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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下小姐你是知道的,二成货款,也是个天文数字,我根本拿不出来。华会长其实也清楚,所以让江浙皖的下家带款来提货。我们的货款只起周转作用,最多两三天就能收回,因此,我是东借西贷其中一部份还是高利贷。这笔钱,今天一早,我就还了,关高利贷的利息,就让我差点吐血。华会长说我毫无损,是不了解情况。”
“朱老板给我一个具体筹款时间吧。”松下代子只好退而求其次。
“具体时间说不好,不过,松下小姐放心,款一筹好,我就亲自给你送去。”
朱宝堂点头哈腰毕恭毕敬,让松下代子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好又去了刘文昌府上。
“松下小姐,不瞒你说,我至今没想通,我凭什么要拿钱弥补你的损失。你松下小姐损失了吗?”刘文昌已经想出了拒绝出钱的道理。
“一船鸦片落入了白天云手中里,难道还需要我拿证明吗?”松下代子也不客气道。
“那船鸦片是日本人的。”刘文昌说。
“难道我不是日本人?”松下代子更加不满。
“这次生意,是你们日本人和我们中国人合伙做的。你们日本人损失了一船鸦片,我们中国人损失了上海滩第一大帮,算起来,应该是扯平。我刘文昌是中国人,没受损失,你松下小姐是日本人,也没受损失,凭什么让我出钱给你?”刘文昌讲出了他苦思出的道理。“我做生意,讲究公平交易,这帐,还是算得来的。”
“华会长——”松下代子被他的道理绕得火冒三丈,只好抬出了华金亭。
“你别提华会长。”刘文昌立即打断她的话。“华会长被九龙帮的事暂时乱了方寸,只要他老人家冷静下来算清了这笔帐,他一定会收回他的话。”
松下代子已明白,刘文昌和朱宝堂显然是不想出这笔钱了,在现在这个危机即将来临的时候,她又不便与他们翻脸,只好无可奈何离去。
刚刚看到的希望,眼睁睁就破灭了。
连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从来都对华金亭言听计从的人也开始阳奉阴违,说明华金亭的绝对权威已经不在,她得好好思考总体战略了。
从刘府出来,她没回艺伎馆,也没去把这么情况告诉华金亭,她意识到即使告诉了华金亭,自身已难保的华金亭也无可奈何,最多记一笔帐,待缓过气来后,再去教训他们。但这一次华金亭要缓过气来,已不知何年何月。
她去了市政府。
看了米佳妮写的文章,如果不是自己本身有危机,她肯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当年汪少甫迷恋她的样子,她就从心底里瞧不起他。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可以顶天立地的汉子。
人都有局限,叶宗元用了白天云这个奇才,又用了汪少甫这个庸才。
其实,汪少甫政务能力还是比较强的,而且一直表现出与叶宗元想同的理想追求,否则叶宗元不可能这么放心把权力交给他。
松下代子去市政府,没有见到汪少甫,汪少甫正在召开有关部门开会,商量搞一次声势力浩大的公开销烟活动。
汪少甫并不是庸才,一得知白天云查获了大量鸦片,他立即就看到了在政坛和社会提高自己声望的机会。米佳妮的文章已在社会为他树起了慧眼识英才的美名,为此,他认为一定是白天云的主意,白天云不但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还是一个善解上意的乖巧者,懂得有功不忘领导,吃水不忘挖井人。在他的观念里,白天云就是他破格启的人。
如果再搞一次声势浩大的销烟活动,他就可以比美前人在广东的那次销烟而青史留名。
庄致远秘密基地的练武场上,摆了两个椅子,庄致远和孙怡香坐在椅上,元大畏和楼定山站在他们后面,麻廷贵则站在庄致远旁边。身穿黑色紧身衣腰上别着短枪的铁血队员们毫无表情站在椅子两旁。
麻廷贵已在元大畏和楼定山陪同下,驾车去外妾处取来了鸦片生意的帐册,算是交了投名状,向庄致远效了忠。翻看了帐册后,庄致远大喜过望,对实施下一步计划已成竹在胸。
他费尽心机设计救胡九龙和麻廷贵,目的就是这些具有威慑力的证据,既然已经拿到了手,胡九龙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在拿了帐册返回途中,麻廷贵曾感慨地对元大畏说:“我这辈子只服过两个人,一个是华金亭,一个是庄致远,而庄致远还这么年轻,表现出来的智慧和胆识,华金亭也远远不如。庄老板太懂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了,上海滩的天下一定是庄老板的。”
元大畏把他这番话告诉庄致远后,庄致远说:“他是想让我知道,他表示口服心服,再不会有二心。我用那种方法震慑他,就是要他口服心服,从此为我所用。要接管华金亭的摊子,现在最缺的就是各种管理人才。”
当丁彪和柳七到房里带胡九龙时,他还躺在床想如何为庄致远效忠,华金亭这次要杀他,已令他彻底寒了心。他没想到鞍前马后为华金亭卖命,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庄致远问他话后,让人替他包裹了伤口,又好酒好菜侍候,他满以为庄致远会把他当着宝。楼定山差点一刀要了庄致远的命,现在都成了庄致远的贴身保镖。他认为自己的用处肯定要比楼定山大得多,九龙帮剩下的从太湖来的兄弟,只要自己登高一呼,都会投奔过来,何况,全上海滩,他是对华金亭最知根知底的人。庄致远要同华金亭斗,不可能不用他。
“胡帮主,我们老板有请。”丁彪客客气气说。
胡九龙从床上起来,看见跟在丁彪身旁的柳七眼中闪着阴阴的光,心里顿时感到发虚,所以去练武场的路上,他坚持要走在柳七后面,怕柳七突然向他下手。
在柳七和丁彪一前一后挟带着走到练武场,胡九龙突然感到一股迎面扑来的杀气,开始他还以为是那些黑衣人发出的,心里还感叹:好强的杀气!
他从太湖带来的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水寇身上也没这种杀气。
但当他看见坐在椅上的庄致远的眼光时,突然身不由已打了个寒颤。庄致远看他的眼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这种眼光他太熟悉,华金亭看被他烧香判了死刑的人,就是这种眼光。
他又向麻廷贵看去,这个受华金亭之命辅佐了他多年的师爷,显然已得到了庄致远的礼遇。过去,麻廷贵从来都不敢与他眼光对视,而现在,麻廷贵不但直直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投了明主的得意和对他的幸灾乐祸。
至于坐庄致远旁边的女人,他感到眼熟,但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胡九龙,还记得十年前,你跟着华金亭到古镇接收米家豪宅后回上海,发现有两个半大孩子潜在你们船跟来上海,你下令把他们丢进黄埔江的事吗?”庄致远平和地问。
“十年前?想不起了。”胡九龙摇头道。
“我想你肯定想不起,这种事,在你一生中微不足道,你记不住,很正常。”庄致远说。“但对那两个半大男孩来说,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两个男孩,一个是现任警察局长白天云,一个就是我,庄致远。”
胡九龙大惊失色,立即明白庄致远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自己,自己这条命到头了。这时,丁彪和柳七已一左一右扭住他。他虽然一身蛮力,武功也不弱,但被丁彪和柳七这两个绝代高手扭住,他根本无法动。
旁边的麻廷贵也浑身一振,白天云和庄致远算计华金亭,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华金亭作恶太多,象白天云和庄致远这样虎视眈眈隐在暗处的仇人不知还有多少。他庆幸自己因祸得福,从华金亭的危墙之下脱身出来。
“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小姐,你恐怕也不认识了。”庄致远又说。“四年前,她被你看中欲娶为妾,她逃走后,你杀了她全家,还放了把火,她怕你势大,一直隐居到现在。”
胡九龙终于想起孙怡香失踪后自己的暴怒,凶列的眼光向孙怡香看去。
“还有周围的这些兄弟,都在你手下死过了一次。”庄致远接着说。铁血队员身上再次暴发出强大杀气,连麻廷贵都感到了一种砭骨之气。“胡九龙,你不死,天理不容。”
“姓庄的,少说废话!动手吧。你胡大爷眉都不会皱一下。”胡九龙凶性大发,猛挣脱了柳七和丁彪的手,向庄致远扑去。
元大畏和楼定山一左一右从庄致远后面闪出,各出一脚,踹在胡九龙胸膛,把他踹飞。
“柳七,丁彪,他是你们的了。”庄致远仍然平和地说。
柳七和丁彪,只须一人,就可轻易杀死胡九龙,但他们却联手,你一拳,我一脚,直到把胡九龙打得筋骨寸断,瘫软在地,再同时出拳,各击在胡九龙太阳穴上,当即把胡九龙头击破,脑浆四溅。
孙怡香见状,突然涌起恶心,呕吐起来。
“丁彪,把孙小姐扶回去。”庄致远说。
丁彪去把孙怡香扶起,刚走出练武场,突然听见一阵密集枪声,扭头一看,见浑身弹眼冒血的柳七正缓缓倒下,急忙跑回练武场,冲到庄致远面前说:“老板,你这是——”
庄致远仍然是那种平和的语调:“丁彪,柳七是把好手,又是一条汉子,但是,杀害姜局长的凶手,我不能留,更不能用。否则,我无法向叶市长和天云兄弟交代。”
丁彪听后,怔在了原地,好长时间也没缓过神来。
这时,麻廷贵早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庄致远面前。他以为庄致远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顿时魂飞魄散。
“麻师爷,你起来吧。你与胡九龙和柳七不同,胡九龙血债累累,罪该万死。柳七则是杀害姜局长的凶手,也必须死。而你,我是要倚重的。但暂时你还不能到上海去露面,先留在这里,协助丁彪兄弟打理,待上海安定后,再由你去为我掌管斧头帮。”
麻廷贵这才真正安定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风水宝地(1)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在白天云谈到对黑衣蒙面人的忧虑时,庄致远说。突然见白天云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又说:“在强大对手面前,这是必须要有的共识。”
“大哥,你这话,怎么与汪市长说得一字不差?”白天云问道。
“英雄所见略同嘛。”米佳妮插话道。
“不,话虽然想同,但说话人的心态却大不想同。大哥的意思,我能理解,是为了首先对付当前大敌,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汪市长,就根本没把黑衣蒙面人当着一回事。”白天云说。“大哥,这些人血洗九龙帮堂口手段的残酷,辜且不论。我最大的担心就是,他们在利用我们,在我们与华金亭生死较量,他们黄雀在后,坐收渔利,攫取我们的胜利果实,再冒出一股新的神秘可怕的黑恶势力。”
“天云,只要江湖存在,就会有新势力崛起,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必须。水至清则无鱼,社会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潭死水。只要无伤大局,就不必多虑。”庄致远说。“至于胜利果实,是不可能轻易被什么人摘去的,对这点,我有绝大信心。九龙帮是华金亭的枪,商会长是华金亭的权。现在你已经成功卸了他的枪,下一步就该我出面夺他的权。我将联络一直在他淫威下敢怒不敢言的会员,把他从商会长位子拉下来取而代之。”
“太好了。把他从商会长位下来,他的末日就真正来临了。”米佳妮兴奋道。
“那些记载着我们童年美好记忆的十二生肖太湖石,我也得让他吐出来。”庄致远说。“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