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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
终于可以这样叫她,最后一次。
她看见女儿的身体,陡然剧震。
怎么会认不出她,那是她怀胎十月生养长大的女儿,从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摘下面纱,从她含泪说着从前种种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才是她的女儿。
可是,她却不能认她。
不再见她,不是因为不信,恰恰是因为相信。
然而,还是太迟了,当他们终于还是知晓了她的存在,当她并不肯死心仍然一趟一趟的去往三王府,当丈夫眼含沉痛告诉她预料当中的决定时,她空茫的眼底,没有一滴泪水。
只是漠然开口,不要安排不相干的人,我的女儿,我亲自送她离开。
回忆无期,她闭上了眼,指间的金杯,轻颤。
慕卿静静看着,母亲手中,那浅浅的一杯鸩羽金屑酒。
虽从未见过,却也知道,那是可以让人瞬间毙命,无痛而亡的,是只有皇子公主被赐死时,才会动用的凄荣。
忽而就笑了,接过金杯,对着依旧雍容华贵的母亲浅浅开口,在我床头的暗格里,夫人想不想知道藏了什么?
一饮而尽,不是不怨的。
她感觉有人搂着自己渐渐软倒的身体,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面颊上,有一个复杂痛楚的声音遥遥响起——
清儿,若有来世,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做一个称职的母亲……
她的唇边,费力的弯出细微的弧度。
若有来世,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做,我自己。
番外杜如吟(上)
“吟吟,你看,委署骁骑尉姜大人正和你哥哥在外间喝酒呢,你是不是出去陪一下,我知道你不愿意,可你哥哥日后到底得仰仗他……”母亲的声音有些嗫喏,越来越小。
我笑了笑:“父亲母亲对女儿万般栽培,我的不就是这些吗,母亲还有什么好开不了口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随手挑了一件玫红色的衣裙换上,俗丽的布料,可因为正当韶华,所以镜中的自己看起来依旧明艳不可方物。
我注视着镜中的女子,直到她眸中的冷意与厌恶再寻不到分毫,直到她的唇边重又带上了小鹿一样羞怯而纯良的笑意,方转身出门。
一曲舞毕,对着姜禄色迷迷的眼神,只是娇羞垂眸,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面对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吓到哭泣,又或者是羞愤得痛不欲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十三岁,十二岁,还是更早?
其实家人也是奇怪的,可这奇怪当中又暗藏了庆幸,父亲母亲都不过相貌平常,几个姐妹也顶多可算是中人之姿,却偏偏是我,生了这仙姿玉质的容貌,幸或者不幸?
“杜如滔,你这个妹妹是你亲生的吗?瞧这娇滴滴的水灵样儿,可真招人疼,这样吧,不如就随了我做我的第五房小妾如何?”姜禄开口。
我只扮作娇羞模样,掩面离席奔往后院,并不担心的,区区委署骁骑尉,他们如何能看得上眼,他们还指望我攀上更高的枝。
“姜大人抬爱,末将真是三生有幸,只是我妹妹出生的时候有个江湖术士断言,她未行笄礼前只能留在娘家,不然会一辈子克夫,等她笄礼一过,我立刻就将她送往大人府上可好……”
千篇一律的说辞,我已经不想再听了,江湖术士的断言,是有的,不过他所说的是,我这一生,必然能站在世人艳羡的高位,享世人所不能享的荣华。
正是因为这句话,和我越来越出众的外表,父母亲几乎是,用上整个杜家的财力来支撑我的成长了。
他们为我请来最好的先生,教我诗书礼节,教我刺绣女红,教我琴棋书画声乐舞蹈,无所不含。
他们为我买来他们所能支付的,最好的衣裳和首饰。
别说是其余姐妹,就连几个兄弟,所用所出,也是不及我的。
可是——
心底忽然就想起了今天清晨去市集挑选布匹时看到的景象,那样华丽的马车,那样如云的仆从,还有那样尊贵的阵势,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意。
一阵轻风吹过,马车上的女子一脸淡静恬然的笑意,并非是不美丽的,只是,她眉心深处那份隐约的忍耐与不喜,霎那之间刺痛了我的心。
那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她却弃之如履,仅仅只是因为出身不同么?
周围的行人羡慕低语:“这就是慕容家的二小姐,听说前些年走失了,现在又寻回来了,长得可真是漂亮……”
红茵注意到我一直收不回的视线,开口劝道:“小姐长得可比她漂亮好几百倍呢!”
我知道她是为了讨我开心,所以刻意的夸大其辞,可是即便事实如此,又能怎么样?
她依旧是尊尊贵贵的慕容家二小姐,我只是空有一张美丽容颜的小官吏之女,满腹才情,却只能用做应付姜禄之流的手段。
我并不甘心,然而生活,却还是只能这么日日年年继续下去,及至她嫁了人,夫婿是最受圣上恩宠的三皇子,及至我行及笄礼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就连父母脸上,也不自禁的带上了许多埋怨神色。
“吟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前些年上门提亲的总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你父亲和我不等你说也就回了,可是如今你父亲和哥哥也算是慢慢升上来了,结识的人都算是有头有脸的,可你为什么总不答应呢?像是这次的刘大人,虽说年纪大了点,可人家是朝廷正三品的大员啊,真不知你这孩子还在挑什么?等你过了及笄,看……”
我看着母亲嫣然一笑,眼底却是冷冷的:“母亲不用担心,再过几日,便是领侍卫内大臣黄恭的女儿黄伊媛的生辰了,女儿已经拜托刘大人想办法带女儿前去赴宴了。”
母亲面上一喜,笑了起来:“哎呀你这孩子,什么时候的事,可把我们瞒得——”
我打断了她,将手中的匣子递了过去:“母亲,你帮我把这些首饰全卖了,然后去‘云霓布庄’替我买回新从齐越运来的那种粉红色的罗绮,我要用它亲自做一身衣裳。”
母亲一愣,随即笑了:“也是,吟吟穿粉色是最娇美的了,刘大人也赞过的是不是?不过这些首饰你都收着,我和你父亲会想法子给你买的,什么也不戴可怎么行。”
母亲说完便走了,我看着匣子里的首饰,是我所拥有的最好的了,然而和黄伊媛之类的名门闺秀相比,却根本什么也不是,戴上了,只会徒增她们的笑柄而已。
没过几天,母亲便将那匹罗绮送到了我的手上,一面心疼的道:“就这么一小匹布,可真是贵,吟吟你可得在刘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一个人,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将那罗绮裁剪成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衣裙,然后在如云的发间,簪上了一朵新开的菊花。
我看着刘柄海痴迷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装扮必然是美丽的,只是,我为的并不是他。
一路到了黄恭的府上,我一直在找寻,很早以前便听闻,圣上最为宠爱的懿阳公主今天也会来。
对于这位公主的种种风雅事迹,以及她对朝政的热心,坊间一直津津乐道。
我曾听说,她物色过不少妙龄女子,作为讨好她父兄及权贵们的工具。
是的,工具,可是我并不介意。
因为我知道,即便只是工具,可是只要是出自懿阳公主之手,那么身价也绝不是一个内阁侍读的女儿所能比的,而她所要讨好的人,也绝不会是如刘柄海这般区区三品之流。
我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懿阳公主,早已经趁着簇拥的人群将刘柄海甩了开去,只是,懿阳公主却一眼也没有看见我,她又怎么会看得见呢,她的身边,包围了太多的谄媚和逢迎。
时间越来越晚,我不是不着急的,可是依旧静静等着,我在等一个可以让我一举成功的机会。
喜气洋洋的舞乐开始上演,其实宴席才不过刚开始,可我看着懿阳公主和身旁一个俊美少年一直低声调笑,已经隐约露了先行离席的意思。
这才真正急了起来,这样的场合,她肯来,已经是给了黄家莫大的面子的,根本就不用留到最后。
恰好一段舞乐完毕,我再也不敢耽搁,起身走到殿中,向着主座上的懿阳公主盈盈下拜,却是低着眉眼,对黄伊媛开了口:“黄小姐生辰祥瑞,吟吟特意准备了一段霓裳羽衣舞,以贺小姐生辰,愿小姐年年今日,富贵吉祥。”
几乎是所有人都怔住了,一来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二来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我会这样不合常理的突然离席。
我却并不给他们时间反应,甚至连询问或者同意的话,我都不等他们开口,径直舒展双臂,舞了起来。
就为了这一舞,我练了整整一生。
当最后一个动作凝定,我抬起眼睛,去看主座上的懿阳公主。
她的眸光一动,随即是掩藏不住的兴味,甚至还带了点,隐约的兴奋。
我缓缓微笑,重新垂下面容,对着懿阳公主,端端正正的行下礼去。
番外杜如吟(中)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紫荆宫中,他穿着紫色的官服,正和几个官员说着话,略微挑起的眉梢,不容置疑的手势,真真正正的王者风范。
“三哥哥。”懿阳公主笑吟吟的出声招呼。
他转过脸来,阳光温存的抚上他眉眼间的优雅,天生贵胄不须言语便倾泻满堂。
他和懿阳公主随意的说了几句,并没有注意到懿阳公主身后,小小的一个我。
“这是我三哥哥,父皇最宠爱的三皇子南承曜,我让你练的照影舞可就是为了跳给他看的。”待到他和那几个官员走远,懿阳公主微微笑着对我开口。
心底的喜悦忽然就不受控制的上扬,而这份喜悦当中,却也带了几分惆怅。
方才他面对着我们与懿阳公主说话之时,他一眼也没有看我,纵然我按着懿阳公主的吩咐戴了面纱,那样不合常理,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怎么不说话?”
懿阳公主转头看我,可我眼中除了纯良羞怯再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从我记事开始,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掩饰自己,多年来已经做成了习惯。
“吟吟只是在想,公主为什么要让吟吟戴着面纱呢,如果让三殿下看见了吟吟的样子,说不定,说不定……”我嘤咛着,面色绯红,声音也越来越小,没有把这浅薄的话语继续下去。
然而就是这短短几句,已经足够了,在懿阳公主眼里,我只是一个懂点小聪明,却终成不了气候,可以听凭她差遣的浅薄女子。
果然,懿阳公主漫不经心的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这三哥哥可不是普通角色,若不能一鸣惊人入了他的眼,那你即便生得这张好容颜也只能是白费了,再等等吧,等你把照影舞练得更纯熟些,到时候我亲自吹曲子给你伴奏。”
我低眉敛目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却没有想到,这一等,竟然是几个月之久。
他称病,出征漠北,待到我终于盼得他凯旋,清和殿庆功宴上,我一舞照影技惊四座,眸光带着期盼状似不经意的落到他身上时,心止不住的一凉,他,醉了?
不是不失望的,我苦心练了那么久的舞,他却只是倚靠在他王妃的怀中,醉眼惺忪的对着她笑。
那个女子,很奇异的,自从当年上京街上那匆匆一瞥之后,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此刻,她怀中拥着整个南朝最优秀的男子,唇边微笑纵然如仪,可那一抹窘迫的姿态,又如何能隐藏得住?
这样的女子,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