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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票。
余老板继续抹汗出主意:“大人如果是公事,自然是应该报公帐的,大人就写个单子,我将单子发还京都,也是能抵帐的。”
“打白条?这主意好。”范闲心里想着,接过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心想这位余老板倒是极有眼力,估计是看多了使臣打白条的事情。他刷刷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余老板又小心写上银钱数目,轮到范闲落款了,此时他却犹豫了起来,回身问王启年:“院里有钱吗?”
王启年苦笑说道:“院里财政三分之一由陛下拔入,三分之二由户部,也就是大人您家那位老爷子拔,最近这些年一直有些吃紧。”
范闲回头望了一眼高达,心想你是跟着父亲混的,虎卫自然是极有钱的。高达看少爷望向自己,脸上一阵尴尬。说道:“少爷。老爷管虎卫银钱管得紧。”
范闲叹口气,望着林静说道:“看来还是只有用鸿胪寺的名义了。”
林静忍住苦笑,心想您这是明摆着吃鸿胪寺,还能说什么?反正都是公中的帐,林静也不心疼,还凑趣说道:“内库外库,总是不如国库。”
这话极是,不论是目前长公主理着的内库,还是司南伯范建理着的户部,归根结底,总是庆国的银钱。范闲与林静这对正副使,潇潇洒洒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又看了一眼纸上那两千两的数目,使走出了玻璃店门。
几人没有长随跟着,所以余老板极细心地吩咐伙计们捧着那几个宝贝玻璃樽,跟着几位大人出了门,因为范闲没有吩咐他们送回使团。想来还有它用。
走过那家卖着九连环,夏容道的玩具店,范闲只是看了一眼,目光清柔。前一家便是卖酒的地方,范闲当先走了进去、这家店的老板早已得了下人相告,知道来了几位家乡的高官,正站在门口迎着。好生恭敬。
范闲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发现这家盛放酒水的酒具也是极为名贵,只是比自己“买”的那几样玻璃樽就差的远了,招招手。让店老板上前问道:“最好的酒是什么?”
老板姓盛,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透明的细长瓶子。瓶中酒水泛着一种极其诱人的红色,色泽浓而不稠。
范闲微微眯眼,讶异说道:“葡萄酒?”
“范大人果然不愧是酒中仙,诗中仙。”盛老板早打听清楚了此次家乡使团的构成,诌媚笑道:“正是葡萄美酒。”
取来个杯子,倒了一些进去,范闲闭着眼睛,微摇晃着开口杯,凑到鼻下嗅了嗅。看见他这作派,不止王启年这位当年也曾奢华过的大盗,就连林静与盛老板都在心里大加赞叹,心想范大人果然是名门之后。
范闲可不是什么品酒高手,只是作态罢了,将杯子放到身边桌上,说道:“这酒要了,再拣烈的拿些出来。”
盛老板不敢怠慢,赶紧一一奉上,范闲依次浅尝一口,微微皱眉,这和自己平日里喝的那种酒没有太大区别,度数太低,远远不如在澹州时,五竹叔给自己整的高梁和京中的贡酒。
见大人皱眉,盛老板小声问道:“烈酒禁止北上,大人多体谅。”
范闲知道对方没有说实话,这世上还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北齐权贵多是大富大贵之辈,花银子向来手不会软的,这老板还不得备着些高级货色,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表示不满意。
盛老板忽然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取出两瓶好酒。范闲微微皱眉,在先前的那一眼中,这位看似普通的老板,却露出了极不普通的神采。
用小瓷杯装着,范闲抿了一口,然后皱紧了雇头,半晌没有说话。
众人以为这酒味道不好,王启年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怎么了?”
范闲丝丝吸了口气,将咽喉处那道烫人的感觉全化作了刺激的快感,大声赞叹道:“好酒!好酒!什么名字?”
盛老板微微一笑,说道:“五粮液。”
范闲面色宁静不变,再赞道:“好名字。”他在心里却苦笑赞道“叶轻眉,当年你真的好闲。”
办完这一切,四位官老爷便起身出门。但出门之时,范闲却发现这位姓盛的老板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联想到先前注意到的地方,范闲顿住了脚步,让其余三人先走,自己却回身,在盛老板的带领下来到后方的帐房之中。
帐房里没有一个人,安静得异常蹊跷。
盛老板一入内室,便浑若变了一个人般,整个人的身体都直了起来,面色一片肃穆,对坐在椅上的范闲当头拜了下去,沉声说道:“内库盛怀仁,拜见姑爷。”
第四卷 北海雾
第六十三章 … 长宁侯府
范闲面色不变,他早就料到有这一出。今天秀水街之行,其实表面上的目的还在其次,关键是想看看内库在北方的经营究竟如何,所以当听见这位威老扳称呼自己姑爷时,他一点都不吃惊,内库如今毕竟还是在长公主的打理之下,总会有些长公主的亲信,潜伏在北齐。
不知道为什么,范闲很相信,长公主会主动派人来找自己这个使团的正使。这不仅仅是直觉,更是一种对于庆国人的判断,庆国人不论是贤是愚,骨子里都有些近乎偏执的自信与骄傲。长公主要放肖恩走,一定另有隐情,如果不是和神庙秘密有关,那就一定与那位闲居上京的上杉虎有关。如今肖恩已经被送入北齐国中,长公主想要救肖恩出来,自然会与自己这个身为使团正使的女婿联络。
不过“姑爷”二字,还是让范闲觉得有些荒谬,自己那个丈母娘似乎没有可能越看自己这个女婿越喜欢。
盛怀仁既然敢直呼姑爷、那么一定是长公主的心腹之中的心腹。范闲看着他点点头,说道:“长辈有什么话要交待?”
盛怀仁没有说什么,只是递了一封信给他。
……
坐在马车之上,范闲捏了捏袖子里的信封,他还没有时间看,但已经开始感觉到这封信的重量。等今天的事情办完之后,他必须要好好处理一下,身边的王启年擅长跟踪,高达武力惊人。却少了一个帮助自己判断时势,分析情报的人。
他不由想起了春闱时候自己收的那几名学生,那几个家伙现在应该已经下放了,不过这些人做官或许可以,搞这些阴谋就不是他们的长项,就算自己想要培养史阐立出来,也不来及。范闲忽然心头一动,如果能快些把言冰云捞出来,相信对朝廷的计划一定会有极大的帮助。
这个时候,王启年却恭敬地递了张薄纸过来。范闲微微抬起眼帘瞥了一眼,发现竟是足足五百两的银票,皱眉道:“这是什么?”
“玻璃店余老板给的回扣。”
范闲又瞥了一眼,笑着说道:“打白条也有回扣拿……你和高达拿去分了,对了,给那几个虎卫也留些。”
五百两白银,已经是个极大的数目。范闲却是眼也不抬就赏了出去,也只有范家这种大富之家才能养出来这等习气,如今范思辙都是年入万两的富翁,更不会在乎这些数目。
林静在一旁笑着说道:“范大人视金钱如粪土,下官佩服佩服。”
范闲知道他不是真的佩服自己两袖清风,只怕是佩服自己家里满院金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一路无语,马车穿过上京安静幽美的街道,终于来到了达官贵人们聚居的地区,停在了长宁侯府的门口。
上京此处与南庆京都的南城有些相似,春风轻拂各府里伸出的树枝,天光被头顶大树一遮,清清散开。范闲站在马车旁,看着这条大街,看着那些蒙阔门面旁的石狮子。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己从澹州至京都时的情形。
马车停在长宁侯府门前,又有御林军保护,闹出的动静不小,已经有些人隐于阴暗处开始偷窥。侯府门前的门房下人,更是看着自家府前的马车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该下去迎着,还是该赶紧进府通报老爷。
这些下人都看出来了,来者服饰清楚得很,竟是南庆来的使臣!
世上哪听说过使臣自个儿跑到别国大臣府中来的道理!如果真是两国允许的行程。那长宁侯府只怕早就开始准备,哪里会这样安静得没有声音?
门房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难道这些侯臣们根本不懂无知?
使团今日办的不是公务,范闲又极胡来地甩开了鸿胪寺的陪同官员。所以身边只有那位魏统领是北齐的人。见着范闲这四人准备往长宁侯里闯,魏统领也急了,上前拦道:“范大人,这万万不可,未经朝廷允许,使臣不能擅与朝臣交往,如果范大人与长宁侯其的交情极好,那更不能这样进去了,万一给长宁侯带来麻烦怎么办?”
长宁侯乃是卫太后的亲兄弟,能有什么麻烦?范闲心里嘀咕着,能给他带去麻烦最好,谁叫他的儿子今天躲了自己一整天,面上却笑着说道:“不妨不妨,晨间在宫中也与陛下说过,陛下都没意见,还怕哪些人碎嘴?”
这把北齐皇帝搬将出来,魏统领不由愣了,这事儿难道真的去宫里求证?
此时范闲已经带着三个属下走到了长宁侯的门口,门房赶紧上来请安问礼,礼数周到,话语清晰,范闲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高门大族,说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南朝那位酒友来了。”
这等自来熟的本事,范闲在这一年的官场酒场磨练中,终于学到了几丝精髓。那位门房一愣,心想侯爷去年确实曾经出使过南庆,听说在南边也醉了不少场,难道就是面前这位年轻的使臣?
但他却不敢马上去通传,毕竟外臣入宅,兹事体大。正在为难的时候,忽听着角门一响,一个人出来,对着范闲就拜了下去,说道:“侯爷有请。”
……
范闲也没料到这侯府如此好进,入了大厅,看着椅上那位中年人,哈哈一笑,走过去极为热情地来了个拥抱,说道:“一年未见,侯爷风采更胜当初啊。”其实去年京都之中,他与这位北齐主使也不过见了几次面,最后在殿上倒是痛喝了一把,只是依稀记得对方面容。
长宁侯乃是太皇亲兄弟,身份尊贵无比,哪里遇到过如此“热情”的见面礼,咳了两声,哼些头痛说道:“一年不见,小范大人名声更胜当初,怎么今日却想着来本府坐坐?”
“昨日方才进入上京,今日晨间陪陛下聊了会儿天,这不,一想到这上京城里晚辈也没有什么熟人,当然得来拜访侯爷。”
这位长宁侯生得是面白眼肿,四五十岁的年纪,酒色过度的痕迹怎也消除不了。范闲隔着近,能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看来昨夜又喝了个通宵。范闲心中暗乐,想来自己买的这礼物算是难了路数。
长宁侯不仅好酒好色,而且实实在在是个迂庸之辈。太后一共有两兄弟,其中的长安侯还能领兵上阵,虽然是个败军之将,但总比他强些,这位侯爷好些年了,只敢在京里窝着,也就是这等愚钝之辈,又仗着有姐妹太后做靠山,才敢如此不知轻重地将身为南庆练臣的范闲迎进府来。
范闲今日上门,首要是想与这位太后的亲兄弟拉近一下关系,其次是想通过长宁侯这边将那位卫少卿逼将出来。
果不其然,看着长随们提上来的美酒,长宁侯爷笑得眼睛都眯了,虽说他没有明面上的尊贵身份,但太后兄弟的名目,就足以能够让他对世上所有人都不大瞧得起,就算范闲如今是南朝监察院的提司大人,又怎会落入他的眼中。他只是听着门房通报后,想起来了那个年轻漂亮,特能喝酒的家伙,回北齐之后、他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战败”之事,所以才让范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