在大街上,由于刚才的紧张过度,现在蒋汇东仍感觉全身冰凉,不停地打颤。荣小白原本打算脱下外套,矫情地给他披上,但想想自己脱了外套后说不定也冷得直哆嗦,到时候又不好意思从他身上剥下来,于是不再管他的死活。
小白还有二十元钱,决定花十块钱吃两碗面压压惊,蒋汇东稀里哗啦地吃了大半碗后缓过气来,像冻僵的虫子复苏了一样嚣张起来,他满怀幻想地说,现在苦过我心志,劳过我筋骨,饿过我体肤了,是不是老天要降大任给老子了?
荣小白刚想奚落他几句,忽然听见电话响了,是盏食天的电话,他忐忑不安地接听,那头传来老板冷冰冰的声音,今天下午你怎么没有来上班?小白猜测那个收银员与大侄子同一个鼻孔出气,压根没有替他传话,他刚想解释事情的原委,又听老板甩出一句话就咔嚓一声挂上电话,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小白愣了很久才缓过神,他一想到自己一下子从经理又跌回无业游民,心里就空荡荡的,仿佛有人一下子把他的魂魄抽得干干的。蒋汇东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谁的电话,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面两幢灰暗的大楼之间裸露着一片阴沉的天空,乌云在那里翻滚集结,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两幢大楼像是两块高耸入云的墓碑,有些恕R坏郎恋缭对赌卮蛄艘桓龀聊恼彰妫傩“酌H坏赝旁洞Φ哪瞧欤担蚶琢恕�
蒋汇东也扭头看着外面,正在疑惑时一声巨雷从南边横贯而来,震得小面馆的窗户嗡嗡作响,而后又直奔北方而去。蒋汇东啧啧赞叹道,真是一个好大的雷呀!
第三十一章 让他求神去吧。
两人向地铁站步行过去,荣小白莫名其妙地丢了工作,又莫名其妙地破了一笔财,再加上这样的天气,心情极其抑郁,恨不得天空挂下一道闪电,把自己直接劈死算了。他们走到一个空旷的十字路口,和一大群汽车一起等红灯,倾盆大雨看好时机泼了下来。他们被这落井下石的大雨突袭得有些迷茫,也懒得挪窝,规规矩矩地做守法公民,等绿灯亮后才慢悠悠地过马路。人生不济天来欺,荣小白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从黑幕中落下的大颗雨滴砸得他脸上生疼,他大声喊道,老子今天不用洗澡了。
蒋汇东将衬衫脱了下来,攒在手里搓了搓,说,不如顺便把衣服也洗了吧。
荣小白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摸了摸外套口袋,发现手机已经和他一起洗了澡,他这才知道人活在世上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倒霉的,因为也许片刻之后就可以领略到更倒霉的情景。他回头一看,蒋汇东也捏着他那只湿漉漉的手机发呆,这才寻找到一丝平衡。
他们原本还一边说话一边在雨里走,几分钟后街道上已经水流成河,淹没他们的鞋子,汽车经过时溅起的脏水直接覆盖他们全身,天体淋浴加生态冲澡,小白有些消受不起。迎面刚好驶来一辆出租车,蒋汇东立即招手喊住,司机摇下车窗的一条缝,大声地问,你们想去哪里?
仙林大学城!到了宿舍后给钱,加钱也可以!
司机眯着眼睛打量他们,摇了摇头,说,算了,我这车不去那边。说完后他摇上车窗,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蒋汇东抓起路边一块碎砖头想砸过去,想想又放弃了,如果他是司机,他也不会乐意让两只落汤鸡弄湿自己的车座,况且他不想演一出二进宫的悲剧。
他们又在大马路上走了一会儿,小白被雨水砸得有些懵,脸上又冷又疼,像冬天摔倒后在水泥地上蹭过。他看见前面有一个公交站台,赶紧拖着躯体跑了过去,找了一个可以挡风的角度,蜷缩成一团。如今已经是夏天,但一阵吹过来,那种寒冷穿过他的湿衣服,直接扎进他的皮肉里,冷得他牙齿打颤。他又抬头望了望地铁站的方向,那盏形状貌似轮椅的地铁标志灯似乎还很远,在雨幕后若隐若现,说不定到底是远还是近。他只知道很长时间之前,那盏灯与他们也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此时临家饭店灯火通明,大厅里服务生来回跑动地传菜,客人们觥筹交错,欢笑不断,政府官员,行会领袖,还有市场上各大商行都有人前来应酬。戴佳不想掺和进去,与北北一起在楼上看大雨,前段时间南通城一直很干燥,满是飞舞的灰尘和垃圾酸腐的气味,现在一场大雨下来,空气都变得清新。她们高中时期也喜欢坐在窗口看外面的大雨,雨越大她们就越兴奋,有一种开着潜水艇入深海的感觉。北北看着从路灯上空泼下来的雨水,和当年一样高兴得直叫唤,她回头望了望,却见戴佳情绪低落。
佳,怎么了?
戴佳捂着胸口,皱着眉头低声说,很闷,想吐。
北北赶紧去打开窗户,但只开了一条缝,大风立即卷着雨点涌了进来,她惊呼一声,又奋力将窗户关上。她又跑去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戴佳,忧虑地问,你亲戚这个月来过了么?
戴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说,楼下一大堆呢。
哦,我以为……
放屁!
北北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像是放了一个大臭屁,不过这年头像戴佳这样长得跟朵花似的女孩,居然二十多岁还是黄花小闺女,确实是一大奇闻。看来戴佳为了永葆凤凰名节,决对不会轻易在哪棵树上落脚了。
戴佳喝了两口热水,胸口那块磐石稍稍松了一些,眉头却仍旧紧缩着,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难受,只觉得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像卸车的石子一样死死地压着她的心口。她正沮丧着的时候,听见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扭头一看,却发现一个令她更不爽的人站在门口。
霖子,你怎么来了?北北迎了上去,吃惊地问道。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徐泽霖笑着回答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戴佳,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今天穿得颇显隆重,西装革履,只是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