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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蜷缩成一团,用满头散乱的长发遮住面容,紧闭双眼,死死咬住下唇,心内酸楚委屈,炙热的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滑下。
她想象不到,昨夜的凄风苦雨过后今天竟然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晴天,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到她身上,董翼附在她耳边喃喃道:“死小孩,睡这么沉,被人抱走了也不知道。”看她没有回应,大概以为她真睡得很死,便起了身。
林婉怔怔躺着一动不动,她想身边的一切都这么正常,昨晚那可怕的一幕会不会只是一个噩梦?其实这一切并没发生过。人在黑暗中总是有丰富的想象力的,也许到了阳光下这一切就将成为乌有。
过了一会有水声从洗手间传来,大概是董翼在洗澡,稍迟水声停息,便听得他自言自语:“昨晚干吗去了?怎么一堆湿衣服扔在地上?”
林婉的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原来还是发生了啊……就在昨晚,一条年轻的生命,因为她的过失,就这么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而凶手,正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享受着秋晨的阳光和丈夫的呵护。
董翼走进卧室时,看到妻子睁得圆圆的眼睛,笑了笑:“原来是醒着的,想吓我对不对?”
林婉呆呆地想,如果你知道我昨晚发生了什么,才会吓到你——可是我不会也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会不计一切后果的保护我,所以我更不能让任何流言伤害你。
他见她不说话,有些误会:“生我气了?我已经抓紧时间赶回来,以后一定不出去这么久。”
林婉摇摇头,想了想说:“昨晚我打你电话了……”
董翼迟疑一下:“昨晚有要紧事谈,所有人都把电话关掉了……找我什么事?很重要么?”
她眨了眨眼睛:“也……不是太要紧,就是……想你了。”
董翼笑起来:“谁说不要紧,这明明就是件要紧的大事。”
他俯身拉起她:“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他拿出一个狭长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条链子,然后拨开林婉的长发,为她系上。她觉得胸前一阵冰凉,一条美得无懈可击的项链贴在了颈上,董翼笑道:“喜欢么?这红壁玺配你雪白肤色真是再漂亮不过了。”
项链的坠子被雕成莲花形状,秀气玲珑,因为雕工切割极好,所以愈发闪烁,简直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只是那红……林婉微微一颤,上等壁玺的红色,娇艳欲滴,深处带着一种诡异的紫,晃得她头晕,让她想起昨晚雨中的那抹红,她几乎想吐出来。
董翼犹自说:“难得有这么纯的壁玺,手工又精致,我看到就毫不犹豫买下来……”
林婉强笑道:“玫瑰坠子倒是多,莲花坠子还真没见过。”
董翼从背后将她拥住,贴着她的颈道:“莲花像你啊,那么纯洁。”
她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慢慢将项链摘了下来。
他有些诧异:“不喜欢?”
“不是,”她努力地笑着:“这么贵重,我要把它锁到柜子里才安心。”
董翼大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
“我一向都小气啊。”
面对他的柔情蜜意她有些心慌意乱,于是低头拍一拍身边空位:“肯定是搭最早一班机回来,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下?”
董翼搂住她躺下来:“今天不去公司了,我打电话问了说没什么事,可以好好在家陪你。”
林婉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一直把头埋下去埋下去,结婚两年以来,她第一次这么希望他去工作,而不是留在身边陪她。
他将她纤细的手指拢在一起握到手中,又咬了一阵她的头发:“昨晚淋雨没洗头发?”
“你怎么知道?”
他一路吻下去:“有雨的味道……干吗不打伞?”
“忘了……”
他不怀好意地笑:“下雨都不记得打伞,想什么呢?也太惦记我了吧,要不……就是想初恋情人了……”
林婉惊跳一下:“我才没有呢。”
“知道你没有,逗你玩呢。”
她松了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心虚的人听着一些其实很平常的言词,都能从中辨出许多影射的意思来。
轻风撩动窗帘,像被只顽皮的小手抓起又落下,过了良久,她轻声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老婆,我不对你好难道对别人好?”
“那……如果有天我做错事,你会怎么样?”
他想了想:“打屁股呗……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原谅你。”他叹息一声,慢慢说:“除开原谅你我还能怎么样。”
他们两人似乎都有些倦,于是交握着手,各自侧着头,合上了眼睛。
似乎都已沉沉入睡,其实都没睡着,夫妻两人第一次各有心事。
董翼回想起他走时,柳二拍着他肩膀道:“如今雷爷是彻底退出江湖了,没有人再与我争,算是幸事;可我也始终再没有能说贴心话的兄弟,这又让我很火大;如果你哪天想回来,这张门始终是为你开着的。”
他笑而不答。
柳二继续说道:“你那行生意做大了,现金流动是关键,万一哪天要周转,银行又不合作……我昨天跟你提的那个事……随时有效!”
他还是微微笑了笑。
林婉的发梢挠到他的下巴,他觉得有些痒,于是微微把头偏了偏。
柳二的提议,若换做他结婚前,或许真的会考虑吧,毕竟没有什么生意,会比洗黑钱的利润来得更大。
可是如今有了她……当然不会再做了,为了她为了这个家,他不能冒任何风险。
董翼的唇角微微一弯,原来有牵挂的感觉这么好。
第十六章
林婉一直是个亦动亦静的女孩,当她开心玩乐的时候比谁都疯,但是一旦安静下来也会如一只温顺的小兔一样乖巧。董翼平时上班忙碌,她独自在家时会乐得享受一个人的清静时光,画画稿、看一些感兴趣的书籍、听听音乐,或者去超市买来新鲜食物为丈夫做可口的饭菜,每天的日子过得多姿多彩。
但是现在,寂静的空间莫明其妙地成为了她的敌人,房子里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白天还好,因为有阳光,一切似乎都还能忍受,最痛苦的是晚上,每晚的梦中,那张惨白的、流血的女人的脸都会毫不客气地闯进来,避无可避。这样的恶梦远比少年时期被人抛下的恶梦更加可怕,没有一天晚上她不是在冷汗淋漓中尖叫醒来。
她唯一庆幸的是,每到这时,董翼总是安慰她,把她抱到怀里哄着:“囡囡怎么又做恶梦了?乖,我在这里,没事的,不怕不怕。”那神情语调像是安慰一个被恶梦惊醒的孩子,从没有过半分的不耐烦。
可是,自己还能捱多久?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哪天才是尽头?会不会总有一天崩溃?她无不悲哀地想。
她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大的风暴在后面等着她。
事故发生过后一周的一个下午,董翼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敲开,一向乐呵呵被人称为“和善张”的总经理助理张仁成有些紧张地站在董翼面前。
他擦了擦手心中的汗,结结巴巴地欲言又止。
董翼正在办公桌后看文件,听到响声抬头看他一眼:“项目上有什么问题么?”
“哦……不,董哥,是……一件私事。”
董翼眯了眯眼睛,微笑道:“你在公司从不这么叫我,看来的确是私事了,怎么?跟弟妹吵架,想要我做和事佬?”
张仁成看着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是……大嫂的事情。”
两个人默默不语了一段时间。
董翼将手中文书放下,慢慢伸手按下桌上的电话吩咐道:“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他从烟盒里拿出一只烟,点燃吸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林婉怎么了?”
张仁成咽了一口唾沫,停顿一会,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启齿,董翼的表情虽然镇定平静,却不是那种能让人心安的平静,他有些想打退堂鼓,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然而现在已经别无他法。
“我——在楼下的信箱里收到了这个。”他注视着董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信封放了下去。
董翼把烟叼到嘴里,伸手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几张照片。
他依照顺序一张张看了下去。
“照片上那个男的叫唐进,新近收购了寰宇的股份,现在他的公司跟凌翼势均力敌。”张仁成硬着头皮解释。
董翼乌黑深邃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盯着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些照片放进我的信箱……我是怕大嫂年纪轻,没阅历,被人骗。”张仁成在他的逼视下,额头上几乎要冒出汗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董翼终于用一种干巴巴的语调问:“什么时候收到的?”
“前……前两天。”张仁成抹了一把汗。
“那为什么今天才拿给我看?”
“因为……今、今天中午,我看到大嫂和那个唐进在一起吃饭……觉得实在不能再瞒下去了。”
董翼将照片抛到桌上,忽然问:“你跟我多久了?”
“我打小就跟您在一条巷子里一起长大,光着屁股开始就跟着您和柳二哥一起混,后来你们都离开雁城,我也去外地念书……但是您从外面回来以后跟着做事也有八年了。”
“那么我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了?”
“是!”
“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但是你要听清楚,今天这个事情我希望就此打住,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一个字的废话——不论在任何地方从任何人的嘴里!明白么?”
“明白。”
“很好,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是。”张仁成仓皇地逃离出去。
董翼兴味索然地看着他关上办公室的大门,眼睛扫到桌上的那叠照片,眉头深深锁起,他随手将那些照片反铺到桌上,然后重重往皮质的大班椅上一靠,将椅子旋转了一个圈。
他把头深深地往后仰,望着天花板发呆,乌黑眼睛里显出几分茫然神色,窗外金色的阳光将他的身体拖成了一个瘦长而古怪的影子。
过了一会,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林婉,你在哪?外面?马上回家去!对,现在!我有事情找你!”
驾车回家的途中,董翼面色是山雨欲来的沉郁,那叠相片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出格的画面,而且他也相信林婉,可是到底谁在做这件事?是挑拨还是陷害?他的居心何在?难道是自己曾经得罪的人找上了门?种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不管是哪种可能,那个姓唐的,都不能再靠近林婉!他思忖一会,猛然将方向盘往旁边一打,把车停靠在路边,掏出电话来。
“老二?是我!在雁城的兄弟多不多?帮我查一个人,叫唐进,迟些我把他的基本资料给你……对,暂时没别的事,有事我再麻烦你。”他挂了电话,眼神始终阴沉,慢慢点燃一只烟,深深吸一口,才重新把车发动起来。
到了家,林婉正在露台上发呆,连开门声都没听到,他叫了她一声,她才吓一跳似的晃过神来。
“回来了?”
董翼点点头,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沉吟一会说道:“你近段时间脸色不太好,应该注意好好休息,没事的话就不要经常出门了。”
林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脸色不好有原因,今天去了趟医院,你不打电话给我,我还打算去公司找你呢。”
董翼一怔:“干吗去医院?”他一转念,惊呼一声,差点蹦起来:“你不会是……”
林婉凑到他身边,笑嘻嘻地斜着头啊了一声,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