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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在内布拉斯加看洛基山一样。”杰克开口说道。
欧沃霍瑟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孩子?”
“没什么,”杰克说,有点尴尬地冲大农夫笑了笑。与此同时,安迪则注意到了欧沃霍瑟对杰克的称呼。不是先生而是孩子。有意思。
“我们听说过雷劈,”罗兰说。他的声音因为缺乏感情而有些吓人,所以当埃蒂发现苏珊娜的手悄悄伸到自己手里的时候,他很高兴。
“那块土地上到处都是吸血鬼,妖魔鬼怪,还有獭辛故事是这样说的,”扎丽亚告诉他们。她的声音很细,几乎在颤抖。“当然了,这些故事已经很老了——”
“那些故事是真的,”卡拉汉严肃地说,但埃蒂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恐惧。听得很清楚。“有吸血鬼——很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雷劈就是那些东西的老巢。下次我们再详细地谈谈这件事,枪侠,如果你愿意。现在,听我说,我请求:关于吸血鬼,我知道得很多。我不知道狼群是不是把抢走的孩子送到吸血鬼那里去了——我想都不敢想——但是,那里确实有吸血鬼。”
“为什么你听上去就好像我不相信你似的?”罗兰问。
卡拉汉垂下眼睛。“因为有很多人怀疑。以前我自己都怀疑。我不相信的东西太多了……”他的声音嘶哑了。他清了清嗓子,当他再次开始说话时,几乎像在耳语。“那毁了我。”
罗兰盘腿坐在他那年代久远的靴子的底上,胳膊抱着自己瘦削的膝盖,微微地前后摇晃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对欧沃霍瑟说:“狼群是在一天中的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带走我兄弟韦尔兰德的时候是上午,”那农夫说。“刚吃过早饭不久。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韦尔兰德问妈妈他能不能把咖啡拿到地窖里去喝。但是上一次……他们带走逖安的妹妹和扎丽亚的兄弟还有其他人的时候……”
“我失去了两个侄女和一个侄子。”老斯莱特曼说。
“那一次是中午,集会厅的晌午钟刚敲过不久。我们知道狼来的日子是因为安迪知道,而且它会告诉我们。接着我们就听到像打雷一样的马蹄声,看到路上扬起的尘土,狼群从东方来了。”
“所以你们知道狼群什么时候来,”罗兰说。“事实上,你们从三个渠道可以知道:安迪,马蹄声和路上的扬尘。”
欧沃霍瑟听出了罗兰话中的含义,他的胖脸和脖子微微涨红。“他们是全副武装地来的,罗兰。带着枪——有来复枪,也有你们用的左轮——还有其他的武器。远古人用的可怕武器。一触即死的光棒,会飞的嗡嗡叫的金属球,那东西叫嗡嗡球或是飞贼。那些棍子把皮肤烧得焦黑,让心脏停止跳动——可能是电,也可能是——”
埃蒂没听准欧沃霍瑟说的最后一个词,刚开始他以为那人说的是“解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很可能是“核能。”
“一旦那些嗡嗡球闻到你的气味,他们就会跟着你,你跑多快都没用,”斯莱特曼的儿子急切地说,“你再怎么扭动、转弯都没用。我说得对吧,爸?”
“臭家伙,”老斯莱特曼说。“然后球里面突然伸出刀片来,那刀片转得飞快,你都看不见它们。接下来它们就把你切成几片了。”
“所有的狼都骑着灰马,”罗兰沉思着。“所有的马都是同样的颜色。还有什么?”
好像没有别的了。都讲完了。狼群在安迪预测的那一天来袭,在那恐怖的一小时里——或者更长的时间——灰马的马蹄声如打雷一般在卡拉轰鸣,到处都是被掳走孩子的父母的尖叫声。绿色的斗篷在旋转。金属外观的狼面具在阳光下腐坏,就像被烧伤的皮肤。孩子们被抢走了。有时候会有一些双胞胎逃过此劫,这也说明了狼的预知能力并不是没有漏洞的。但是已经很可怕了,埃蒂想,因为如果那些孩子被转移(这是经常的)或是被藏在家里(这更普遍),狼群也能找到他们,而且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算他们被藏在尖根堆或干草堆的最底下,也难逃厄运。那些企图反抗的卡拉人被枪打死,被光棒烧焦——难道是某种激光?——或者被飞行的嗡嗡球切成碎片。后来回想这些的时候,埃蒂总是想起亨利拖他去看的一部血腥的电影。那部片子叫《魅影》。讲的是老庄严剧院的事。在布鲁克林和马基大街的交汇处。就像他过去的生活一样,庄严剧院里散发着尿液、爆米花和那种装在棕色袋子里的葡萄酒的味道。有时过道里还有针。也许并不是一个好剧院,但是有些时候——常常是深夜难以入睡的时候——埃蒂内心深处的一部分仍然渴望着过去的日子,而庄严剧院就是那生活的一部分。那渴望就像被偷走的孩子哭喊着要妈妈一样。
孩子们被带走了,马蹄声就沿着来路而去,消失了。一次浩劫也就结束了。
“不对,不是结束,”杰克说。“他们还要把孩子们送回来,不是吗?”
“不,”欧沃霍瑟说。“那些弱智孩子是坐着火车回来的,听我说,我可以给你看看那些废铁皮,还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他看到杰克张着嘴,面无血色。
“不久之前我们在一辆火车上有过很糟糕的经历,”苏珊娜说。“那些把孩子带回来的火车是单轨列车吗?”
不是。事实上,欧沃霍瑟,扎佛兹夫妇和斯莱特曼父子根本不知道单轨火车是什么东西。(而卡拉汉,因为十几岁的时候去过迪斯尼乐园,知道单轨火车。)把孩子们带回的火车是被普通的老式机车头拖动的(但愿其中没有一个叫查理的火车头,埃蒂想),没有司机,有一到两个敞篷平板车。孩子们就被塞在上面。到达卡拉时,那些孩子总是害怕地哭着(如果雷劈以西的天气晴朗炎热的话,日晒也是一大折磨),身上到处都是食物和已经干掉的粪便,而且都处于脱水状态。铁路线的尽头并没有车站,尽管欧沃霍瑟认为几百年前应该是有的。孩子们从车上下来之后,镇上的人就用马把那些短火车从生了锈的铁路线上拖下来。埃蒂突然想到,他们查一查废旧火车头的数量,就可以知道狼群已经来了几次了,有点像人们通过查树桩上的年轮来知道树的年龄。
“你推测他们在路上待了多久?”罗兰问。“从到达时他们的情况来看?”
欧沃霍瑟看了看斯莱特曼,又看了看逖安和扎丽亚。“两天?三天?”
他们都耸耸肩,然后点头。
“两三天,”欧沃霍瑟对罗兰说,但根据其他三人的表情来判断,他把不那么确信的事说得过于有把握了。“这个时间里孩子有可能被晒伤,而且吃光大部分的食物——”
“或者全身涂满那些东西。”斯莱特曼咕哝着。
“——但是这段时间还不至于让他们风吹日晒至死,”欧沃霍瑟最后说。“如果你想从这些情况推断出他们被带到离卡拉多远的地方,那么我要说祝你猜迷愉快,因为没有人知道当火车穿越平原的时候速度到底有多快。是的,在河的那一边火车就已经行驶得很慢很平稳了,但那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对,”罗兰同意他的看法,“那说明不了什么。”他思考着。“还有二十七天?”
“现在还有二十六天。”卡拉汉平静地说。
“还有一件事,罗兰。”欧沃霍瑟有些抱歉地说,但他的下巴却抬得高高的。在埃蒂看来,他又变回让人一看就不喜欢的那种人了。就是说,如果你不喜欢所谓的权威人士的话,而埃蒂向来是不喜欢的。
罗兰微微扬起眉毛表示疑问。
“我们还没同意。”欧沃霍瑟看了老斯莱特曼一眼以寻求支持,斯莱特曼则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要知道,我们没有办法确认你们是否名副其实,”斯莱特曼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除了养殖种植方面,我们家没有其他的书,整个牧场也没有——我是罗金B的艾森哈特的工头——但我是听着枪侠的故事长大的,像其他男孩一样听过许多关于枪侠,蓟犁和亚瑟·艾尔德的故事……听说过界砾口山和那些血腥暴力的故事……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掉了两根手指的枪侠,或是棕色皮肤的女枪侠,或是一个嘴上没毛的孩子枪侠。”
听到这里,他的儿子吃了一惊,而且很是难堪。斯莱特曼自己也很尴尬,但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如果我冒犯了你,我恳求你的原谅,真的——”
“听听他说的,听清楚了吧。”欧沃霍瑟咕噜着。埃蒂开始怀疑要是那人的下巴继续往前伸是不是就会掉下来了。
“——但是任何决定都会有极大的影响。你一定要理解这一点。如果我们做了错误的决定,我们的镇子就完了,镇上所有的人也完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逖安·扎佛兹愤怒地叫了起来。“你认为他们是冒牌货吗?我的上帝啊,你没有好好看过他吗?难道你没有——”
他的妻子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她用力很大,指尖把逖安晒得黝黑的皮肤摁出了白色的印子。逖安看了看她,不吭声了,但他仍紧闭着嘴唇。
远方不知何处传来了乌鸦的叫声,接着是褐鸦回答般的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一个接一个地,他们扭头看着蓟犁的罗兰,想知道他如何作答。
5
总是这样,罗兰已经觉得累了。他们想得到帮助,但他们也想听到说明。如果有可能,怕是他们还想要一群证人来旁听吧。他们想获救却又不想冒风险,只是闭上眼睛等人家来救命而已。
罗兰抱着膝盖,缓慢地前后摇晃着。然后他打定主意,抬起了头。“杰克,”他说。“到我这边来。”
杰克看了他的新朋友本尼一眼,然后站起来向罗兰走去。奥伊像往常一样跟在他的脚边。
“安迪。”罗兰说。
“先生?”
“拿四个我们吃饭的盘子来。”安迪去拿盘子的时候,罗兰对欧沃霍瑟说:“你们将要损失一些陶器了。枪侠们到一个镇子上的时候,先生,东西总是被砸得七零八落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罗兰,我认为我们不需要——”
“现在安静,”罗兰说,虽然他的声音很温和,但欧沃霍瑟马上就住口了。“你们已经讲了你们的故事;现在轮到我们了。”
罗兰觉得安迪的影子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抬起头接过盘子,这些盘子没刷,还泛着油光。然后他朝杰克转过身去。杰克好像一下子发生了改变。和本尼小孩坐在一起的时候,杰克看起来就像其他十二岁的男孩一样——无忧无虑,调皮捣蛋。但现在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人们很难看出他的真实年龄。他的蓝眼睛和罗兰的对视着,两人眼睛的颜色几乎完全一样。他肩膀下面是塞在码头工的绑腰带里的里格枪,这把枪是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从爸爸桌上拿走的。枪的扳机是用生牛皮绳拴住的,杰克看都不看就把扳机松开了。仅仅是轻轻一拉。
“说说你都学到了什么,杰克,艾默的儿子,说实话。”
罗兰本来认为埃蒂或是苏珊娜有可能会干预,但他们没有。罗兰看着那两个人。他们的脸像杰克一样严肃而冷漠。很好。
杰克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但是说出的话却冷酷而坚定。
“我不用手瞄准,用手瞄准的人已经忘记了他父亲的脸。我用眼睛瞄准。我不用手开枪——”
“我不认为这——”欧沃霍瑟开口说道。
“闭嘴。”苏珊娜说,用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