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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兰闻言,浑身一颤,灯油不小心滴落在她手背,立刻起了水泡,她却半点不觉疼,只觉得如同被雷打中,整个人瞬间傻住,心下暗道不好。
法月儿和云霓也察觉了不妥,她们齐齐抬起头来,望向苏怡。
法月儿不由自主冲口而出:“怡姐姐,灯盏在你跟前呢,你……你看不到吗?”
跳动地烛火下,众人清楚的看到,苏怡焦虑不安的脸,和那双空洞没有焦距地眼神。
空气凝重,四周鸦雀无声,大伙都傻傻的站着,显然还没从巨大地打击中回过神来。
沉默片刻后,苏怡轻轻问:“月儿,你和我再开玩笑,对不对?别……闹了!”她地声音有着一丝颤抖,教人忍不住心酸。
法月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为什么会这样,好容易怡姐姐醒了,却让她瞎了。上天竟然如此残忍!
见月儿如此反应,苏怡一颗心沉了下去,眼中缓缓流出了两行清泪。
报应!是报应吗?苏家欠下地债老天预备讨还了吗?这报应,终究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瞬时心如死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任凭耳边一片悲声。
看不见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去面对,那些不堪面对的事,不愿面对的人……
明天夜班
心结一
自从苏怡失明的消息在宫女所传开来后,法月儿和云霓每天都要面对,那些未初宫女层出不穷的问题。诸如能不能好起来,是不是永远都看不见了,还能参加春季的考试吗,嬷嬷们预备怎么办等等。
法月儿烦不胜烦,开始还能耐心的解答两句,到后来干脆扭头就走。云霓不像月儿,容易拉下脸来,被好事者缠的脱不开身,暗地里不知哭了多少回。
张太医来看了几回,说是高烧的后遗症,开了好些药方,说是什么明目静心,去热化淤的良药。依兰抓了也不敢给苏怡喝,只是偷偷倒了,再去太医院找闻少欣暗中开药。
只有苏怡,仿若置身世外,除了第一日知道自己失明的事实时,曾流露出沮丧和失望,那以后,再无任何表情她用淡漠和疏离将自己隔离起来,每日只是安静的坐在窗下,一言不发。若问她话,她便答,若不问,她也不主动说,让人看不清也走不进她的内心。人,却一天一天清瘦憔悴下去,抑或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睁眼到天明。
法月儿等看着焦急,从心底里觉得不对劲,苏怡竟仿佛行尸走肉般,心存了死志。她虽然个性淡定随意,却一直自尊自爱,锦瑟的往事带给她几乎致命的打击,原本就因为愧疚和强烈的负罪感夜不能寐,现下又遭受失明的打击,一时,竟然想,活着也只是累人累已,倒不如死了干净。只是这番心思又不好对旁人说。郁结在心,更伤及身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怡心结难解。整日愁眉紧缩,郁郁寡欢。原本丰莹润泽的肌肤也失去了往昔的光泽,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依兰和月儿并不知道苏怡的往事,只当她是为失明而心伤,不住地宽慰劝解她,却都收效甚微。
一日。她们避着苏怡商量对策,月儿说:“怡姐姐莫不是在恨墨妍?咱们整整她,为怡姐姐出出气,说不定怡姐姐一开心,病就好了!”
依兰瞪了月儿一眼:“你以为怡儿像你,有仇必报的个性?现在已经够烦了,你别再来添乱。。。”
法月儿撅了撅嘴,不再说话。
云霓道:“我们不如去找闻大人,看那日情景。他和怡姐姐仿佛是旧相识,也许,他能解开怡姐姐的心结!”
依兰沉默了片刻。方点头道:“也没有别地法子,只得姑且试试。只是。人多口杂的。大家小心些!”她毕竟比月儿和云霓年长些,也稍通世事。那一日。闻少欣前来,她便看出了他和苏怡间若有似无地情愫,这在宫里,即使只是个未初宫女,也是不被允许和禁止的!
太医院
听了云霓说明来意,闻少欣心急如焚。以他对苏怡的了解,他深知,她一定是遇到了极为致命的打击。即使在她被人陷害如狱,或是锦瑟那次,明知自己生还无望的情况下,她都不曾如此绝望,也不曾轻易放弃过。到底是何缘故,让她变地如此自暴自弃。
“我要见她!”
他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赶到苏怡身边,即使明知危险,即使可能会被锦瑟有所察觉,他也不管不顾了。若不能在她最绝望时守在她身边,那么,他所有的爱恋不过是一场笑话。
“大人……”佟儿迟疑的开口,却被闻少欣沉声打断。
“你不要再劝我,这一次,没人可以使我改变决定!”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他也要听从自己的心,做一次无悔的决定!
佟儿摇摇头,一脸的委屈:“奴婢不是要劝大人,可是大人想过没有,以小姐的性格,她会愿意在此刻见您吗?就算大人不顾一切的前去,小姐也会闭门不见的!”
苏怡纵然再出色,再优秀,在所爱地人面前,也会有着普通女子的心态。担心自己不够美好,害怕自己最糟糕的一面被他看到,这种别扭地心态,连大智如苏怡恐怕也不能免俗。所以,佟儿才担心,闻少欣前去,非但见不到苏怡,反而会让她更加抗拒别人的关
闻少欣怔住,是呀,他怎么会没考虑到苏怡此刻地心情,若是她坚决拒绝见他又该如何?
“佟儿,你既然这样说,一定有解决地办法,是不是?”还是云霓机灵,立即反问道。
佟儿笑着点点头,然后俯身在云霓耳边低语着,听的云霓连连点头。次日午后,月儿和云霓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上课,而是一左一右缠着苏怡说话。
法月儿道:“怡姐姐,这几日天气暖了,游香榭地迎春花都开了,咱们去瞧瞧好吗?”
苏怡心下一痛,半天才淡淡道:“不去了,反正,我也看不到!”
云霓急了,笨月儿,真是不会说话,偏捡了些不中听的说。她恨的伸手拧了月儿一下。月儿自知理亏,只得暗自忍着。
云霓忙道:“这屋里冷,不如外面暖和,咱们出去逛逛也是好的!”
苏怡转开话题:“今儿不用去大殿吗?要让柳嬷嬷知道了,又要罚你们了!”
月儿笑着说:“怡姐姐不知道,今日学里放了假,说是要筹备春试的事!好不容易有假期,再不去逛逛,闷也要闷坏的。”
自从失明后,苏怡就一直呆在屋里,未曾去大殿,所以她不知道,月儿对她撒了谎。并不是学里放假,而是她和云霓齐齐的逃课了。为了说动苏怡出去,她们甘愿冒着挨打的危险,幸好,由云嬷嬷出面,替她们补的病假,这才没闹出什么事来。
“那……你们去吧!”
早料到苏怡会这样说,法月儿故意唉声叹气道:“唉,怡姐姐不去,我们又怎么能放心去玩呢,就算被闷死,也要留下来陪着怡姐姐。”
她和云霓商量过,苏怡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如果在她面前装可怜博同情,即使她再不愿意,也不忍扫了大伙的兴。
这一招果然灵验,听月儿这样说,苏怡心里不安起来。自己这样已经拖累了她们,不能总让她们为自己迁就。于是,她便叹道:“那么,就去一会吧!”
闻言,月儿和云霓交换了个胜利的眼神,小心的搀着苏怡往外面走。
此时正值早春二月,春寒乍暖的时节。一路行来,不时有娇柔的花朵儿扑入眼帘。迎春,山桃,连翘竟相绽放在树梢和枝头。嫩黄,深红,浅紫,斑斓五彩的驱走了寒冬的苍白单调,让人见之忘俗,继而忘忧。
只可惜,这样的融融春意,苏怡却看不到,她的世界仍是满满的黑暗和苍凉。
不知何时,月儿和云霓已经放开了苏怡的手,不知所踪。四周悄无声息,只有草丛中不知名的虫鸣声,和一旁汩汩的水流声。
苏怡走着走着,心里有些着慌,这是什么地方,月儿和云霓又去了哪里?她试探着伸手向前探去,触碰到的只有虚无的空气。
一种无法言说的空虚感席卷了她,她从没此刻般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助。她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试探着朝前走去,一边张着手,试图抓住一点能让她依靠的东西。
突然,她被脚下的石子一绊,身子不由自主朝前栽倒。尚来不及惊呼,就被一双手臂扶住,她软软的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里,有着她熟悉且让她安心的味道。
“是你……“她怔愣着,忘记了挣扎,就这样傻傻的任他抱着。
这一刻,时间和空间都仿佛静止,凡世的纷扰和喧闹,皆被隔离开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心结二
闻少欣怔怔的望着怀中的少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天不见,苏怡憔悴了许多。双颊深陷了进去,眼神也不复往日的神采和清明,他不禁心痛万分,一时有太多的疑问和话语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
“怡儿,你瘦多了……”
苏怡这才回过神来,她慌乱的挣脱那个令她温暖而安心的怀抱,顾不得自己现下失明的事,一心只想逃离。
真不想这样的自己让他看到,苏怡心慌意乱,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踩进草丛中的溪涧处,被冰冷的溪水溅湿了衣裙,狼狈至极。
“小心!”闻少欣急呼,连忙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用力推开。
“……别管我!”苏怡又沮丧又自卑,她紧咬着唇,拼命抑制内心的痛楚,不肯让眼泪落下。唯独在他面前,她不要露出软弱的模样。
闻少欣深深吸了口气:“我怎么可以不管你,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那个坚强又从容的苏怡到哪里去了?”
他的话又快又急,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意和失望,句句如刀刺针扎在苏怡心上,痛的她不能呼吸。。。
“是!我现在只是个懦弱的人,是个没用的瞎子!”她忍不住悲愤和委屈,眼泪终于落下。“你最好不要理我了……”他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连他也放弃她了吗?
闻少欣几乎抓狂,后悔拿话伤了她。“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偏偏还拿话来堵我。怡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他对苏怡的了解,她决不该是如此消极软弱的人,光是失明这一点,并不至于如此。难到还有其他的原因,让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以折磨自己来求得解脱?
苏怡心头一震,那一夜锦瑟声泪俱下的控诉又浮现在眼前。苏越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身为他的女儿,是你一辈子洗刷不去的耻辱!
不是的,不是的,她在心中拼命否认,每个深夜她几乎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再也难以入眠。这样的羞耻,要怎样说出口,若被他知道,会不会看轻自己。她不想知道,更不愿意面对。她能做的只有沉默,只能是沉默。
“连我都不能说吗?”见苏怡如此,闻少欣也不愿再逼她,只是轻声道:“让我为你做些事吧!”他不愿意,在她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力感,让他如锋芒在背,搅得他日夜不得安宁。
“你忘了我吧!”
“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她喃喃自语,泪水在脸上肆意。“你是那样完美,和你在一起,我只会更自卑!”
“是这样吗?”闻少欣无声的勾起一抹微笑,他缓步上前,将站在溪水中的苏怡拉到自己身边,然后,举手取下苏怡发际的簪子,轻握在手中。
“若是这样,我也不要这双眼睛好了!”他手掌翻动,簪子的尖端便闪着冷光,直直朝脸上刺去。“这样,你会不会觉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