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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疼痛,我迅速爬起来回头一看,呆了——木屋不见了,四周的土地被毁得一片新人疮痍,木屋原来所在的位置,已经凹陷下去,成了一个巨大的坑,那个长在地下的大怪物已然见了天日,无数绿茎与乱飞的紫蓝花从它的主干上窜出来,混在一起,在四周快速游动着。
所有人都呆住了。我们真正的惊讶,不在于这些,而是那怪物直冲天际的主干上,笼罩的,是一条飘飞的布裙,布裙下不脚,而是与主干长在一起的肢体。
此刻,敖炽的母亲高高在上地站立着,姣好的容貌已被一条条绿色的脉络完全破坏,散开的头发在空中凌乱地飞舞。每一条游动的绿茎,每一朵想吃人的紫蓝花,在她身下动荡不止,那些怪异的跳动与扭曲,仿若恶魔的舞蹈。
难怪她动不了,原来,她根本就是“长”在了这里,我们之前所见的,都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这时,大叔突然从怀里取了个什么出来,好亮!
敖炽见状,大惊失色,呼的一下蹿过去,拽住了大叔的手:“不行。”
我追过去,看到大叔手里的,是一枚三寸长,用骨头打磨而成的针,上头还刻着精细的花纹。
“只要她还活着,供应给其他妖物的能量就不会断绝。你杀掉再多小喽啰也没用,它们会循环复活。”大叔沉沉道,“她体内吸收的邪力已经太多,你以龙珠净化,不但不能成功,反而会被她吸收变异成新的力量,让她妖变得更厉害!再不动手,都别想活着离开。”
敖炽咬牙:“会有别的办法!”
大叔将骨针塞到他手里:“你自己决定!”说完,他一把拧住敖炽的后脖子,逼他往上看,说:“看清楚,她最后的一点本性马上就要消失,如果你不动手,这里很快就会变成炼狱。如果你不阻止,她还会继续生长,很可能一天就长到另一个世界去。更多的人会成为她的食物,也有更多的邪灵妖物会因她而强大,生生不息。”
事态紧急!换成是我,我会怎么做?不知道。但是,总得要硬起心肠做一道数学题,留下她,会有多少人受害,除去她,会有多少人得救。答案太一面倒了。
可是,敖炽的悲伤,身为人子的责任,又该如何计算。
我伸出手,用力捏了捏敖炽的肩膀,在他背后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变成这样,我会是那个让你消失的人。同样,如果是我,也请你不要犹豫,因为,但凡我还有一点点本性,那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你来阻止我。与其变成一个彻底的怪物,不如做一个安息的灵魂!”
敖炽的眼睛布满血红的丝,他用生平最凶狠的目光盯着我,然后,突然转身,跃向半空。
越来越黑的天空下,他停在母亲的面前,看着她已经变成了两块绿色球体的眼睛,慢慢举起了手里的骨针。
“敖炽,你怎么忍心杀掉妈妈?”
一个悲哀的声音,从她身上发出,传染般扩散下来,所有的绿茎与紫蓝花都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这句话,连绵不绝地在四周响起,听得人心脏发紧。
窃语独有的妖法,竟然用在了敖炽身上。
敖炽的手剧烈抖动起来,骨针停在半空。这时,数条绿茎缠绕过来,紧紧套住了他的身体,无数吐着舌头的花趁势朝他涌去。
不好!
我和大叔同时飞了上去,他比我快,挥手弹出一片火焰将怪花烧成灰烬,再一抓住敖炽,顺势抢过他手里的骨针,朝敖炽母亲的额头狠刺过去,毫不犹豫。
敖炽跟我,都下意识地把脸扭向一边。
可是,半晌都没动静。
转过头,一条尖尖的蛇尾,紧紧缠住了大叔的手臂。
巨大的羽翼,把天空都要遮住了,浓重的阴影将所有人锁住,强烈的压抑感从头顶贯穿脚底,一对深灰色的眼珠,在布满紫白鳞片的硕大头颅上缓慢转动,没有任何光彩,任何外来的光线,都不能在那样的眼睛里折出光来,那片比真正的黑洞更可怕的灰色,真是世上最绝望的颜色。
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条蛇。
健壮蜿蜒的躯体在空中巍然不动,水波一样的光纹在它每片鳞甲上闪烁,张扬耀眼,与它阴暗不见天日的眼睛形成鲜明的对比,橘色与黑色混在一起的气流滚滚而来,在它的身周游弋不止。蛇妖我见过不少,顶多骚扰一下市民或弄倒一座和尚塔,能成这般气候的,绝无仅有,如果它不是没角没爪,我会以为我看到了龙。难怪它会被称为羽蛇神,且不论它的正邪,这架势已是足够了。
老黄已经吓晕了,帕卡尔哆嗦着,连刀都快握不住。
“她属于这里。”羽蛇神的嘴里,露出一排尖细密集的牙,乌黑分叉的芯子在齿间跳动,每说一个字,就有一缕灰色的雾气从口中漫出。
这一瞬间,它与大叔僵持,敖炽被绿茎缠成了粽子,我最自由。
我在千分之一秒时间做了一个可能会让敖炽恨我一辈子的决定。
纵身向前,在所有人都忽略我的刹那,我闪电般从大叔手里换过骨针,赌上我全身的力气,照准敖炽母亲的额头猛刺下去。
“裟……”敖炽的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惊诧得连我的名字都喊不完整了。
那张丑陋的脸孔张大了嘴,已经变成绿球的眼珠死死瞪着我,下一秒就要脱出眼眶一般,她,应该是它,抬起绿脉遍布的双手想来掐我,却突然定住,深深插进它眉心的骨针,只留不到半寸在外,金光激射,我可能眼花,反正我看到金光之内幻化出无数条昂首摆尾的龙,齐齐钻进了她的脑袋。淤血一样乌红的颜色,即刻从地面上每一根绿茎的末端,每一朵紫蓝花的花心开始,迅速朝上蔓延,地面的震颤比任何时候都强烈,波及的范围似乎不止我们所在的这一块,整个地城的土地都在颤动,地面下,有东西正在垂死挣扎。隆隆声中,地城的土地开始翻腾,褐色的泥土骤然化为乌红,上头的植物瞬时枯萎,其间,大大小小的动物尖叫着逃窜,一副末日之象。
我又听到咔咔的碎裂声,她身下的主干,被强大的力量撕裂开来,由下而上,所有从这里生出的绿茎与柴蓝花,都化成了乌红的灰烬,弥漫在天地之间。
力量并没有因此而停下,直到她朝我伸出来的双手,她的身躯,她的脸孔,在我面前碎成了渣,大地才停止了震颤,一切方告平息。
敖炽跌在地上,愣愣地望着漫天灰烬,一根纤细的小草从空中飘下,正好落在他的怀里。
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一个愤怒的火球便朝我扑来,我慌忙闪开,衣裳仍被擦过去的流火烧掉了一个角。这位愤怒的羽蛇神显然是锁定了我,连大叔都不顾了,扔下他便朝我而来。离得近了,我才更清楚地看到,那张狠狠张大的蛇口是有多大,两个不减肥的我也不够它塞牙缝。
跑!打不过就跑是我的信条!正想朝更高的空中飞,却没料到自己被“黏”住了,任我的双腿怎么蹬,身体怎么窜,就是飞不动,不但飞不动,还被一股力量往后拖。回头一看,羽蛇神口里吐出的烟雾居然变成了蚕丝一样的鬼东西,像502胶一样黏在了我的背上。
拔河,我怎么可能是这大块头的对手!老天,别告诉我我的2012就是被一条大蛇吃掉,这样的结局太伤心了!
4
胡思乱想挣扎之际,一圈激烈的光茫在背后闪开,纵然我是背面而对,眼睛也被刺得发疼。身子突然没了束缚,我朝前一扑,一个家伙从后面撵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拖进怀里。我一回头,除了敖炽严肃到黑暗的脸,当然还看到一个誓要置我于死地的大嘴巴,那密密的蛇牙,离我不过咫尺之遥,不过,也就只能保持这个距离了,它无法再往前窜动半寸。
谁拽住它了?!谁这么大力气拽住了它?!
敖炽抱着我朝地面而去,就在我跟羽蛇神拉开距离之后,我才看到惊掉下巴的一幕——一条体型比它更大的龙,死死咬住了它的尾巴,仰着脖子朝后一甩,这家伙便飞了出去,重重附落在地。那浑身银白的大龙,龙角峥嵘,目光如炬,傲然立于空中,冷冷注视着地面上的敌人,大龙任何一个动作,不管仰头还是抬爪,都会有一道炫目的银光顺势而出,华贵之气一目了然。除开这些,它更有一份气定神闲、不怒而威的庄严。那种感觉,就是它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稳稳地立于高处,便能叫所有看见他的人,情不自禁地臣服于脚下。
哪里来了这样一条龙?!我看得呆傻,只记得当时离羽蛇神最近的,只有一个大叔。
大叔?!
摔一跤自然摔不死堂堂的羽蛇神,它从被它砸出一个大坑的地上一飞而起,朝大龙扑去,两个大家伙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
我与敖炽落到地面,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那根小草,慎重交给我:“守好它。”
“你……”
不等我说话,这厮已毫不留情地抛下了我,突然现出原形,飞速朝空中那两个打得难解难分的家伙而去。
天空变得更糟糕了,仅剩的一点点橘色全被滚滚的黑浪所代替。一银一紫两条龙,口吐海蓝真火,昂头奋爪,联手对付那条自以为可以翻云覆雨的羽蛇神。我曾听敖炽说,龙发怒的时候,天地都会随之变色,所以不要总是惹他。以前我以为他是夸大其词,当年他生气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吐个火就算了,直到此时,我才明白没有骗我。
此刻,整个天空已经漆黑一片,闪电鸣雷,狂风大作,无数滚动的火球在他们彼此身边炸裂开来,龙爪犀利,蛇头狠毒,每每到他们肢体相碰的时候,就有刺眼的光华炸裂开来,整个世界在这场旷古绝今的战斗里,被迫与黑夜与白昼中不断转换。落下的碎火借着风势散得到处都是,轻易引燃了那些枯干的植物,转眼便连成了一片火海。
我最怕火。他们再这样打下去,羽蛇神会不会降伏不知道,这片土地倒是很快会被烧得一干二净。
“西边!西边有一个湖!”帕卡尔焦急地指着远方。
“没用。远水不解近火。而且火热蔓延太快。”我知道他的好意,但我无能为力,我没有操纵大量水源的能力,九厥也不行。就是这么几分钟,火热已经比刚才扩大了一倍,滚滚黑烟中,焦臭的气味越来越浓。
“去神殿顶上避一避。”我大声说。
殿顶离地面很高,就算这里烧成了火海,这座坚实的金字塔也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我抬头,空中的激斗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但是看得出,羽蛇神已经渐渐落了下风。
这种级别的斗殴,我跟九厥都是不够资格插手的,我对两条龙有信心,索性横下手不管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想出灭火的方法,否则他们决出胜负之时,只怕我们所有人都变成烧猪了。
唯今之计,只有搬救兵。我迅速把认识的所有人扫描一遍,在掠过某个名字时,不禁一阵惊喜。可我马上又愁住了,虽然那个人有可能,但我要怎么才能通知他来这里呢?我们被隔离了,根本突破不了这片天空。
我吸了口气,突然往天上飞去,我必须再试一次,我感觉在敖炽母亲的妖身被毁之后,这个世界的平稳与均衡被打破了,牵制着这里的力量混乱了,如果是这样,那层不能被突破的界限是不是也动摇了呢?
结果,我又想多了。
那层“界限”依然坚固,毫不留情地把我拍回了原地。落在地面的我,发觉皮肤上竟然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我心脏一抽,黄泉界?!我现在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