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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漻清此举,那山妖铜铃般的双目中,原本充满着的仇恨、怒火和不羁,立时尽数化作惊恐和乞求。
漻清见到,心中有些不忍。偏过头去,手下动作跟着一窒。
夺人内丹,之所以被视为阴损无比的魔道,为修仙之人所不齿,乃是因为,采集者必须在内丹的寄主尚未断气之前,将它生生取出。若寄主已死,内丹之中所蕴修为便会迅速消散,再无任何价值。
但除非是寄主心甘情愿,以大法力护体,方可将与心脉息息相连的内丹安然渡出。若由外人强行夺,则寄主本人会生受切肤刮骨之痛,便如有人将他心脏生生剜出。
其时寄主意识尚存,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血肉骨骼,寸寸干枯碎裂。其痛苦之处,犹胜凌迟。
若按漻清一贯性子,这山妖虽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他却宁可将它一剑刺死了事,绝不愿多加折磨。
他当年行走江湖之时,甚至从未亲手杀过人。此时突然教他行此有失仁侠之风的事,虽说乃是为着维泱,不得不为,但心中总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漻清正踌躇间,忽然一震。只觉四周空气之中,仙灵之气渐强,便似正有其他修仙之人,正迅速接近。
夺丹乃是邪道,向不容于世。若给仙道中人撞见,即便漻清确是仗义除魔,亦难保不会另生枝节。于是不再犹豫,掌中劲力疾吐。那山一双怒目骤然外突,无比怨毒地瞪着他,口中獠牙狰狞,似欲生噬他血肉。
漻清不去看他表情,只是加快动作,一举将它内丹吸出。然后看着那山妖的尸体,在他手中迅速化为枯骨,心中暗叹一声。他自重离君处习得炼化内丹之术后,今次尚是首度使用,难免心结难解。唯有自我安慰道,日后用得多了,自然便会习惯,不再这般难受。
正自沉思,忽闻一声暴喝:“忒那妖怪!吾乃洗剑派卫紫苏,特来取……取……取……”果真是仙道中人。见他竟生取这妖物内丹,心下必是十分震惊。
漻清暗叹一声,将手中干尸抛在地上,取出重离君所赠“凝灵净瓶”,将那内丹收了。
他毕竟修仙出身,行此事时,本便有些底气不足。哪知却巧又给同道中人撞见,忍不住便觉脸上发烫。有些讪讪地转头,与来人打个照面。忽然便有些怔忡。
杏黄道袍,背负长剑。容颜俊美,满头青丝挽成道髻,以白玉簪子固定在顶上。
……若干年前,也有一个人,爱作这样打扮。
自己曾与他结伴同游,看尽江南风光,尝遍苏杭美食。
他曾握碎顽石,并说:“今生必令漻兄倾心相许,如若不然,有如此石!”
结果,他真的以风华之姿,英年早逝。
……
漻清暗叹一声,收起遐思,向来人礼貌地一笑。
他,当然绝不会是他。
……可是真像!那炙热的眼神,和当年长亭初见,那人看着自己时,几乎一模一样。
忆起那人当时的狼狈,虽已是隔世,漻清却仍忍不住有些想笑。想到重离君曾答应过,会照顾他转世。这次回去,定要记得问问。
这么转念,捏起瞬移法诀,便准备回魔界去。
卫紫苏本一直呆看着他,此时见他攒指捏诀,作势欲走,忍不住高声唤道:“上仙请留步!”
漻清微感诧异,法力暂收,扬眉看着他。
卫紫苏脸上红了一红,稽首道:“在下洗剑派卫紫苏!上仙仗义诛杀这为恶一方的妖怪,想来是我同道中人……唔,相见便是有缘……寒舍距此地不远,不知上仙可肯纾尊莅临,好让紫苏有机会,聆听上仙教诲呢?”
漻清闻言一笑,微微欠身道:“不敢当。道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你我萍水相逢,实在不敢叨扰。就此别过。”
卫紫苏闻言,心中一急。正不知作何处间,忽然脑中灵光闪过,忙道:“上仙是否需要内丹呢?”
漻清听得“内丹”二字,身形不由一顿。转头深深看着他,眼中厉芒一闪。心道凭你修为,若欲强作卫道之士,指责我夺人内丹,只怕尚不大够份量。
卫紫苏见他神情,知他误会,忙道:“上仙请勿见疑!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见上仙采集内丹,似是另有妙用。在下早年交友甚广,亦曾受赠数枚千年内丹。”言及此处,笑了笑道,“上仙应也知道,我等修仙之人,要这些东西并无用处。今日在下只觉与上仙一见如故,若不见弃,在下愿将它们转赠于你。”
但凡修仙者,所得修为,必须是由自己一点一点苦练而来。若为觅捷径,去吸取他人内丹,虽可迅速增强修为,却会使体内灵力混杂,从此便落了下乘,再无缘得觐天道。
卫紫苏虽亲见漻清取丹,但却感应出他身上灵力精纯无比,绝不可能是靠吸取他人修为而成。故而他心中认为,漻清来取内丹,只不过是因他正在炼制甚么器物。此事说来虽非仁侠行径,但修仙之人多有架鼎炼丹的,无论将何种物事用为质材,均不算奇十分怪。
却不知漻清自得维泱相渡修为之后,亦无法再直接吸收纯仙抑或纯魔之气,唯有依维泱所授之法,将天地灵气邪力,统统炼化成无属的中性灵能,再行收为己用。如此一来,体内灵力自然非精纯不可。
漻清心中不由一动。千年内丹,且数量不止一枚。此言听来,似乎相当诱人。他今日方亲取一枚,眼见那山妖死状甚惨,心中久久不能释怀。
若能直接自旁人处,得到现成内丹,虽心知那寄主必然死得同样凄惨,但至少他自己可图个眼不见心净。
况且怀中这枚内丹,邪气实在十分重,若将之淬炼成精,至可供维泱使用时,也不知还有多少能剩下来。只怕不大够用。
漻清看看卫紫苏,忍不住有些意动。但他心中雪亮,这卫紫苏无事献殷勤,只怕是别有用意。
但漻清自负修为胜过对方,即便那卫紫苏有甚不妥,他亦夷然不惧。于是笑道:“多谢了。只是在下此刻,尚有要事在身。若卫兄能不吝将府上地址相告,待在下办妥俗务,必定前去拜访。”
卫紫苏的本意,自是想漻清即刻便随他回山。但此时听漻清言语,虽不尽如他所愿,总算并未直接拒绝,一切仍有可为。忙将洗剑派的方位详细说了,然后殷殷叮嘱,教漻清一定不可负约。
洗剑派,无论在武林抑或修仙道中,均素有威名,卫紫苏一面不着痕迹地表露自己掌门身份,一面已做好准备,一旦对方露出错愕表情,说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话时,如何不失风度气派地从容应对。
哪知漻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好似从未听过“洗剑派”三字一般。卫紫苏深感挫败之余,忍不住又在心中揣测漻清出身。
漻清与他应对毕,笑道:“在下这便告辞了!”指尖再次幻出白光。
卫紫苏见他展开瞬移法阵,追着道:“还不曾请教尊姓大名!”
漻清微笑答道:“在下姓漻,单名清。”“清”字出口,身形已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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漻清俯身吻上维泱苍白的唇,将一团蚕豆大小的白芒渡入他腹中。接着缠绵半晌,之后恋恋不舍地直起身子,长叹一声。
因维泱体质特殊,仅能吸收不带任何仙、魔属性的中性修为。漻清惟有先将采来的内丹炼化,提取其中精华,之后方能渡予维泱使用。
可惜方才那山妖,所炼魔功大部分乃纯邪之气凝成,真正可用的修为并不多。一经炼化萃取,剩余能用的修为,竟尚不及十年之深。
漻清自上次滥用真力,身体受损甚剧。直将养了数十年,重离君才肯放他离榻,并传他采炼内丹之法。
维泱消耗修为的速度却是甚快,当日漻清渡给他的,明明是近五百年修为,哪知此时尚不到百年,天魄竟又开始呈现衰竭之像。
漻清心中自是十分焦虑,否则亦不会着急去寻内丹。
本以为那山妖千年修为,总够维泱用百八十年的。谁知结果竟这般令人失望。
有心再出去寻些为恶一方的妖怪,但凡是修为精深的魔物,均早迁往魔界居住,鲜少有似拿山妖一般,以千年修为却仍混迹人间的。
总不好寄身重离君府上,却要拿他子民开刀罢!
留在人间的,多半是修为低浅的小妖,其微弱的修为,实在并无采集的价值。
合适的内丹,这一时半刻的,还真不知该从何处寻起。
而维泱的情况,却又实在不容乐观。
想起日间那卫紫苏曾道,他家中收着数枚千年内丹。
“数”枚!
“千年”内丹!
听来确乎十分诱人。且不论是真是假,总归是个希望。因此漻清当即决定,再赴凡间一行。只盼卫紫苏那些内丹,勿再如那山妖之物一般毫无用处。
漻清再低头,长长地吻了维泱。之后替他掖好被角,站起身,提起长剑,往外便走。
近年来,他虽经重离君点拨,将以往拙劣的瞬移之法完全掌握。但他为礼貌起见,每当出入重离君府邸时,仍是老老实实地以双腿步行。
他打开房门,正遇却见重离君立在门外,举手作敲门之势。两人乍然相对,均怔了一怔。
重离君首先回过神来,上下打量漻清一番,皱眉道:“又要出门?”
漻清点头答道:“嗯,有些急事。”
维泱曾欲对重离君痛下杀手,虽然重离君自己从来不提,更慷慨地收留他师徒二人。但漻清却总觉对他有些愧疚。是以但凡有关维泱之事,无论如何为难,他均从不开口向重离君求助。
重离君心中有数,此时见他不愿言明,立时猜到是为维泱。冷哼一声道:“我来是告诉你,几日我身有要务,须得往赴鬼界。若遇甚么麻烦事,记得传心于我,勿要逞强。”
漻清立时想到,当年重离君中天界之伏,险些命丧东灵山底,忧心道:“此去……不会有甚危险罢?离兄定要多带些人!”他自知修为低微,更有维泱需要照顾,便再不说陪他同去之类废话了。
重离君一听之下,立明其义,冷冷道:“你当鬼界中人,好似天庭一般卑鄙无耻么?哼!若是如此,他们也无必要,硬从地府幽冥界分出来!”
漻清叹道:“总是万事小心为上!”
重离君不耐道:“我自省的,你无需挂怀。”伸手拍了拍他肩,“倒是你,采丹之时,须得十分小心!切忌招惹比你修为高深之人!”
漻清心中感动,点头应了。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不知离兄,可曾见到我那前世好友,桓楹?”
重离君皱眉,想了想道:“那小道士?他出世不久,现下正在魔界。我派了个不错的人去教他。”扬眉看看漻清,“怎么,你想见他?”
漻清沉吟片刻,谓然叹道:“罢了。相见不如不见。我知道他现在很好,那便够了。”
重离君点点头,道:“我这便走了,你自己一切小心!”衣袖一摆,玄光到处,人已不见。
漻清反身将房门仔细关上,之后亦捏了法诀,瞬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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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紫苏一回到派中,便命人上上下下地打扫收拾,自己坐在正厅之中发呆,猜测漻清何时会上山来。忽有小道童入来禀报,道是有个姓漻的居士,自称与掌门有一面之缘,特来拜访,此时正在山门外相候。
卫紫苏闻言大喜,忙不迭地道:“快请,快请!”一面已站起身来,疾步亲往山门迎接去了。
漻清正负手立在峭壁之前,衣袂随风翻飞,在匆匆赶至卫紫苏看来,真如仙人一般高洁美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立在山门下,呆呆地看着他。
漻清感应到卫紫苏在他身上逡巡的炯炯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