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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4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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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难以弱化。

这一定会是庆国皇帝所不能猜想到的一点,甚至是范建与陈萍萍也无法想象。整个天下都会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身为皇子的范闲,为什么会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有那般深沉的感情,甚至会深沉到将这个世界上的所谓亲情与皇族远远抛离。

正是没有人能够明白范闲对叶轻眉的感情,所以这世上再聪慧的人,都不可能猜忖到范闲的真实心思,而在将来的某些重要时刻,某些人一定会为此付出某些代价。

………

………

〃洪常青。”范闲没有继续与许茂才的问题,而是加大了一丝声音,唤进一个监察院的下属。

进屋来的是青娃,这位荒岛余生,幸被范闲纳入门下的人物。他本有姓,但如今既然跟在范闲身边做事,范闲便给他改了个名字。也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之所以叫洪常青,一方面是源自范闲对于英雄人物的记忆,一方面是因为洪竹那小子在姓洪之后运气绝佳。

“机警一些。”范闲低着头,说道:“不要让人靠近这个房间十步之内。”

洪常青领命而去。

许茂才有些诧异的看着范闲。

范闲望着他,微笑说道:“这个时候,你可以拿出你的证明,来让我相信,你与我母亲之间的关系了。”

许茂才心头一怔,马上听明白了范闲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的从靴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范闲。

既然他敢来向范闲自报家门,一定就要有证据来说服范闲相信自己的来历。

……

……

范闲捏着那颗金属子弹头,一瞬间竟是有些失神,关于那个箱子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与五竹叔知晓,这颗子弹不止说明了许茂才的身份,更让他陷入了一种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泉州海边,一名刚刚将入水师的年轻人不知因何得到了叶家主人的欣赏,得到了一样宝物。

皇帝在找那个箱子,陈萍萍也在找那个箱子,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

”你是怎么得到的?“范闲的笑容有些疏离。

许茂才也许是回忆起了往事,眼圈渐红,轻声说道:”小姐在海边用这个扔着玩,我瞧着做的精细,所以觉着有些可惜……“

二十年前的泉州海边,一个面容清丽无俦的女子百无聊赖,从怀里取出一颗M82a1的子弹,往海里扔着,试图打中一只因自己美貌而渐沉的海鱼。

身旁一位年青人面露可惜之色,这位女子笑了笑,很随意的扔了颗给他做为玩具。

是的,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的。

……

……

范闲站起身来,两个手指缓缓摩娑着子弹的金属表面,感受着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触感与流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这个瞬间,提督府里其余的人似乎都消失了,什么胶州水师,什么长公主,什么君山会,都如同海水泡沫一样在他的脑海中褪去。

他只是想着这颗子弹,当年拿子弹当弹珠玩的女子,微微偏头,然后一笑,心想自己从那远方赶来,或许为的就是赴她之约?

第六卷 殿前欢

第十四章 … 入羊群

书房的门紧紧闭着,就像是仁人志士们在酷刑面前永远不肯张开的那张嘴。

党骁波等提督心腹正在后园里受着酷刑,只是嘴早已被臭抹布塞住了,所以没有发出惨呼。

洪常青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夜,领着胶州知州派过来的几个衙役分散在书房的四周,阻止任何人靠近那个房间。

书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不知道范闲与许茂才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商量了些什么,计较了些什么,争执了些什么。

顺着淡淡透出的烛光往里遁去,便可看见这二人越来越沉重的表情与眼神中带着的那一丝寒意。

范闲微低着头,鼻梁两侧的阴影十分显眼,他轻声说道:“这个事情到这里了,就到这里了。”

许茂才想了想,点点头:“是,大人。”

两人关于当年及以后的对话暂告一个段落,许茂才在强抑激动之余,也回复了这些年来的平静,将称呼由少爷变成了大人。他清楚自己与范闲的对话是怎样的大逆不道,如果被别的人知道了自己与范闲说过些什么,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而范闲也一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范闲平静说道:“眼下这个问题怎么处理?”

许茂才在胶州水师已有二十年时间,由当初最下层的士兵一步一步熬到如今的重要将领,在水师当中自然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威信与网络。范闲处理胶州水师,如果有他的帮助,一定会简单许多。

“我会去联络军中的人。”许茂才想了想后说道:“如果大人需要有人出面,我可以试一下。”

范闲皱着眉头想了想,如果在水师里能够收服一大批中下级的军官,自然会顺利许多,那位老秦家的将军既然不肯出面,许茂才愿意出来帮助自己,想必效果也差不多。不过想了会儿后,他却摇头说道:“你不要亲自出面。”

许茂才有些讶异地看着范闲。

范闲说道:“我不要人能够察觉到一丝问题……你毕竟是泉州水师出来的人,既然这些年一直安分,今天也就不出来了。”

不是关键的时刻,这枚范闲在军中的棋子自然不能暴露,只是处理胶州水师这样一个畸形的手臂,他断不会动用自己好不容易在路边拾得的厉锋菜刀。

“不过……军中中下层你帮我想想办法。”范闲继续说道:“影响一些你能影响的人,至少让他们安分一些,天亮之后就要去水师宣旨,我不希望到时候上万士兵都来围攻我。”

许茂才笑了笑,行礼说道:“大人放心,其实今夜里,就觉着您似乎将这件事情想的过于艰难了。”

“噢,怎么说?”范闲挑起眉头,来了兴趣。

“您低估了军队对于朝廷的忠心,低估了陛下对于士兵们的影响力。”许茂才平静说道:“或许常昆可以掌控军队中的一部分,或许他的心腹可以煽动不知事实真相的士兵闹将起来……可现在的状态是,常昆已经死了,党骁波等几人也被您捕入狱中,不论士兵还是百姓,如果有胆子对钦差动手,那是一定需要人带头的。”

许茂才最后说道:“羊儿们敢起来造狼的反,一定是有只狼躲在羊群中间。”

范闲的眼睛亮了下,看着许茂才半晌没有说话。此时才发现,这位母亲当年留下的幸运儿,看待事情,果然有几分独到之处。

“可我是一匹来自外地的狼。”他笑着说道:“水师里的这些老狼又爱惜羽毛。”

许茂才淡淡说道:“您押着他们去,他们不得不去……也不用他们说什么,只要往营里一站,水师官兵们自然就知道了他们的立场,如果军中仍然有闹事的,大人不妨杀上一杀。”

“杀人立威?”范闲皱起了眉头。“我怕的九十惊起哗变,血腥味很刺鼻,很容易让人们的脑子发昏。”

许茂才看着他笑了笑,和声说道:“大人,血腥味也是很容易让人们变得胆小,尤其是本来胆子就不怎么大的下层人。”

这话说的平淡,却带着一丝古怪与怨意,想必是二十年前叶家、泉州水师被清洗时,这位看多了被鲜血吓的噤若寒蝉,不可动弹的胆小之辈。

范闲想了想,点点头。

许茂才看他眉间的忧色依然未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稍一思忖后,试探着说道:“就算今天我不出面,事后也可以尝试一下。”

尝试什么?自然是尝试将胶州水师掌握在范闲的手里。以许茂才如今的资历与地位,只要在朝廷查办胶州水师一案中表现的突出一些,对陛下的忠心显得纯良些,就算范闲不从中帮忙,想必也有极大的机会升职称为水师提督。

对于许茂才来说,这个提议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而是想着自己能够帮范闲获取一个强大的助力。

但范闲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的事情太晚。”他说道:“所以事先没有做安排,胶州水师的后事京都那边早已定了,十日之后,就会有枢密院的人来接手,至于你……我会想办法让你不受牵连,依然留在胶州,但是提督的位置却没有办法。”

许茂才点点头,知道关于水师后续的安排,宫里肯定早有定数,范闲既然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当然时事先没有进行什么安排。

“下任提督是?”

“秦易。”范闲缓缓说道:“秦恒的堂弟。”

秦恒便是如今的京都守备,老秦家第二代的翘楚人物,在京中时与范闲的关系还算融洽。

但许茂才听着这个名字,面色却是有些古怪。

“怎么了?”范闲看出了他的忧心,好奇问道。

“为什么陛下会让老秦家的人来接手?”许茂才皱着眉头说道:“就算叶家如今失了宠,可是军中不止这么两家,西征军里还有几员大奖一直没有合适的位置。”

“我也不是很明白。”范闲笑着应道,心里却想着,胶州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皇帝肯定是要选择自己心腹中的心腹掌握着,避免再次出现常昆这样的事情。

许茂才望着范闲欲言又止,半晌才下决心说道:“老秦家不简单。”

“什么意思?”

“我没有证据,但总觉得老秦家不简单。”许茂才皱眉说道:“您也知道,水师里列第三的那位是秦家的人,常昆在水师里做了这么多手脚,领着上千士兵南下,怎么可能瞒过他……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向朝中报告?如果他向老秦家说过,老秦家却没有告诉陛下……这事情就有些古怪了。”

范闲安静了下来,在脑中细细盘算着其中的细节,然后说道:“所以你要留在胶州,盯着马上来的那名提督大人,我相信老秦家是不会背叛陛下的。因为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许茂才心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大殿下如今执掌禁军,叶家被陛下骂的大气不敢吭一声,只好龟缩在定州养马,整个庆国军方,如今声势最盛的,自然就是老秦家,他们如果背叛陛下,根本不可能再获得更高的地位与荣耀。

政治上的选择与做生意一样,没有利益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做。

“你去做事吧。”范闲温和微笑说道:“注意自己的安全。在今后的日子里,只要我不主动找你,你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情。”

许茂才也笑了起来,走到他身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看着这名四十出头将领离开的身影,范闲负手于后,微微眯眼,他知道对方这个头磕的是心甘情愿,甚至想必是欣喜无比。二十年前之事,落在二十年之后,人生并没有几个二十年,而此人却一直等了这么久,实是不易。

远处的天边浮起一丝淡漠的白,范闲眯着眼睛看着,心思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眉头皱的极紧。他感觉心上多了一丝压力,又多了一丝兴奋。造反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就像叶轻眉当年在信中说的那样。一统天下?她不屑做,范闲也不喜欢玩这种游戏,不过在今后的岁月里,除了造反,总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

比如好好活着,比如让刚刚离开的那个好好活着,比如让有些人活的很不愉快。

此时提督府没有喧嚣,只有一片宁静围绕,很多人没有睡着,天刚刚破晓。

******

晨光渐盛时,关闭着的胶州城门被缓缓拉开,严密封锁了一个整夜的州军们疲惫地收队,有气无力地站在城门洞两侧,用目光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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