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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恭敬地一点头:“是,公主殿下。”
面对眼前的一堆食物,我忽然没了半点胃口。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在天真地幻想些什么呢?还要再问他吗?你不记得一年前在布鲁塞尔即将分手的那个夜晚,你是那么地勇敢,对他说你想要嫁给他。你是那样地满怀希望,不顾一切。但结果呢?那样的伤害你还要再经历一次吗?那样无休止,也无法摆脱的疼痛你还要再尝试吗?不,不要了,我害怕。
(靖平)
飞机穿过厚重的云层,平稳地向北京返航。我坐在机上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放着一份打开的文件,但我的眼睛却落在机窗外那片昼夜不分的黑寂里,而心只在我与云深从相识到现在的朝朝夕夕间来回沉浮。
那晚在布鲁塞尔大剧院的休息室里再见到云深,身着白色长礼服背对着我站在窗前的她,美得像一只白荷。当她缓缓回头,带了满脸的泪看着我时,悬在她下颌尖上的那滴泪,发出比她头上的钻石冠更璀璨的光采。我的心瞬时像被一只手骤然捏紧,无法再跳动。当时我才明白我把她伤得那样深,我悔得想杀了自己。
我想接近她,可她却一直躲着我。直到滑雪那天,我看着她向断壁滚落,我骇怕得连魂魄都要失去了,拼了命地朝她冲过去,直到在最后一刻拉住她。我差一点就失去了她,我把她紧搂在怀里,不再犹豫。
舞会上,在悠悠的乐声里,她蝴蝶一样飞旋在我身边,玫瑰一样开在我怀里。她在花影灯晕里向我快乐地微笑,她的笑容让这世上的任何色彩都成了黑白。
我想娶她!我已等不到她长大!
在餐具室的黑暗里,我第一次真正吻了她。她生涩的回应激起我山洪一样的激情和狂热。我想要她,想让她成为我的一部分,别人再夺不去。我终于对她说了那三个字,那三个在我心里压了五年,时时让我自己觉得罪恶的字。她带了一生一世的欢喜看着我,让我再对一切不顾不管。
那天晚上从舞会回到我的房间,因为计划突然有变故,我和Matilda不得不在我的房间里通过布鲁塞尔宫里的网络终端,联上瑞典医学院血液实验室的系统进行工作。谁知刚有一点眉目,网络连接却中断了。
我让Matilda在我房间里待着,自己去把宫里的IT support叫起来,请他打开服务器中心的门,把网络重新连接起来。等一切都妥当了,我又匆匆往回走,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原来是云深找我。
她说,她想我。
我又何尝不想她,此时我连顺着阳台爬进她房间的想法都有。但我却只能告诉她,我在房间里,准备休息了 … 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牵涉的人众多,利害关系也极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点风声,连云深也不例外。这是我第一次没跟她讲真话。当晚我告诉她的唯一的真话是,我爱她。
一切顺利完成,送走Matilda后已是将近早晨五点。我也觉得有些累了,本想躺一会儿,但想着云深,睡不着。便洗了个澡,然后打开电视随意看看,想等着天一亮就去向Ann…Sophie太后请求同意我向云深的求婚。当翻到比利时国家二台的时候,我被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云深,几个小时以前还偎在我怀里乖巧微笑着的云深,这时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一个阳台上,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解说员眉飞色舞地解说着,Gisèle公主在情人家留宿。
我告诉自己,冷静,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我如坐针毡地等她回宫,等她和她祖母谈完话再去找她。她却告诉我,她爱着另一个男人,对我,只是在报复。
她的回答对我犹如五雷轰顶,这不是我熟悉的云深。但没有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一个公主,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她会是爱极了那个叫André的男人么?一年的宫廷生活真会将她改变得面目全非么?而当她在我面前娇媚地笑着解开自己的衣扣时,我只觉万箭攒心样的痛苦,几乎要丧失了理智 – 云深,我美好珍贵的云深,竟已变得如此轻浮放纵了么?我宁愿她在此刻对我冷若冰霜,那至少还说明她仍坚持着对爱情的忠诚,尽管她爱的人已不再是我。我再无法面对她,只能离去。
但冷静下来之后,我马上雇了私家侦探暗中调查,想要确定云深和André究竟是不是情人。但我调查的所知是,他们平时就非常接近,而且云深以前就曾单独去过André的住所,等等等等。所有的信息都表明他们是情侣。我该死心了。
这时,飞机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大概是遇到了气流。我想起卧室里的云深,不禁有些担心 – 她平时乘机时,一遇到稍长些时间的颠簸便会晕机,不知现在怎样了。
我快步走到她卧室门前敲了门,她不应。我急了,用力推开门,只见她已经躺在地板上人事不省。我赶紧查了她的心跳脉搏,还好只是晕机晕得厉害了些。我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让乘务员小姐赶紧拿晕机药过来。
我坐在床边,让她斜靠在我怀里,然后从乘务员小姐手里接过药和水,给她喂下去。她闭着眼睛一阵咳呛,我抚着她的背心轻拍,却隐隐触到了她背上的肋骨。她虽从来都是纤细轻盈的,但除了当年她父母离世之外,还从未瘦到如此地步。让她如此快速地消瘦的原因应该是André启程去了印度,而比利时皇室在他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让他入境。
我被褥覆盖在她身上,把被沿塞在她颌下,又将被子的一角轻轻盖在她耳朵上 – 这是她从小睡觉的习惯。她小时候睡前,但凡我在家里,总要我这样替她盖好,才肯老实睡去。而现在,我在床前看着昏睡的她。那张我熟悉的的巴掌小脸显得更小,小巧美丽的下巴可怜楚楚地尖削着,面上就只剩了一双显得更大的眼睛,而当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里面再没了往日的灵动活气。她这样的消瘦憔悴是为了她的爱情,她的André。我心中一片混乱,分不清痛惜和妒嫉,究竟那样更多。
我再看不下去,正待起身离开,她的手忽然向我伸来,我下意识地立刻握住。然后她模糊地低喊:“不要离开我!”
我心中一阵惊喜,但当我看到她仍然紧闭的双眼时,我意识到,这是她的呓语,她是在唤那个叫André的男子。
我告诉自己,你该放下了,她从来就不是你的,你该死心。
我无法对她怨恨,因为她曾是我爱入骨髓的人,而她曾带给我那样多的欢乐,让我不再孤独。是我过去拒绝了她,伤她在先,她现在这样对我,是我咎由自取。我该回到过去的那个舅舅的角色,熄了一切的念,对她只做一个单纯的长辈。
我在沉默的静坐里,渡过了大半个飞行,直到这沉默被乘务员送过来的Matilda的电话打破。
Matilda在电话里告诉我,我们那晚下载的信息和记录已经迫使Bj?rn承认了他跟DPR的交易,而瑞典医学院组委会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诉DPR。
“恭喜你,大获全胜。”Matilda说。
“没有你的帮助,这个计划实行不了。我欠你很多,一个谢字表达不了。”我真心谢她。
她在电话那边轻声说道:“我高兴为你做这些事情。”顿了一顿,她接着说:“我高兴为你做任何事情。”
我答她:“你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果断的女子,能够和你共事是我的荣幸。以后但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而为。” Matilda公主,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她沉默了片刻,幽幽说道:“我听说了Gisèle公主的事情,觉得非常不幸。女孩子到了Gisèle这年纪,最容易叛逆,很难管。你也别太难过,作为舅舅,你已经仁至义尽。”
我回答她,平和但坚决:“Gisèle的确还是个孩子,她人生的路还很长。当年她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发过誓。只要我活着,无论何时,无论何处,任何Gisèle会面对的艰难和痛苦,我都会替她分担。”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这章是分别用女主和男主的角度在写同样的事情,希望没把大家看晕。
DPR这个名字曾经在小云深和靖平在车上看到乞丐的那一章里面出现过。这是一家美国制药公司的名字,至于它跟靖平之间的纠葛,会在以后详细写。反正大家记住他们不是好人就行。
鄢琪的秘密(云深)
这次的中国之行,为了避免引起媒体和小报记者的注意,我没有从宫里带任何护卫,女官和侍女随行。靖平在北京请了一位保镖,叫德均,在我外出时,保护我的安全。在这里,对家里以外的其他人,我的公主身份仍是个秘密。我又重新用起了我一年前在这里使用的名字 – 林云深。
每天,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里陪着黄爷爷。他醒着时,我便弹琴给他听,或者陪他说话,让他高兴。剩下的时间,我都待在家里。我刻意地避着靖平。不过还好他白天在公司里忙,很晚才回家。我和他照面的机会并不多。偶尔他来探望黄爷爷时,我与他在医院里碰到,也只是相互点个头,没什么多话。
没事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在园中走,只让茅真一摇一摆地跟在我身旁。今秋的北京特别多雨,绵长阴郁,倒有些像江南。即使是无雨的天气,枝枝叶叶上也挂满了秋霜夜露。冷也不算太冷,但夹了阴湿在里面,就让人凉到了心底。
这园中的雕栏画栋,枝枝蔓蔓,都尽沾了我和他旧时的回忆。每一座亭台,每一颗山石,每一株梅兰都让我驻足。我把自己浸在旧日的记忆里。如今的我已经千疮百孔,只有这记忆是我的鸦片。我多渴望回到从前,即使那时他从没说过爱我,但我仍能保有对他爱情的憧憬和希冀。
我在留听桥边驻足。阴霾低沉的天幕下,荷塘已全无夏日里盛放艳绝的生命,只留了半塘枯枝残叶,稀疏衰竭地横卧歪倒在寂寂的水面上。我知道自己此时该避开这样的景致,但却不知为何挪不动步子,站在这一塘枯荷前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额上的一凉让我清醒过来。是下雨了么?我该回屋了。我本已转过身要离去,但身后荷塘里的声响又让我驻足回头。
眼前的荷塘拢在一层烟水里,方才了无生意的瘦枝枯叶在朦胧的水雾里,远近浓淡,虚虚实实,反有了些凄艳迷离的意味。雨水击在枯荷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如同属于它们的挽歌,空洞而哀伤。而这声响竟直直地贯到我心底,让我以为自己也是面前这枯枝伤叶中的一只。
“云深!怎么站在这里淋雨?病了可怎么了得?”有人在身后拉我。
我茫然地回头,看到撑着雨伞的玮姨。她伸手去擦我脸上的雨水,一脸的痛急:“我早该让赵伯把这些破枝烂叶都扒了扔掉,可一时家里事太多就一直拖到现在。这倒好,留了一塘的凄惨破烂惹得你难过。”
我尽力对她挤出一个笑容:“玮奶奶,瞧您说的。这景致恰好应了李商隐的那句诗,枯荷雨声也是很美的。我只是在这里赏风景。”
她叹了口气,踌躇半晌,终是开了口问我:“你和那个André的事,可是真的?”
我垂了双眼,轻轻点头。玮姨,原谅我不能跟你讲真话,在布鲁塞尔,一整个家族的人岌岌可危的命运和前程要靠我来成全。
沉默片刻后,她问“那,你和靖平呢?”
我深深吸气,然后向她静静微笑:“那是我小时候的梦,长大了就不再做了。小时候是当他当神一样的崇拜,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