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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秦云啊,你小子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这么调皮……”
“师傅”秦云难堪心情沉重,终于跪下身来,通通通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连地上的石块都磕碎了,“孩儿不孝,五百年未曾来看望您老人家,你打我……”
抬头时,所见已是泪眼,师徒两人愣愣相望,竟无语凝咽,五百年回首,已不知从何说起
“师兄,正事要紧”还是黄莺丫头打破了沉默,非她残忍,乃是珍惜秦云性命
秦云听得话语,这次爬将起来,挪到药尘子身边,见药尘子满脸催死斑,心中又起酸楚
药尘子见秦云这副模样,脸上终于是添上了一丝暖意,佝偻着背,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在秦云头上狠狠敲了一个毛栗子,“仍是这么没出息,人活着就好你来看我我还能成仙了不成,当年为师也是迫不得已,想必以你现在的造化,都已知晓”
秦云皮糙肉厚宝体之身,不敢运起血气抵挡,任凭药尘子在他头上敲得疼痛不已,只得缩了缩头,“当初是我误会师傅,徒儿真是该死,只是后来因缘巧合,直到现在才得以回山门来偷偷看你老人家”
“好了你这厮虽然闹腾,又爱闯祸,但是心思终究是好的,黄丫头说你有正事是甚正事?”
秦云这才正了正坐姿,一副慎重表情,道:“我重回师门,一则是为了看望你,二则是想您老人家带我去九重天的封印那里我需要里面的东西”
“九重天封印啊”
药尘子蹒跚的坐起身来,袖袍一抖,熄了炉中火焰,整个房间顿时一片漆黑黑色如墨一般沉淀下来,看不清五指辨不得五官,所不是三人皆是修士怕要撞了墙罢
“老头子我倒忘了,你小子还是天下第一体质,肉身无敌的宝体呢,小时候打你屁股还断了我许多烧火棍,如今九重天封印里的东西也该是去拿的时候了”
扑哧,一声轻笑从秦云身旁传来,这里除了药尘子与秦云,也只有黄莺这丫头了
秦云听得药尘子抖他小时的丑事,老脸难得红了起来,幸好有这暗幕遮掩,未被他人察觉,这又听到黄莺笑声,便知是在嘲笑他,心道:师傅打不得,你还打不得么顿时狠狠的在黄莺的翘臀上掐了一下也不知黄莺不觉疼痛,还是忍住了,竟然没有出声
“你们两孩子,若当年便在一起,天心丫头也不会死了,也是你这小子惹的祸害”
秦云心中痛苦,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硬着头皮道:“若是要天心违了心,她宁愿死?”
黑暗中,秦云不敢用神念查探药尘子的表情,声音是幽幽静了下来,秦云只听到良久才换来的一声叹息,药尘子才又开口:“人活着,总要做些违心的事,有时为了生活,有时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因为一死,因果业力也就消了,什么都没了”
“人活着,若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若是为活着而成为一具行尸走肉,那我情愿死去,我相信天心也如我这般想法”秦云的眼中露出坚毅,仿佛这个信念他永远都不会动摇,连师父也是
“你们这帮孩子每一个都那么执拗,不过这恐怕就是宝体的不同,因为敢,所以强”
“是,敢与人争,敢与天争,敢与道争,敢与造化争,敢与命运争,是敢,也是争”
“莫要说你的大道理了,老头子活得比你长,悟得道不知比你多多少,不用你来教我走,夜长总怕梦多,还是快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为好,只是你需像方才那样隐去你的身形才好,黄丫头也是”
“这个自然”秦云从怀中掏出一块古镜,也正是那块妙用无方的仙镜,秦云吃吃一笑,捏住黄莺的手,宝镜光芒一闪,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我这徒弟宝贝倒是不少,连这个法宝都能弄到,不简单,不简单的很那”
药尘子收起古镜,够搂着背,颤颤巍巍的走了两步,终于叹息一声,捏起一个法诀,架起祥云飞出了洞府
出了洞府,药尘子抖擞了一下精神,脸色终于带了些红润,了觉中期的气息在身上流转,如那枯木逢春,仅剩的一点余光也烧的大亮
这不,一块药堂长老的令牌悬挂在腰上,令牌上刻着八个字:“药堂长老,特赦通行”
看守第三重天的弟子远远见了令牌,竟是直接跪了下去,连一点盘问的心思都熄了,可见此令厉害,原来此令乃是药尘子的身份令牌,直入八重天药堂所在无人敢阻,唯有第九重天才会有些许麻烦
药尘子依旧冷着一副将死之人应有的脸板,径直来到八重天,故而又不停歇,一路向上,来到九重天入口处,这才被看守门户的弟子拦了下来
“药堂长老,第九重天掌门重地,请勿擅闯,否则掌门降下责罚,我等承担不起”
这两人模样却是生的一般无二,也同穿一样的黄袍又修得同样功法,即使神态气质也无从分辨,药尘子却是认识两人,朝两人施了一礼这才道:“两位掌门高徒,烦请回报一下,说药堂长老药尘子需炼制九转金丹,需进入封印之地,请掌门人应允”
那对双胞胎兄弟听得封印之地四字,脸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怪异,“长老且稍等片刻我立刻去回禀掌门师尊”其中一人便驾着祥云,快朝掌教大殿飞去
玛瑙宫,白玉楼,到了这却成了俗不可耐的凡物对,也只算得上凡物,且带上一个俗字
若不信,看那座楼宇,雕栏画栋步步青石步步云,那楼上烟霄缭绕,彩燕纷飞,那楼下雾气蒸腾宝光莹莹,殿前瑞兽昂首坐立殿后凶物厮牙打盹,那等宫阙比之仙府何如?
双胞胎的兄长急急进入掌教大殿中,按下云头,只见垫上孤零零的坐着一位羽扇纶巾的老者,如出尘的老仙人,却又带着一股孤寡帝王之威,令人心敬,又心惊
“咦,乖徒儿,你这是有何事禀报,我平日常教导你,遇人遇事,不能急躁,你怎得学不会?”
老者面露不虞之色,唬得那双胞胎兄长急忙跪下告罪,苦着脸道:“掌教师尊,外有药堂长老药尘子求见,想借用封印之地炼制九转金丹,干系重大,弟子不敢怠慢,还请掌教定夺”
掌教老者听得弟子的禀报,脸色刷的一下子变了颜色,整个人猛然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药老头你终于是来了么,我早该料到,竟然是宝体,总会有一天要来取那物的,看来我明月门也到了该取舍的时候了,可究竟该怎么站队,这个问题真难啊”
“师傅,是否同意药尘子长老进入封印之地?”双胞胎的兄长又开口问道
明月子正值思索之际,却被弟子打扰,怒从心中起,喝道:“滚,没见我正思考么,不懂规矩的夯货”伸手一挥,一股阴风骤起,将他的弟子掀到了殿外可怜这位弟子,还道是掌门不耐烦将他敢了出来,哪里还敢自讨没趣的进殿再问,竟是退了回来
那弟子见着药尘子,毕竟是长老,也不敢呵斥,只得回道:“今日掌教心情不佳,长老还是请回,改日再来,莫要在这折腾了,方才我进去询问还被掌教打了出来,讨了个没趣”
药尘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又道:“烦请二位再通报一声,炼丹之事极为紧要,耽误不得啊”
那二人露出不耐之色,久被纠缠,于是喝道:“你好不晓事,方才我兄长进去替你禀报,结果遭了掌教惩戒,你却还要纠缠,莫非是想我兄弟被掌教废了修为不成,你说你丹药事大,还是我等性命事大,丹药一时不练不打紧,我性命少了还能回来不成?”
“老头子我已时日无多,错过今日难有明日,还请两位帮衬则个,老头子愿以重金相谢”
“走走走,老头怎么不识时务,纵然是重金,怎比得性命重要”两人是不耐
他两却是没发现,与他即将朽木的身躯截然相反,药尘子双眼已是精光闪烁
“是啊,重金怎比得性命重要,你们两人若是收了我的重金,就不会丧了性命了”
“你说什么,老不死”两人怒起,出拳朝药尘子打来
风儿起了,药尘子孱弱的身躯显得有些怕冷,缩着脖子,瑟瑟发抖,见两人朝他打来,也不躲闪,似乎任由这两人将自己打杀便罢了
“怎么回事”两人脸上的凶狠随即转变成惊恐,表情不比天气,竟也有如此之快:“我的神识在不断削弱,你到底用了什么神通,我等怎会毫无察觉”
轰,两人身躯火起,到底是熊熊的火焰,噼里啪啦一阵好烧,仅几息功夫就烧成了炭灰,山顶的风一吹,炭灰变成了灰烬,没了踪影入口处,仅余下药尘子一人
清风无辜,怎知竟成了药尘子毁尸灭迹的帮凶,谁又能知晓,此刻再次变得瑟缩的老头,杀人居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五百年未曾动手,似乎很多人都忘了我药尘子是明月门第一用毒高手”
只是这话再无人能够听到药尘子抓起地面上的两块令牌,将两块令牌合并一处,朝身前扔了出去,药尘子这才起身进入第九重天
九重天一重一世界,药尘子一步跨出,周围景色刹那间变换,他已身处一片山林间,远处山峰上,又有云霞缭绕处,隐约有一片宫殿藏匿其中,那便是掌教大殿所在了
药尘子看了一眼宫殿便对这座建筑失去了兴趣,从怀中掏出了一颗丹药,干咽了下去,苦笑道:“未曾想到当年无意间练出的匿息丹如今却是用来对付自己的掌门师伯”
丹药下肚药尘子的气息愈来愈弱,最后居然消失不见,整个第九重天仿佛没有这个人了
秦云在宝镜之中看得清晰,顿时响起了当年自己怎也不信的一个传说
当年秦云年纪尚轻,却是个能惹事的胚子这些暂且不提,却说秦云惹事之后,药尘子却总能给他擦干净屁股,久而久之秦云便对药尘子的身份好奇起来自是一翻“明察暗访”
后来他打听到一则传闻,药尘子本不名药尘子而是叫做方尘,这药字乃是明月门公认的炼丹奇材才能拥有的名头方尘以他的实力夺得了这个名头,这才名为药尘子
若是这样,秦云也只是略感惊讶罢了,他后来又查到,药尘子本来可以成为一名炼丹宗师,乃至明月门第一炼丹师也未必不行,药堂诸多长老对他寄予厚望,谁料药尘子居然对于炼丹并不上心,转而去研究毒理,并且兴趣浓郁,不久变成了一名毒师,明月门诸多毒药也是他炼制出来的
打听到这则消息,秦云对于这个师父抱着深深的敬畏,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屡次想要跟随药尘子修习毒术,怎料药尘子没错都罚得他死去活来,就是不肯教他毒术,只教他炼一些强身健体的丹药,又看了许多杂,后来他才知晓,药尘子是不想他将时间花费在制毒上或者炼丹上,毕竟药尘子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直到如今将死之时,也不过才了觉中期修为
“杀人于无形,师父的施毒本领已经到了化境,且他的毒能够瞬间杀死两名玄牝修为,此毒也是天下至毒,不知我的宝体气血能否抵挡片刻,可怕,老头子竟然如此可怕”
第九重天山林茂密,自成一个世界,花鸟虫鱼时而鸣叫,时而静谧,给诡异的森林带来一种生气,令之加神秘
山林中,又有几条溪流穿插其间,潺潺的流水在山林间蜿蜒,不知流向何方?
药尘子不知秦云想法,拨开枝繁叶茂的枝叶,终于循着一处河流直往下游走去,脚步轻健,哪里还有一丝风念残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