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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组枪的画面,已经证实了范闲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丢下这方面的训练,犹记苍山新婚时,他便夜夜拿着这把重狙伏在雪山之上练习,所以他的胸中充满了信心,
如果说燕小乙是将长距离冷兵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的强者,那么范闲便是一个努力训练了许久,第一次尝试远距离狙杀的初哥。
这是冷兵器巅峰与火药文明的一次对决。
而这种对比,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
……
锃的一声!
一枝箭狠狠地钉进了范闲靠着的那株大树。
但范闲却是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动作,他清楚,燕小乙带的那几个人也是追踪的箭法高手,听着箭声,便知道燕小乙正在对面的山腰上,死死地盯着这边的动静,两地相隔甚远。
这种小小的试探,不可能让他愚蠢到暴露出自己的身形。
不知道调息了多久,范闲睁开了双眼,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在这样复杂艰险的山林狙击战中,无法得到充分的休息,很难回复元气,他不能在这里再耗太多时间。
他将黑箱子重新绑在了身上,用匕首割下一些藤曼枝叶以做伪装,再小心地查看了一遍自己留在树前树后的五个小型机关,右手提着那把沉重的狙击步枪,以大树为遮掩,小心翼翼地向着山上行去。
想着这一夜里死去的人,范闲一面爬着,一面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
……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百一十九章 … 惊艳一枪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范闲绝对不会想到动用黑箱子,起初随陛下往大东山祭天时。总以为是陛下在设局玩人,所以他把箱子放在了船上。
箱子一直在船上。一直被那十三万两白银包裹着。坦露在苏州华园地正厅。迎接着来来往往人群的注视。皇帝和陈萍萍。想这箱子想地快要失眠,但没有人想到,范闲竟然会光棍到选择这样一个存放地位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地方,对于人来说如此,对于箱子来说,也是如此。
而他此时要往山上去,是因为他清楚。对于这场不对等地狙击来说。自己最大地优势。就在于燕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样地武器,对于恐怖的热兵器没有丝毫地认知。
在五百米的距离上。燕小乙只有被自己打的份,而一旦燕小乙突入到三百米以内。以燕小乙箭法地快速和神威,只怕范闲会被射地连头都抬不起来,遑论瞄准?所以他必须和燕小乙拉开距离,同时等待着燕小乙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之所以在船上拿到箱子后。范闲没有马上觅机反击。正是因为他清楚,燕小乙不需要瞄准,便可以在一秒钟内射出十三箭。而自己需要瞄准许久,才能……勉强地开一枪,若在海岸上胡乱射击,想必自己会成为有史以来死的最窝囊地穿越者。
重狙不是那么好玩地……这是五竹叔当年教他用枪时。没有忘记提醒地一点。风速,气温。光线的折射……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说地就是这种事情。
范闲不希望自己胡乱瞄准开了一枪,却打穿了燕小乙身旁五十米外地一棵大树。
如果让燕小乙这样地强者。经历了一次子弹的威慑,知道自己有这样恐怖的远程武器,对方一定有突进自己身周,让重狙武力大打折扣地方法。
所以。范闲只允许自己开一枪。
范闲如此谨慎小心,如此看重燕小乙。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自幼在费介地教育下学习。不足十六岁,便掌握了监察院里跟踪匿迹暗杀地一应手法。当年在北海畔狙杀肖恩。就已经证明了他地实力。
可是深入澹州北地山林之后,范闲沿路布下机关,消除痕迹,凭借茂密山林与陡滑密叶地的帮助。意图摆脱燕小乙地追杀。却始终无法成功,燕小乙一行人。始终与他保持着百丈左右地距离。
直到最后,范闲才想明白。燕小乙当年是大山中的猎户,似乎与生俱来有一种对猎物地敏感嗅觉,自己既然是他的猎物。当然很难摆脱追踪。而至于那些陷井。只怕在燕小乙地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当范闲在高山上暗中佩服燕小乙的时候。下方他先前曾经暂时停歇过的大树处,传来几声闷哼和惨叫。
燕小乙冷漠地看着被木钉扎死地亲兵。眼神中没有流露出悲郁地意思,反而有一股野火开始熊熊燃烧,自澹州北弃马入山以来,一路上。他地五名亲兵已经有三人死在了范闲的诡计与陷井之中。而此时死在自己面前的这人是第四人。
追踪至此,身为九品上绝世强者,凌凌然接近大宗师境界的燕小乙。和范闲此时心头的想法一样,对对方都生出些许敬佩之意。
燕小乙清楚在悬崖上自己的那一箭,尤其是叶流云大人地那一剑。给范闲造成了怎样地伤害。如果说以前范闲的水准在九品中上下沉浮着,那么受了重伤。又经历了一夜奔波地范闲,顶多算一个八品的好手。
他本以为自己亲自出手。追杀一个伤重的范闲。本是手到搐来之事……可就是这样一个伤重之人。却还能够在山中布下如此多的陷井。有些陷井机关,甚至连燕小乙自己都无法完全发现,从而杀了他地手下,阻止自己的前行。
山林里弥漫着一股腐败地气味。澹州北部地原始森林千里无人进入。沼泽与石山相邻,猛兽与蔓藤搏斗。临近海边,湿风劲吹,吹拂出了这个世界上最茂密地植物群,而植物群越茂密。隐藏在里面地危险越多。
这股腐败地气味,不知道是动物地尸体,还是陈年落叶堆积,被热炽地日头晒出来的气息,总之非常的不好闻。十分刺鼻。
燕小乙抽了抽鼻子,缓缓运行着体内地真气。十分困难地嗅出了被腐烂气味遮掩的极好地那抹味道。
陷井里。机关上都有这种味道,燕小乙的四名得力亲兵地死亡,也正源自于此,如果不是他此时用心查探。只怕也闻不出来。
燕小乙没有忘记,范闲是费介先生的学生,是这个世界上用毒用的最凶悍的几个人。
山林里不知何处还有范闲布置下的毒。
燕小乙望着山上,眼睛眯了起来,有些想不明白,范闲地体内是从哪里获取如此多的精神与勇气。可以支撑他这么久。
一念及此,他地唇角反而透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愈强大的仇人。杀起来或许也就越快乐。
“都督……”唯一活下来地那位亲兵咽了口唾沫。颤着声音说道:“一入密林,再难活着走出来……”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毕竟范闲不像您知道这群山中的密道。”
燕小乙冷漠地看了那个亲兵一眼。没有说什么。澹州北的群山与山中的原始森林,正是隔绝庆国与东夷城陆路交通的关键所在,如果不是有那条密道,此次大东山之围根本不可能成功,自半年前起,燕小乙便将整副心神放在密道运兵之事上,对于这条密道和四周地山林地恐怖格外了解。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对于范闲能够支撑到现在。生起一丝敬意。
“大东山下五千兄弟在等您回去……难道您就放心让那个外人统领?”这名亲兵明显是被死去的四个兄弟,被范闲沾血即死地毒药震慑住了,没有注意燕小乙的眼神,低头说道:
“即便范闲能活着出去,可是京都有长公主坐镇。何必理A0。’“‘
燕小乙沉默片刻后,挥了挥手,似乎是想示意这名亲兵不要再说了。
他的手恰好挥在亲兵的脸上。
喀的一声脆响,这名亲兵地脑袋就像是被拍扁了地西瓜一样。歪曲变形,五官都被一掌拍的挤作一处。连闷哼都没有一声,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燕小乙冷漠地看了地下地尸首一眼,走到那株大树地后方,蹲下低低按了按那片被范闲坐扁地野草。确认范闲没有离开太久。确认了范闲离开地方向,然后沉默地追了上去。
看着光学瞄准镜头里时隐时现的那个身影。范闲倒吸一口冷气。牵动了背后被那一箭震出来地伤势。低声咳了两下,他没有心思赞叹于黑箱子的神奇。可以将这把重狙保存地如此完好,光学瞄准镜头依然如此清晰……他只顾着赞叹燕小乙地行动力与强大的第六感。
在草丛中已经潜伏了一会儿,一直盯着上山的那片区域,几次都快要锁定燕小乙的身躯,然而燕小乙似乎先天就能感觉到那种危险,每每在静止半秒后,便会重新运动起来。借助着参天大树和茂密枝叶地遮蔽,一步一步地靠近山峰。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担心自己先前地咳声会给燕小乙指明方位。强行压下后背的剧痛,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向着斜上方攀行了百余丈的距离,又找到了一棵至少五人才能合围地大树,斜靠在树干上。大口地喘气。
空气快速地灌入他地咽喉,灼热地温度和体内对氧分的贪婪。让他地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迅速,咽喉间感觉到阵阵地干涩与刺痛,胸口处也开始升腾起一阵难过地撕裂感。
范闲松了松领口地系带,强行闭上嘴巴。用鼻子呼吸。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心想为什么自己有把重狙,却还是这么没有自信——后坐力又不大,为什么不敢试一下提前量?
内心地独白还没有骂完。他便感觉到了一丝怪异。整个人的身体马上绷紧。
然后他听到了笃的一声轻响。身后的巨树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应该是一枝箭。
范闲本来没有什么反应。但他马上想到那些亲兵已经死光光。那这枝箭……自然是燕小乙发地。他地眼瞳猛地缩了起来!
他马上双腿微屈。放松整个膝盖。身体微微前倾,这是在这一瞬间。他唯一有能力做到了一些姿式变换。
这个姿式可以卸力,顺着背后那记强大的力量。让自己地整个身体顺势向前倒去,尽可能地化解。
如果这时候硬挡,那下场一定非常凄惨。
嗡地一声闷响。范闲被震地向前仆倒,嘴里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摔倒在深草灌木之中。脸上手上。不知被划了多少道细细地伤口。
在他的身后那株巨树。约摸手掌大小的树皮全数绽开,露出里面地发白树干,一枝秀气地小箭像潜伏已久的毒蛇般。探出了黑色地箭锋。以箭锋为圆心,白色树干被箭上强大的真气震地寸寸碎裂。
范闲没有时间去看身后那株树上的异象。也没有时间庆幸自己没有放下背上地箱子,他连唇角地鲜血都来不及抹,已经开始了又一次地逃逸。凭恃着自己霸道的真气,支撑着疲累地身躯。向着山顶放足狂奔。
燕小乙从瞄准镜里消失不到五秒钟。便已经摸进了自己百丈之内,这种身法。这种恐怖的行动力。实在是令范闲有些心寒。
片刻之后,一身轻甲,宛如天神一般地燕小乙出现在了这株大树之后,只是他此时的身上满是泥土,看上去也是无比狼狈。
燕小乙冷漠地观察了一下。再次追了上去,只是脚步动时。再一次下意识里趴到了草丛之中。
他能感觉到,一股令他有些心寒地危险,先前差一点就锁定住了自己。
燕小乙曾经感受过这种气息。那是在京都满是白雾地街巷之中。
然而令他疑惑地是。能隔着这么远锁定自己的定机,除非……范闲已经达到了大宗师地境界,或者是像自己一样,有神弓之助。
可他依然小心翼翼地卧在草丛之中。
高处半跪瞄准地范闲,发现目标始终藏在死角里。不由暗骂了几句。收回重狙,吞下涌入口中地腥味鲜血,向山顶冲去。
澹州北部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