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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回家吧,听话……”
电话里传来车流嘈杂的声音,后面一段听不清,已经挂上了。
回到炉子旁,小波依然奋力的扇风控制火候,舒把手里的布放进锅中,白色的经纬线上,一点点沁透深浅不一的蓝色。拿着勺子搅拌,锅里热气蒸腾,脸上虚浮了一层汗。染料的味道格外刺鼻,可调出的色彩比最初几次都好看多了。
小波汗流浃背,递过干毛巾给她擦汗,被炉火烤的心里燥热,加上工作室里本来的温度,干得唇上起了一层皮。
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不像南方的湿冷,一到冬天,不管在哪她都要病一场,几乎年年都是年根低下,今年看来是要提前了。
“老师,您没事吧?”
帮她换了冷毛巾,舒镇在脸上清醒了不少。炉子上的热浪越来越盛,柴火噼啪作响,锅里水沸了,熏眼的蒸汽呛得两个人咳嗽起来。
汗不停的往下落,舒自己也觉得热得难耐,拿起长勺一次次周而复始的在锅里搅拌,看着锅里的颜色从蓝变紫,变成一片黑色,然后是一片白。
脚下一个踉跄,身子被什么撑住,勺子被强行拿走。
“你们这是瞎胡闹,屋里太热了,这么闷,那不是染料,是化工添加剂,有刺激性的。小波,快去把窗户都打开!”
韩豫进门就看见舒举着勺子在炉子边煮东西,脸色涨红,嘴唇上却是一片白,刚要提醒她,人已经往一边歪倒,赶过去即时扶住,再看助理小波,白胖的脸上也略带菜色,桌上几个打开盖子的盒身上写着很熟悉的名字。
韩豫把两个人带到空气流通的地方透风,好一阵,舒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才退下去。
“再煮该中毒了,哪有你们这么弄的,也不戴口罩手套,那些都是化工原料!”韩豫口气很重,说话间还给了小波脑袋一下。“你师傅怎么交待的,去自己喝杯水去,再拿一杯过来。”
小波揉着脑袋跑了,舒依然靠在窗边,撑着窗框想站好,半天身上都散了骨架一样吃不住劲。韩豫拉了椅子扶她坐下,找了件外衣披在她肩上。
“别弄了,再瞎弄该出事了。”
小波送水过来,韩豫浇灭了炉子里燃着的木柴,又找了东西盖住一锅刺鼻的染料。
舒靠在椅子上看着好不容易上色的布又这么搁置了,有些心疼。
“我没事。”
“有事就晚了!”
在染料里添东西也是她的意思,没想到那些蓝色的粉末会有这样刺激的效果。
“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最近总是煮不好,今天想煮出来,随便加了试试。”
“那也不能瞎填东西,化工原来都有毒性,不能随便用,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急的?作东西得慢慢来。”见她还勉强的笑,韩豫更觉得不放心,索性把几个瓶瓶罐罐盖好了收在袋子里准备带走。
“晚上吃饭去吗?我载你。”
“不去了,想回去歇着。”舒喝了几口水,精神好了很多,拢了拢肩上的衣服,盯着韩豫手里的袋子。
“我拿走,别弄了。不去也好,再有几个星期就要走了,别病倒了,你回家好好歇着。他们在外边呢,我打电话叫他回来。”
韩豫的面孔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之后是小波那张圆胖的白脸,似乎带着深深的自责。
“没事,你们去吧,小波送我回去,我和他说好的。”
舒休息了一阵才起身,去外间取了自己的大衣,围上围巾,小巧的脸庞沉在乳白色的衣领里,比刚刚看起来还要苍白。
韩豫跟在后面,目送她和学徒上电梯。
走出公社的时候,北风卷着树叶吹到身上,舒下意识往小波身边靠了靠,裹紧围巾。她自己清楚,最近这些天又瘦了。
为什么瘦的,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茉莉香片(下)——————
步行回家,不知不觉绕到卓娅店前,舒遣开了小波,决定推门进去坐坐。
前店的厅里有几个顾客,在一排绣片前精挑细选。卓娅正坐在店后的角落,手里拿着绷子绣一块手帕。
熟悉的一针一线,店里的一切都不陌生,又总是悄悄的改变。淘绣品的人越来越多,店里挂的好作品越来越少,老绣件更是难得一见。
正面墙上挂着最心仪的一件,好几年了,卓娅没舍得卖,每次到这里舒都要特意看上好久。
苗家女儿的百褶裙,每个褶皱里绣上不一样的花纹,生活里的每个小物件,似乎要把娘家的全部记忆都绣在嫁衣里带到夫家去缅怀。看着经历年月的针脚,舒还没过去,卓娅已经迎上来拉她坐。
“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忙吗?我给你沏杯茶去。”
“不忙,你绣你的,我随便看看。今天累了,他晚上不回来,和大家聚会。”拿过卓娅手里的绷子端详,细白帕子渐渐出了花形,很漂亮的一束并蒂莲,颜色也配得浓淡相宜。
“你干吗不去?挺好的聚会,躲我这儿干吗?”
正要说话,前面的客人挑中了东西,话说到一半卓娅去算钱,舒索性拿起绷子,反反复复看那朵莲花。当初自己学着绣了一阵,费时费力费眼睛,子律坚持不让弄了,说是可以偶尔玩一下,太消耗心神就算了。
后来,好像就是看得买的多,拿针线的时间少。放在家里的手帕,绣了个把月还只显出一两分图案。和卓娅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修鸳鸯,准备绣对双飞鸟就好了。
卓娅回来时手里端着茶,客人出了门,两个人说话方便了很多,舒喝着卓娅私藏的龙井,玩着笸箩里彩色的绣线轴,打发倦怠的精神。
“怎么不和他去?”
“应酬,有点累了,而且怕说到展览的事,我……去不了了。”
卓娅端起绷子正准备绣,听到她的话又放下,针别在手帕一角,不禁皱眉。
“为什么去不了?他不是要带你的吗?”
这次本来不介意掩在他的光辉里,做个微微黯淡的小配角,奈何要办理护照,提到家,她的兴致就消减了大半。
“没有护照,办又不是很方便,索性不去了。”舒懒懒的解释了一句,又拿起绣线缠在指上,松开又绷紧,反反复复。
“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个护照吗?”卓娅不明白,把绣线笸箩放在一边,拉着她正经谈事。细看下,她精神还不如前两天好,虽然笑着,又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舒,是不是有什么事?”
“哪有!也没什么,家里一些琐事,好些年了。不去也好,留在这儿清静些日子,他天天在,日日对着也该腻了!”说起来轻松,舒心里多少是无奈,端起茶喝了几口,不知道找些什么说,“要给我的绣品呢?拿来看看吧,好久没见到好的了。”
卓娅看她面上透白,心里藏事的时候眉微微拢着透出了伤痕,摇摇头去里间找东西,临走把一束没拆的绣线交到她手上,“缠在轴上吧,绣到叶子时用。”
接过线,拆了封条,找到线头,在箩里挑了顺手的小线轴,舒一圈圈缠起来,目光游移在店面上的绣品里。
不大的店,过路的居民和游客时常驻足,如果再有些钱多宣传,其实卓娅的日子能更好。可她心性就是绣,不在意别的,对现在已经满足了。和自己一样,卓娅也是偏爱静多一些,不像柳紫柳叶姐妹爽利开朗,开了大大的成衣店。
目光又停在中堂悬的百褶裙上,虽然很喜欢,反而不好开口谈钱,显得生分了,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以后再跟卓娅提。
有客人推门,撞开了门楣上的小风铃,及时调回视线,背光里看出是个年纪挺轻的女孩。舒继续低头绕线轴,卓娅在里间还没有出来。客人从橱窗看到店里,一直到了角落,突然拿起了笸箩里绣到一半的并蒂莲。
“挺好看的,这儿的东西都卖吗?”温文有力的女声,也很熟悉。
舒放下线轴,抬头看清年轻女人的面容,那晚巡展开幕时,两人有过几次目光交流,总觉得不是好像处的类型。她叫孟晓荷,舒记得很清楚。拒绝她入住的最后谈判,子律和高磊都参与了,她也在里间听了整个过程,对这个女人印象深刻。
孟晓荷脸色微变,很快回了个笑容,又是面上轻轻浮过。
“老板在后面,稍等一下吧。”舒起身,放下东西,无心在打量面前果敢装扮得孟小姐,她端详卓娅绣到一半的帕子,渐渐多了势在必得的气势。
卓娅从里间出来,手里拿着找给舒的绣件,看有客人在,过去招呼生意。孟晓荷就顺带接过几件新拼,在一旁认真挑拣起来。
舒面无表情的在角落里看了会儿,外衣本来就没脱,离开很方便,和卓娅示意打了个招呼,从店面另一边绕开,推开门出去了。
回到街上,不如店里暖,可心里却觉得松快,站在橱窗前还能见到店里两个人比比划划,指着墙上的某件东西,甩甩头,怕自己想多了,舒继续往家的方向散步。
因为常常到卓娅的店里坐,路也走习惯了,和五年前看不出大的分别,当初高磊的画室就在街的尽头,跨年的夜晚,被子律带出来,她朦胧记得也在这条街上独自走过。
正想到他,手机响了。
“在哪呢?为什么不等我!”
“已经快到家了,晚上等你回来。”
“真的不要紧吗?我现在回去?”
“没事,早点回来,少喝酒。”
“那你自己记得吃东西,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好。”
挂了电话,已经到了公寓门口。开了自己的房门,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过来绣到一半的手帕,兴致乏陈,也就没有拿针。屋里静的有点冷清,坐起来去厨房煮上糖水,开了音响,拿过茶几上的画册,开了落地灯一页页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又响了,舒以为还是子律,接起来却听见卓娅的声音。
“怎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刚刚的客人把百褶裙买走了……出的价……走了又觉得舍不得……”
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疼了一下,很快又想到孟晓荷志在必得的眼神,也不好责备卓娅什么,毕竟只是一单生意。放下画册,坐正身子,舒想了想才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也好。”
晚上子律进门时,客厅留着灯,她的钥匙放在进门的鞋柜上。桌上有汤煲,碗里还剩了大半,已经凉透了。走到厨房检查,看不出晚饭吃了什么,桌上零星放着几粒红枣。把打包的粥放好,关了客厅的大灯。
子律在卧室门口站定,光从身侧照进去,衬出缩在被单里的一小团。屋角的壁灯亮着,反射在落地窗上是自己的影子,舒早已经躺下了。
轻步进去拉了窗帘,走到床边蹲下身子。
她露出了一点点额头,光里看着白极了,把唇压在上面,亲到被单边缘的手指,和头发散着一样的味道。
褪开上层的毯子,露出她睡衣的丝绸一角,她也微微有了动静,在被子里缓缓转身,也不露出脸,又转到他看不见的另一侧。知道她没有睡沉,把被边一点点拨开,子律凑近叫她。
“起来吃点东西,我买了粥。”
她听了不动,手又在拉被子,被他半截挡住。
“起来吃点东西,煲了糖水连一碗都没喝,大家都说你瘦了!”
舒软绵绵的躺着,懒洋洋不想动,听过电话之后喝了两口糖水就躺下了,却一直睡不着,也不是伤心,就觉得不踏实。一条百褶裙,都不值得提起来告诉他。
“起来喝一点,还热呢。”
被子已经被掀开好多,身上凉凉的,舒不得不回过身看他。柔和的灯光里,他面容带着微醺的暖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