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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再当东郭先生,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必须时刻记住这句经典语录。
刚才这一巴掌很是遗憾,太轻,没起到应有的效果——他连躲闪的动作都省了。
别以为我舍不得打他,提不起力气罢了。他知道他折磨人的功夫有多高,之所以不躲闪,正是笃定我的攻击力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承受了这一记耳光的他一动未动倒也罢了,竟又似在发呆。
“打懵了?”我调笑道,半点轻浮,半点暧昧,“要不就是太high了、回味无穷?want more?”我故意这么说,让他听得见却似懂非懂。
他不是佟鹭娴,听不懂洋文,其实只要他看见我妖姿摇曳的神态足矣。
“全忘了……真的全忘了。”他喃喃自语,眸中凄然一片,“你真的不再是你了。”
“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现在的我,你面前站着的这个妖精,不正是你一手制造出来的吗?是你把单纯的我一步步摧残成复杂的我,现在却后悔了?无奈了?泄气了?”我不依不饶地拿话刺激他,“晚了!变态先生。”
他站立不稳,身形踉跄了一下,后退,扶住身后的桌角,脸色发白,唇也发白。
我靠上前,依旧搂住他的脖子。“你太厉害了,整得我浑身无力,麻烦你抱我回房间吧,我困了。”
他仿佛听不见我的话,兀自喃喃而语:“你叫我永远都不要忘了你,可你早已忘了我,半点不剩。”
“忘了最好,谁会愿意记住这样的你?你最好也忘了。世间无爱、无恨的人多了,这些人难道就活不下去了?不是照样活的风生水起么。只有你这种人,偏喜欢跟自己过不去,活该!”我刻薄地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轻蔑而鄙夷的弧度。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近在咫尺的脸悲愤而绝望。突然,似触电般,他抽搐了一下,猛地抿唇,腮部鼓起,似有呕吐物溢在口中被他硬忍住。
我当他要吐,只得松开他的脖子,给他腾出空间来。又想到底是心胸狭隘之人,才说他这么几句就受不了了。从前他对我说过多少难听的话,如若我也像他这等心胸,不是每天都得吐好几回?
“噗!”他终于没能憋住,喷洒了一地,但并非寻常呕吐物,是血!
我惊愣住,迟钝地看着那些斑驳的血珠。我把他气吐血了?我干的?
一丝惊喜迅即涌起,我终于修炼成功,光靠一张嘴就把功夫卓绝的尔大侠驳得口吐鲜血。
我忍不住笑,完全没淑女形象,很快转为狂笑。“尔忠国,你比周瑜气量还小啊,就我这几句话也能将你气到吐血?可见你的心胸有多狭隘。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虐人吗,怎么反倒被人虐着了?”
“来人!”尔忠国大喊一声,重重地坐在地上。
瞬间,冲进来三个手下,都是彪形汉子。“大哥,怎么了?”其中一个惊问道,奔上前托住他。
“不是我打的啊。”我声明在先。
“你受伤了?”另一个掀起尔忠国的衣衫查看后叫道。“快找宋孝先来!”
我大吃一惊,这人好厉害,怎么通过皮肤表面就能看出他受了内伤?一定也是个高手。
“不必惊动老宋,我这伤无碍,给我拿药来擦擦即可。”他一咬牙,站了起来。“今晚的行动提前进行。”
“可是你这伤……”第一个进门的人不无担忧的说道。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通知大家,二十分钟后出发。”他的语气十分坚决。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心想他究竟伤着哪里了?莫名而来的心痛又涌起,顷刻间覆盖住所有的欣喜。
老六听到动静出现在房门口:“先生,您还好吧。”
“带太太回房间。”尔忠国直接下令。
我正打算离开这里,听他这么一说立即转身朝外走,却不知怎的,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老六立即过来搀扶。
我的手颤抖得厉害,如果没有老六帮忙,我想可能一时无法从地上撑起身子。
我忘了,自己原本也是见不得血色的人。瞧他那血喷的……
从前只在电影镜头里看过,觉得很假、表演夸张,但今天亲眼见识了,很逼真、很吓人。
回到房间后我问老六是否知道尔忠国受伤一事,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回道他知道,并说已经有两、三天了,但先生嘱咐他不得将此事告知其他人,甚至不许在他面前提及。
“他武功那么高,怎么会受伤?”我疑惑不解,同时想起玉蟾露,他为何不用?舍不得用还是……我突然感到心慌的厉害。
“太太,先生做事的风格你也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是不容别人插手过问的。”
“是啊,他一直就是个霸道人。”我匆匆说道,“他伤得重吗?”
“不知道,他这方面很能忍。”老六蹙着眉,见我一副蔫耷耷的样子,又道:“没其他吩咐,我就走了。太太看着很累。”
“你去吧。”我朝他说,却又叫住他,“你赶紧去他那里,提醒他随身带上玉蟾露。”
老六应了一声离开,却在房门口撞上一个人,正是尔忠国,侧过身子让老六走开。
我略微直起腰杆,一时无措,只是漠然地看着他,
他没进门,就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形框在门里,让门变得又窄又小。“给我半个月时间,我会妥善处理你我之间的事情。请你在这半个月内不要轻举妄动。我的意思你应该懂。”他声音平稳,仿佛只是把那些词句念出来,无须顾及内容。
我没说话,揣度他话里的意思。缓兵之计?我问自己。为何我应该懂他的意思?
当我再次抬眼看向房门口,他已经不在那里。
那一夜很长很长,我的无眠也在黑暗里持续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早上被院子里的吵闹声惊醒。推开窗看去,一大帮男人在院子里整理包裹,整个院子堆
满邮包,俨然成了邮局收发站。
用早餐时,我随便问一个经过身边的人院子里那些包裹怎么放在这里?他说是暂时的,下午就
会有邮车过来运走。
我又问他具体时间是否知道,他说大约四点前后。
这个时间段让我惊慌,因为池春树营救我的具体时间就是今日下午三点十五分。
为了证实我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我踱进院子里随便靠近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邮包,手刚触及包
裹封口,立即有人过来阻止。“太太,请离这些包裹远一点儿。先生也不希望太太碰这些脏东西。”
我假装不知,噢了一声立即离开,感觉身后好几双警惕的眼睛注视着我。
这些包裹显然是连夜转移到这里的。我猜里面的东西与查验封贴上标注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为何这么凑巧?我暗自恼火,随即想起尔忠国昨晚丢下的话。
他让我不要轻举妄动,难道他知道池春树打算营救我?他是如何知道的?如果他知道就不该冒这
个风险自个儿往枪口上撞。没道理啊。
半小时后,老六来通知我,说先生打算让我去看场电影,问我是否愿意,如果愿意他这就去买
票。因为是新片,票很紧张,他得提前去订购。
“谁陪我去?”我谨慎地问道。
“当然是先生了。我可不敢陪太太坐进电影院里。”老六的神情颇奇怪。
“什么时间?”
“晚上。白天先生要工作,没时间。”老六回道。
“我夜里没睡好,头疼,哪里都不想去。”我对老六说。
老六走后,我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对自己说:什么看电影,分明是在试探我。
他是不是想提醒我他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了,所以让我别轻举妄动。
我思绪纷乱地在房间走来走去,不知不觉,迈出房门,走进门廊里。
“今天的报纸太太想看吗?”一个男仆问道,手里抱着一摞杂物经过。
“丢这里吧,暂时还不想看。”我对他说道。他从杂物里抽出报纸来丢在窗台上,走开。
在门廊里发够呆,我无聊地翻动报纸,首页上一则用毛笔圈起来的通知引起我的主意,该通知
由武汉特别市政府颁发,勒令市民必须将家中一切违禁物品上交到指定部门,并不定期突袭抽查,如有市民不配合一经查到立即追究相关责任。违禁物品名称罗列了整整半版纸面,有违禁书刊,违禁金属器皿,违禁日用品等等,看得人头晕。
我翻过此页,后页一眼看到的东西触目惊心:是无数碎片粘合成的一封信——池春树写给我的那封——恢复率达到90%以上,写着日期的那行被人用笔标注过。
我愤怒地将信揉成一团。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心中一肚子数却并不说破,让我自己抉择。
尔忠国,好个阴险狡诈的狗特务。你高,你真高!
103 疑云密布
午餐时没见到那位裱字拼图高手。喝汤的时候我还在想那么多张碎屑恢复成原状得花费多少时间?很难想象。但他做到了,委实厉害。是不是一个人一旦变态,能力也非同寻常起来?
我清楚地意识到跟他作对不异于以卵击石。
好在我已经做好选择¬;——择机而动。他不动,我不动,他若动,我必动。
但首先要做的事是打发走池春树。
至于我的自由问题……我盯着汤里映着的自己——拉倒吧。大不了一死,我,柳拾伊,绝不受他摆布。
从两点钟起,我就搬了一张藤椅坐在挨近大门的地方——晒太阳。无论周围投来何种异样的眼光一律视而不见。
晚秋的暖阳将万丈光芒无私地照在严重缺眠的我身上,比任何一支催眠曲都管用,人不知不觉便
迷糊起来。
一个俊逸修长的身影从阳光中走来,披着一身的金辉。依稀看见他的脸,五官不辨,即使看到五官也瞬间忘却、无法留下可供记忆的形象。我想是因为那光芒太耀眼,或只因我的意识太模糊,总之,我没能记住他的模样。
他从金色的光芒里向我伸出一只手,白皙而修长。
不知他是谁,但心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他浑身散发着圣人般的祥瑞之气,令人信任,令人
敬仰,更令人向往。我对自己说:他是来拯救你的。
他无言,我也无语。毫无意识的,我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接住那只手,温润如玉的触感。
我打算跟他走,至于去哪里不知道,似乎并不重要,只要不留在这里——应该便是最好的去处了。
然而刚迈开步子,眼前的景象忽地变了,光芒不再,黑暗笼罩,手心里温润如玉的触感也随之消
失,变得冰冷,僵硬。
惊惶中,我抬眸看向他,太黑,依旧五官不辨,却看到他的眸光,阴冷,森寒。
突然而至的恐惧让我急欲挣脱那只手,却反被攥得更紧,寒冰般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我几乎从藤椅里跳起来,随即发现刚才是在做梦。我还在院子里,四周光明一片。
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薄毯,我竟浑然不觉,想必刚才一定睡得很沉。
抬腕看表,三点钟。
他就要来了?我的呼吸有些紊乱。他会以什么面貌出现在我面前,平民?医生?鬼子?
曾经无数次猜想过与他见面会是什么情景,此刻,却希望他别出现。我渴望自己成为传说中的那
个铁扇公主,拿芭蕉扇将他扇到十万八千里去,永远回不来,永远找不到我,远离一切伤害和危险。
这个该死的年代,没有手机,发不了短信,关键连他的电话也不知道——我无法通知到他,更无法阻止他的到来。
“太太,先生打过电话,说将有贵客临门,请你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