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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没受伤!”他扫了尔忠国一眼,目光回到我脸上。
“也恭喜你了。”我扫了一眼他的独眼,淡淡地说道,心想如果他敢招惹我,等于给自己找麻烦。我身边那个人可是最容易激动的。
乔泰突然大声说道:“Happy Birthday!”
他的声音很大,用餐的人一起向我这里看过来。
在我吃惊地看着他时,他的右手忽地从背后伸出来,看着是空的,突然在空中那么一抓,居然抓出一捧金灿灿的野山菊来。
面条“哧溜”滑入我的喉咙,差点噎着。
令我吃惊的不是他的戏法,而是他说的那句生日快乐。
83 千年怨灵
我愣住,不由紧盯着他那只独眼。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难道他真的天赋异禀?
尔忠国站了起来,他一定跟我一样吃惊,只不过吃惊的内容有所差异。
“乔大师什么意思?”他的话里带着敌意,但还算客气。
“柳小姐今天过生日,表示一下慰问啦。”他毫不在意尔忠国的介入,将野山菊递到我面前。
他的话明显有问题,既然知道尔忠国是我丈夫,为何又称我“柳小姐”?尔忠国听了一定在心里绕好几个弯分析一番。
“我不喜欢这花。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说完,我继续斯文地吃面。
乔泰的手臂仍对我伸着,显得很执着,是否直到我收下,他才会改变姿势呢。
“这种花好像不适合当生日礼物嗳。”我低声说道。希望他有点知识,否则就是故意的,咒我吗?
“那这一束怎么样?”他一抖手腕,野菊花没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捧猩红如血的雁来红。
尔忠国连站起身的动作也省略了,伸过手臂一把揽过那花。“我替她谢过。”面无表情。
“那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乔泰微微颔首,转身而去,一路只要见着女护士,便慷慨地抛去飞吻。
尔中国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然后看向我。
“别问我任何问题,无可奉告!”我知道他又会刨根问底儿,可我给不了他任何答案。
尔忠国拿走我的碗。“只剩汤了,还吃什么?”目光尖锐地看着我。“连解释一下都不愿意吗?”
我硬着头皮看向他,无奈地说道:“他不正常,你没觉得吗?正常人有那样的吗?”
尔忠国冷笑一声:“恐怕不正常的不止他一人吧!”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再怎么解释也是白费力。我们之间从来就缺乏信任,不是吗?”
尔忠国愣了一下,脸色沉下来。“的确如此。怪谁呢,有人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让人信任的资本。”他的语气冷漠而带刺。
上帝啊,真主安拉啊,老天爷啊,菩萨啊……随便哪位——只要有神力——都来管管这个令人抓狂的变态男吧。他永远只记得自己被伤害,从未考虑过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有多可怕吗?
我们之间曾经无比接近友谊,多么可贵的进步啊,然而一转眼又回到老路上去。我的心又在刺痛,随即沉入幽暗的谷底。
“那我更没必要解释什么了。”我说道,打算起身离开这里。
可尔忠国先我一步“唰”地站起身,森寒的目光挖了我一眼,走开。
我的思绪回到乔泰那里。他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太让人意外,而且他越发让人觉得神秘而危险。
乔泰似乎故意躲着我,没出事之前是不请自来,但如今只要我出现过的地方,他一定提前闪人。
难道他成心不让我有任何接近真相的机会?
这个混蛋东西!战场上每天死那么多人,为什么他不死?
估计这个野战医院的为数不多的妞儿都被他泡遍了,也被他收买遍了——除却我——经常看他窜东窜西跟年轻女兵或者护士调情,动作灵活敏捷,哪里像个伤员,可他始终穿着伤号服、迟迟没有离去的意思,哪怕师部时常有人过来催问他的恢复情况,他也总有办法出具仍需巩固疗效的证明。
这个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在密谋报复我的计划还是忘记了放过的狠话?
看那天他抛下的话我还没忘,尤其那只闪烁着杀气的独眼。
四天过去了,像四年一样难捱。
这四天里,尔忠国懒得和我说话,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烫着他的舌头似的。
他那副臭脸,谁看了都不会舒服。
每天一醒来,我便清醒地知道我跟他之间横亘着的那道鸿沟——大半个世纪之宽。
除了不说话,他像往常一样,白天陪我去治疗室,晚间陪我去积水潭边搞个人卫生。
野战医院规定五点到七点属于男性阶段,八点钟以后归女性所有,任何男性不得靠近。尔忠国则选择七点半到八点间的时间段送我来积水潭边。
有他在附近守着,我会放心洗浴,不必担心他偷看我。我相信就算有其他女性在此,他也不会偷看她们。这方面,他倒是不变态。
潭水一天比一天凉,已经不适合洗澡,只能凑合着对付,对我来说有水就好。
很快到了七号的早晨,医生检查我的伤口时对尔忠国说道:“你太太的伤只需再巩固两、三天便可痊愈。”
回帐篷后我问尔忠国:“可以离开这里了吗?我的伤已经好了。”我希望尽快离开这里,避开乔泰。多呆一天多一份风险。
“不急。等鬼子撤退了才好离开。”他冷冷地回道,卷起脏衣服丢进洗衣桶里。
这些天从没见他洗过衣服,总有勤快人帮他的忙。而我这个伤员倒是得自己动手。我暗自恼火,这个号称尔大少爷的男人恐怕离开人伺候一天也活不下去。剥削阶级腐朽分子!
我提高嗓门问道:“鬼子已经撤退了,为什么不能走?”
他正提了脏衣桶放到帐篷外,没回答我的话。
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取走那只桶并将衣服洗干净,最后迭得整整齐齐送到他面前——只为了有机会接近他,看到他那副没有表情的臭脸。
哎,天下犯。贱的女人还真不少,丢我们女同胞的脸!不过,如果她们知道他可怖的一面,看到佟鹭娴死时的凄怆,还敢接近他吗?
“你怎么知道鬼子撤退了?”他返身进帐篷带着不耐烦的神情。
“我……就是知道,你没发现今天没一个伤员进来吗?”
“没伤员只能说明敌我双方暂时没交锋,或者没重伤员,不代表鬼子撤退了。”他用讥讽的表情替代了先前的不耐烦。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我抓狂地捂住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到自己的焦躁不安——总觉得今天会出事。早上太阳还露出灿烂的笑脸,这会儿突然就阴了,满地晒着的白床单和白纱布随风飘荡,有股阴惨惨的鬼气。
现在的我犹如一只困兽,在充满陷阱的山坳里紧张地喘息,明明知道危险就在附近,却不知何时一不小心就踏进某个机关。
“祈祷国军节节胜利吧。把鬼子撵走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尔忠国冷冷地看着我说道。“你好像很着急离开。其实,对你而言,离开这里又能怎样?”
我一听泄了气。没错,对我而言,离开这里对我而言不外乎从一个陷阱挪入另一个陷阱里,威胁无处不在。除了地点形式不同,有区分吗?
怕出事,可还是出了事。
午后一点钟左右,从上到下,医院近一千号人同时上吐下泻,折腾了二个多时辰,正当所有人素手无策之际,却又同时好了——来的蹊跷,去的也蹊跷。
奇怪的是这场莫名其妙的风波中,唯独我一个人好好的,什么症状都没有发生。
从呕吐物和排泄物的分析结果找不到任何引发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师部极其重视这件事情,派了一个姓马的专员到这里,以期找出原因。
所有人都被召到一处空地上一排排站好。小小的空地上挤满了人。大家都穿着军装,形成一片灰绿色的人海,看着颇为壮观。
这时候,主角乔泰登场。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步履蹒跚地爬到一个高处——似乎还没完全摆脱腹泻的后遗症。他一边看向四周,一边掐指算着什么,那副装神弄鬼的样子让我感到既又无聊又可笑。
他脑袋上的绷带已经拆掉,左眼睑还有些淤青,看上去像一个很爱打架闹事的小瘪三。
“以我的法力,我感觉不是一般的瘟疫,是某种特殊的瘟疫。”他分析道。
屁话!我暗暗骂他。
马专员恭敬地看着他:“您的意思是……”
“这里原来是古战场,孤魂野鬼颇多,怨气深重,我怀疑其中一个怨气很重的千年亡魂被惊动了,趁机作乱、报复人间。”他转动着眼珠子四下张望着。
演戏水平拙劣!我冷冷地看着他在高处表演——你就是那个鬼吧。
骂归骂,但我心里忐忑起来,总觉得事出有因,某种阴谋正在上演。
“那怎么办?看来这件事没法彻查了?”马专员露出遗憾之色。
“未必!”乔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要我能查到那个宿主,就好办了。”
“哦?”马专员面露喜色。“大师看来已有主张。”
“嗯。”乔泰傲慢地应了一声。让伙夫搬来几桶水,他口中念念有词,手臂在空中舞动,然后拿过笔墨,龙飞凤舞地写了几张字条,分别贴在水桶上。
接着,他嘱咐马专员附耳过来对他说了一些话。马专员连连点头。
马专员发话了:“各位国军弟兄们,你们浴血奋战、殊死搏杀使得鬼子不敢进犯我长沙重地。然而,尔等负伤修养之际,竟有妖孽作祟此地,妄图毁我士气。幸得乔大师法力高强,我们很快便能揪出制造瘟疫的元凶。此刻,需要大家全力配合啊,因为那妖孽就附在你们中的某一个人身上。我相信铲除妖孽后,你们很快就能重返沙场杀敌。马上乔大师便要施法捉妖,请你们保持安静。好吧,现在,大家排好队依次上前来喝符水,然后归位。”
马专员点了第一排最左手的一个士兵,从他开始,大家陆陆续续上前、挨次喝下所谓的符水。
我经过乔泰身边时,他给了我一个颇具深意的眼神。我的心随着他的眼神下沉了一下。之前听到他说那番话时心里已经明白他打算拿我开刀了,因为我的嫌疑最大,是唯一一个既没吐、也没泻的人,在这堆人里太明显了。
所有人归位后,马专员对下属问道:“还有遗漏的吗?”
身边一个人汇报:“除了医院里尚在昏迷的三个伤员,大家都喝过了。”
马专员看向乔泰:“他们是否也要服用符水?”
“不必,怨灵晚上最厉害,白天只能附在能走动的活体内,那些伤员不可能是它的目标。”
此时,一个年轻的女护士突然指向我说道:“我看不必施法辨别了。我们这么多人里就她一个好端端的,不是她会是谁?”
84 我是谁
“哎,怎么说话呢?”乔泰立即喝斥她,“也许她有神灵护佑,邪气入不了她体内也是可能的,不可乱说话。”转而对我一笑。“对不起,尔太太。”又面向众人十分威严地说道:“在我没有施法查明真相之前,谁都不得胡乱猜疑任何人,我们必须以事实说话。”
“好!乔大师公正严明,各位务必全力配合大师查出真正的怨灵。”马专员附和道。
我冷冷地看着乔泰。少装腔作势了,我知道你的目标就是我,却摆出个公正不阿的样子,作秀罢了!
明知他冲我而来,可我能怎么办?
恐惧令我浑身一阵阵发冷,血管里流动的似乎不是热血,而是冰水。
我的焦灼似乎被尔忠国捕捉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