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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华就与父亲先前听见这消息时一般震惊,张大了嘴说道:“难道他准备……走私!”
“这是圈套!”卫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他又不用威胁我什么。”长宁侯不赞同地摇摇头。
卫华急了起来:“您不知道,此次两国间还有椿协议,范闲眼下正着急那件事情,而陛下的意思是,能拖就拖几天,拖到南庆的使团着急再说。您弄这么一出。不说这椿生意是不是实事,如果真的安排他与沈大人见面,咱们再也脱身不了,范闲再找我要人,我怎么拖?”
“陛下说拖就要拖吗?”长宁侯看了儿子一眼,“反正那个人是要放的,如果咱们能得些好处,能帮范闲的就帮一帮,怕什么?反正你姑母还在宫中。”
卫华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之后才小声问道:“您看范闲说的是真事儿吗?儿子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往咱们北齐走私货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长宁侯酒意未去,自以为看透世人心,耻笑说道:“内库?好大一块馍馍,可惜却终究不是他范家的!就算他父亲任着庆国户部尚书,能从国库里得好处,又能得多少?如果范闲将来真将内库的货物偷贩到北边来卖,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一笔数目?”
卫华此人聪慧机灵。微一皱眉,便有了个大概的数字,这十几年间,庆国的一应用度基本上就是靠叶家留下来的那些产业在撑着,同时也从天下其他的地方赚饱了银子,如果范闲真的有能力做出这种惊天事,那从中可以获取地利益……太可怕了!
“范闲……昧这种钱?”卫华似乎很难将一直以来天下传闻的范大才子,与刚听到的这种贪腐之辈联系起来。
长宁侯又歪脸歪脸地灌了一杯烈酒。打了个酒嗝。说道:“你以为呢?要知道,诗人也是要吃饭的。”
说完这番话,这位当年北齐的才子。如今北齐的蛀虫伏在桌上沉沉睡去,满身美酒,泛着并不美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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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王启年看了身旁假睡的林静一眼,对范闲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似乎是觉得提司大人,怎么也不应该在朝廷大臣的面前,胆大无比地讲什么走私之类的事情。
范闲笑了笑,说道:“你不会真信了吧?”
王启年是真信了,高达也信了。试问谁要是能够全部掌控内库,对着那些玻璃罐罐、一转手就可以得到无数倍的暴利,真能不动心?范闲不动心,因为对于长公主来说,内库是朝廷的。而对于范闲来说,内库……是叶家的,是自己的,至少总有一天会完全变成自己的。
偷自己家的货,贩到北边去卖个低价?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做。但问题就妙在,没有人知道范闲的真正想法,没有人知道范闲与那个所谓内库皇商之间的历史渊源,所以每个听到范闲计划的人,都会认为,范家子是真的很想从内库这座金山里,挖掘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金矿。
范闲根本不愿挖矿,他只想把整个山都圈下来。
“别装睡了。”范闲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累。旁边的林静有些尴尬地睁开双眼,有些畏惧地看了范闲一眼,虽说自己是副使,但面前这位年轻官员不仅是正使,还是监察院那个恐怖衙门的提司大人,对方毫不避讳当着自己面,讲那些违法犯禁要抄家灭族的生意,难保对方不会在回国的途中给自己安个什么意外。
范闲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傻了啊?当着你面说,自然是不怕你知道。晚上你回去就写个东西,递回京都,放心吧,朝廷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就算朝廷不明白,皇帝明白就成。
林静强迫自己相信眼前的年轻大人不会成为庆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贪官,咽了口口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大人,今日为何要来长宁侯府?”
“第一,和北齐太后那边的人搞好一下关系,嗯,目前看来,北齐皇帝对使团还算照顾。”范闲低着头,闭目犯困,继续说道:“同时让长宁侯处理一下先前使团门口那件事情,终究是将人北齐侯爷的宝贝兔崽子打了,总得处理一下……”
听到宝贝兔崽子五字,王启年和高达同时微微一笑,觉得大人说得极是。
“……免得影响了此次出使的正事。第三,我要见那个沈大人,只有通过长宁侯安排。第四,我要吓吓卫华,不管侯府信不信我丢出去的那包食儿,但想来他应该会在暗中将流程弄得快一些。”
“为什么要绕这么几个圈……去见镇抚使沈指挥使?”林静皱眉道:“这人是实权高官,与长宁侯不一样,北齐岁面不会允许的。”
“所以要看长宁侯究竟怎么想的,反正就算见不成,也没有太多的坏处。”范闲睁开跟,又打了个呵欠,“至于为什么要见?这是院务,就不方便与林大人说了。”
林静一凛,想起了范闲的真正身份,沉默不语。
范闲又要了个呵欠,一路马车之上竟是呵欠不断,看来确实是累得够呛,今日入宫之后,竟是没有半点儿休息的时间。
“呆会儿做什么?”王启年小声说道:“这毕竟是敌国上京,我们两眼一抹黑,要不要联铬一下四处在上京的耳目?”
“说过不要。”范闲将拳头塞在嘴边,强行止住要夺嘴而出的那个呵欠,倦容难去应道:“不要让那些探子冒险,还没到那个时候,呆会做什么?睡觉就好了,明天等着卫华领我们去见言冰云。”
他捏了捏衣服里那个硬硬的信封,眉间涌出一丝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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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封信后,范闲手掌一措,面无情地将信纸揉成碎片,这是他从苍山时养成的习惯,那些碎片已经成了粉末状,就算是监察院二处的情报高手收拢后,也无法再次复原。
信是一个叫做黄毅的人写的,范闲听说过这个名字,乃是信阳离宫里长公主的一位谋士,在监察院的最密级情报中,更是点明了这个文士与长公主之间有些暖昧的关系。
“救救救!我又不是救火的少年。”范闲苦笑着,这才知道事情背后有那么复杂的关系。陈萍萍明显不知道肖恩身上有神庙的秘密,长公主也不清楚,所以他们做事情的出发点,都非常简单而明确。
陈萍萍要言冰云回来,肖恩死去,因为他不喜欢北方又多个老头,而且认为这对于范闲的成长来说,是一次极好的磨励机会。
长公主不理言冰云的死活,却要肖恩能够活着重掌锦衣卫大权,因为她很喜欢看着上杉虎与肖恩这一对牛人联手,站在北齐太后与皇帝之间,觑着空儿,将北面这个大国整腾得更难受。
虽然不知道长公主的全盘计划,但范闲已经笃定,那全远在信阳的丈母娘,肯定与上杉虎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不然不会下这么大的本钱。
长公主不知道言纸的事情,没有查出夜探广信宫的事情。但范闲身为潜藏在暗中的黑衣人、却自然而然地对长公主要敬而远之,伺机而动之,此时远在异国,却接着她的来信、不免觉得有些荒唐。
说到底了……这关范卿何事?
第四卷 北海雾
第六十六章 … 初见言冰云
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经由各种途径,汇集到上京西南角那处别院里。使团确认,肖恩已经秘密进入了上京,至于关押在什么地方,估计只看宫里的那对母子还有镇抚司的那位沈大人清楚。这事儿说来古怪,北齐朝廷轰轰烈烈地在雾渡河迎着,回京却是悄然无声,想来上杉虎与那些想肖恩死的人,还在进行着拔河。
对于范闲来说,肖恩的死活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准确来说,一旦进入北齐上京,在没有足够把握动用四处潜伏在北边的暗力量之前,范闲根本没有能力去考肖恩的死活。
除非五竹来了,或者说,除非五竹把那个箱子给范闲带来了。
这又是一直缠绕着范闲的另一椿疑问:为什么一向冷漠非人的五竹叔,这一次坚持没有进入北方这片土地?难道这块土地上有他不愿意见的人?
而另一方面,很明显范闲向长宁侯抛去的那个提议,开始起作用了。那个提议里蕴藏着的巨大利益,成功地诱惑了某些人,与镇抚司那位沈大人的见面,也被暗中安排了下来。范闲清楚,这些事情看似隐私,但上京皇宫里的那位母亲一定会在暗中观望着这一切。
对方不会完全相信范闲,但总会试一试。
范闲完全不会相信对方,但抛出去的饵,总指望能钓起一些什么。
卫少卿表面上似乎还在拖,但其实谈判的双方都已经感觉到流程的速度已经渐渐加快了起来,虽然仍然比范闲强烈要求的底线迟了些。总归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鸿胪寺与镇抚司隐秘联合发文,使团终于得到了与言冰云见面的机会。
这一日天空晴朗,瓷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赘云,范闲手搭凉蓬,遮着有些炽烈的阳光,唇角绽起一丝笑意,想到那一世小学时候写作文时经常用的开头。
他很开心。也有些隐隐的兴奋——虽然在旅途中,在这个交易达成之前,隐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阴暗,曾经险些让他做出某些交换,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变成现实——就像很久以前就说过的那样。范闲很欣赏这个未曾见过面的言公子。很佩服他。
一个高官子弟,能够舍去荣华富贵,前往遥远的异国,十分艰险地挑起北疆的谍报工作,而且做的还是异常出色,成功地打入了北齐的上层。仅这一点,范闲就知道,这位言公子在很多方面,比自己要出色得多。
关押言冰云的地方。在上京郊外一个戒备森严的庄园,庄园外不远处就是一个兵营,而园子内外,则是由北齐锦衣卫把守着。庄园的大铁门缓缓拉开,众人没有下车,直接开了进去,沿着那道隐在草坪间的石道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幢小楼外。
这楼不像上京其他的建筑那般古色古香,纯用坚石砌成,没有院落,由角楼望去,想来会对所有草坪上的移动对象一览无遗,真是一个用来囚禁人的好去处。
今日随范闲前来探视言冰云地,只有王启年一个人。高达属于虎卫,林静林文是鸿胪寺系统,和监察院的事务关联不大,也不方便前来。
卫华满脸平静对范闲说道:“范大人,您看此处鸟语花香,草偃风柔,咱们朝廷对你们的人还算优待吧?”
范闲的表情比他还要更加冷漠,谈淡说道:“就算是琼宫仙境,住久了,其实还不就是一间牢房。”
二人身边那位锦衣卫的副招抚使说话了:“就算是牢房,总比你们监察院的大牢要舒服很多。”这位锦衣卫的高官想到手下们在边境接着肖恩时,那位老人的惨状,便气不打一处来。
范闲皱了皱眉头,他最讨厌的便是这个副指抚使,使团入京之后,按道理两边联铬的对应人员,就是这个家伙,谁知道对方竟然躲了起来。范闲直到今天还是没有将北齐的官职搞清楚,明明是锦衣卫的人,为什么大头目叫镇抚司指挥使,这手下的密探却叫什么招抚使?最开始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险些以为对方是军方的人。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我要进去见人。”范闲冷冷看了那位招抚使一眼,心想肖恩在南边受了二十年罪,但言冰云被抓之后,鬼知道受了多少大刑,能够话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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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言冰云之前,范闲已经投想过很多场景:比如言公子被吊在刑架之上,皮开肉绽,手指里钉着十枚钢针,脚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