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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疼的一咧嘴,歪着身子随着他往外走,心里惶惶然的没有底,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疯子的大哥看着真是怪吓人的,怪不得疯子不愿意去投奔他;可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现在需要的是钱啊!
顾雄飞带着阿南上了汽车,阿南坐在座位上动了动屁股,心里暗暗的挺高兴,因为他先前还没坐过汽车呢。
然后扭头望向顾雄飞,他怯生生的想要确定对方的身份:“长官,你是叶雪山的大哥?”
顾雄飞对他一点头:“我是。”
阿南看了他这个不可亲的派头,不由得讪讪的往远挪了一挪。他不说话,顾雄飞却是开了口:“有人说他疯了?”
阿南怕他嫌弃了叶雪山,所以立刻摇头:“不是不是,他不是那种胡吵乱闹的疯子,他——他就是有时候爱发呆。”
说到这里,他颇为紧张的垂下眼帘,结果就见顾雄飞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腿上,拳头攥得很紧,两条腿也在发颤。
汽车一路开得风驰电掣,片刻之后拐进胡同,汽车夫在阿南的指点下一踩刹车,正好停在了院门前方。阿南不会开车门,自己试着推了两下,推不开,转身见顾雄飞从另一边跳下去了,他连滚带爬的横着蹭过去,也跟着下了汽车。摸出钥匙打开门上锁头,还没等他伸手推门,顾雄飞猛的合身撞开院门,竟是已然迈了进去。
阿南紧随而入,正要呼唤叶雪山,不料向前一望,他和顾雄飞一起愣住了。
他看到叶雪山蜷缩着躺在门前石阶上,一只手鲜血淋漓的搭在花盆边沿。盆里盆外都是血,沉重的凝结成了冻子,颤巍巍的不流不淌。
阿南的头发立了起来,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在一声尖叫喷薄欲出之时,顾雄飞忽然大踏步的走上前去,弯腰先是伸手试了试叶雪山的鼻息,随即把人拦腰抱起,转身就往外跑。
阿南不假思索的扭头跟上。顾雄飞上车,他也上车。平时看着叶雪山长胳膊长腿的,没想到如今被顾雄飞抱起来了,竟然显得如此单薄纤细。阿南盯着小了一号的叶雪山,带着哭腔问道:“长官,还有气吗?他还有气吗?”
顾雄飞低头也看着叶雪山。叶雪山的头脸都很干净,神情堪称安详,是熟睡过去的模样。右手软软的搭在腹部,腕部翻开的伤口已经被半凝的鲜血糊住了。
104、暗夜
阿南像个单薄的影子,孤零零的站在床前。病床上的叶雪山还是昏迷不醒,右手腕上缠了层层纱布,纱布雪白,隐隐渗出血迹。阿南这回长了见识,原来割腕是死不了人的,鲜血会自动凝结起来糊住伤口;还有鲜血和水很不一样,太多的鲜血浓成固体,是软颤颤的一滩一滩,既不散,也不乱。
目光在叶雪山的脸上盘旋片刻,阿南又去偷偷窥视了顾雄飞。顾雄飞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正在一眼不眨的盯着叶雪山看,双手握住叶雪山的左手,他无意识似的缓缓揉搓。阿南看了他这个举动,心里倒是有了些许安慰——真是没有感情的话,对方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不过话说回来,阿南也认定了顾雄飞不是叶雪山的亲大哥,因为两个人实在是太不相像了,顾雄飞是个人高马大的架子,一张脸也不知是怎么晒出来的,黑的快要看不出喜怒哀乐。阿南莫名的怕了他,并且认为如果叶雪山苏醒过来,见了这样的大哥也一样会怕。
因为叶雪山总也不醒,而且已经没了生命危险,所以片刻之后,顾雄飞抬头望向了阿南:“你叫什么名字?”
阿南不由自主的打了立正:“长官,我姓阮,我叫阿南。”
顾雄飞点了点头,又问:“多大了?”
阿南不安的垂下双手抓住衣角,声音赖唧唧的没底气:“十六了。”
顾雄飞继续问道:“你和子凌是什么关系?”
阿南被他问愣了,思索过后才迟疑着答道:“他……他在老板那里时,我就一直伺候着他。我们是……”
阿南想说主仆关系,可叶雪山从来没给他开过一分工钱,他反倒还要搭出自己应得的一份财产;脑筋转了个圈,他挺为难的看了顾雄飞一眼:“就算朋友吧。”
顾雄飞依旧双手合握着叶雪山的左手,小心翼翼的用了力气,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心:“老板是谁?”
阿南嗫嚅着答道:“林子森。”
顾雄飞自从回到天津之后,零零碎碎的也打探到了许多消息,然而全是片言只语道听途说。想到眼前这个半大孩子是个见证人,他心中立时一动:“讲一讲吧!”
阿南讲的很艰难,虽然都是实话实说,但是他自己想着,还是不能全说。全说了,他怕顾雄飞会从此轻视了叶雪山,不肯拿钱出来帮忙。长长一段故事被他掐头去尾精简了一番,听起来就没头没脑的很怪;说到最后,阿南的肚子叽里咕噜的起了伴奏,顾雄飞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窗子外面都是暮色深沉的景象了。
现在不是揪着阿南细问的时候,顾雄飞站起来从裤兜中摸出几张钞票,隔着病床递向阿南:“你去吃饭。”
阿南看清了钞票的面额,一把就将钱接过来了。钱到了手,他才有心思摇头:“我不能走,少爷晚上还没打针呢。”
顾雄飞一怔:“打什么针?”
阿南答道:“吗啡针。”
顾雄飞沉默半晌,末了对他挥了挥手:“我会让看护妇来做,你出去吧。”
阿南放了心,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了。
阿南走后,顾雄飞果然让人给叶雪山注射了一针吗啡。待到看护妇离去了,他关上房门打开电灯,回到床边重新坐下。他是个大架子,不拘胖瘦都是沉重,一屁股坐下来,压得沙发椅“咯吱”一声响。床上的叶雪山受了惊动,忽然就是一哆嗦。顾雄飞猛一抬头,只见叶雪山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黑白分明,黑不见底,白得发蓝。
顾雄飞登时提起了一口气,欠身一直凑到了叶雪山面前,声音几乎都要打颤:“子凌,我回来了。”
叶雪山面无表情的扭过脸去,抬起右手送到嘴边,轻轻一咬食指。
顾雄飞连忙把他的右手摁下去摆回原位,随即捧了他的面孔转向自己。叶雪山这回直视了顾雄飞,眼珠子依旧是黑白两色,无光无彩。双方如此对视了良久,他渐渐有了知觉,轻轻唤了一声:“大哥。”
顾雄飞长长的叹了一声,然后把他紧紧拥入了怀中。面颊狠狠的蹭上他的短头发,顾雄飞闭上眼睛,低声说道:“对不起。”
叶雪山无动于衷的用左手摩挲了右腕的纱布,忽明忽暗的想起了前因后果。阿南是没有钱送自己进医院的,看来是顾雄飞救了自己。忽然苦笑了一下,他想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提前下刀子。身前的胸膛依旧宽厚坚实,衬衫领口带着淡淡的汗味,一切都是他曾经爱过的,“曾经”的事,不提也罢。
顾雄飞抱着抱着,隐隐也觉出了叶雪山的冷淡。将人向下放回床上,他俯身望着叶雪山的眼睛,叶雪山被他看的笑了一下:“大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雄飞本来就黑,听了这话,脸上越发更黑了一层:“ 三天前下的火车。”
然后他向后坐上了沙发椅,下意识的又抓住了叶雪山的左手:“我通过小文,找到了金鹤亭。金鹤亭说他在不久之前见过你。”
话到这里就不再说了。金鹤亭对叶雪山的描述,是他宁愿永远忘记的。
叶雪山不记得自己见过金鹤亭,可是也无心多问。左手暖烘烘的像是包了一团火,他闭上眼睛,空气里处处都是顾雄飞的味道。前尘旧事铺天盖地的全想起来了,扭头又看了床边的顾雄飞一眼,他心里对自己说:“下辈子吧。”
这一辈子没活好,除了一无所有之外,还染上了毒瘾,头脑也不清楚了,几乎就是个半疯子。他认为自己已经不可救药,所以索性放弃,等下辈子重新再来吧。
“大哥。”他虚弱的开了口:“我知道你去林家找过我。你是不是上楼开过烟土箱子?我当时也在其中一口箱子里,他们给我用了迷药。林子森后来告诉了我,说是你在门口,我在房内。”
顾雄飞心中一绞:“林子森为什么要绑架你?”
叶雪山抬眼望着天花板,却是一笑:“说起来,我很冤枉啊。”
叶雪山没有顾忌,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说了,说得断断续续,只是不提阿南。顾雄飞把手肘撑在床上,弯腰将额头抵上交握着的双手,是个祈祷的姿势。叶雪山慢慢的讲,他静静的听;叶雪山讲完了,他一动不动,许久过后才抬起了头。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去关了电灯,他回到床边坐下,把叶雪山连人带被一起抱了起来。
嘴唇蹭过叶雪山的凌乱短发,他的声音异常嘶哑:“明天……明天就回北平。”
叶雪山听他呼吸滞涩沉重,竟仿佛是要哭出来。而顾雄飞吸了吸鼻子,抬手用力一拍他的后背:“大哥在这里,以后没事了。”
叶雪山抬起左手,在黑暗中摸上了顾雄飞的面孔。手掌擦去了对方的眼泪,他并不感动,只是满心苍凉。
春天到了,万物生发,很好的时节,很好的风光,然而已经和他没有关系。凭着他的状况,即便戒掉吗啡,也已成了废人。一个半疯子是不会再有前途人生的,难道,让顾雄飞养他一辈子吗?
收回左手,他悄悄的一舔掌心眼泪。日子被他过得千差万错,走不回来了。
阿南买了饭菜回来,进门之后迎面一片漆黑,便找到开关打开电灯。在骤然而至的光明中,他看到了木雕泥塑般的顾雄飞和叶雪山。
顾雄飞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把叶雪山放回床上,他起身低着头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又清了清喉咙,显然不想正面见人。而阿南把饭菜放到床头桌上,低头去看叶雪山:“醒啦?”
叶雪山对他一翘嘴角:“醒了。”
阿南把手伸进被窝里,狠狠掐了他一下:“你真够不是人的,说死就死啊?”
叶雪山笑道:“我死了,你就轻省了。”
阿南一瞪眼睛:“那你死去吧!”
不等叶雪山回答,他见神见鬼的压低了声音:“哎,看来你大哥是真有钱,对你也挺上心。他说没说过要照顾你?家里的房子可是快要到期啦。”
叶雪山答道:“他说要带我去北平——”
话刚说到这里,阿南亟不可待的又开了口:“去!当然去!先把吃住解决了再说!”
然而叶雪山却是摇了摇头,放轻了声音说道:“去是容易,可住久了,惹人厌烦,被人冷言冷语的撵出来,就不容易了。”
他握住了阿南的手:“你别急……我去向他要点钱,你我对付着再过一阵子。”
急促的喘了一口气,他显然是气息不足了:“阿南,你不要傻,你我迟早是要分开的。我想死,你救了我也没意思。”
阿南听了这话,心中一酸,满肚子的热饭热菜立时冷了。他不是糊涂孩子,叶雪山所说的道理,他全明白。他又何尝不知道两个人迟早是要分开的?可是相处一刻算一刻,他就是愿意和叶雪山在一起。
这时房门开了,顾雄飞水淋淋的回了来,是刚刚出去洗了把脸。叶雪山立刻不说话了,阿南也转身面对了顾雄飞,怯怯的说道:“长官,病房里面不是连着卫生间和洗澡间吗?你不用去外面找水龙头洗脸。”
顾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