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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听得两句,大山便明白,这人只怕就是邻村打听小洁消息的人家。当机立断,截住他的话头,“等一下,”转头跟董洁交代:“叫你逞强。瞧,又不舒服了吧?刘大哥,你先送她家去。我这儿和人家说几句话就来。”
董洁头有些晕。她本村的人认得地都不多,邻村的更没印象,现在也没心情应酬,于是摆手只道:“那我们先走一步,到前边等你,你快点啊。”
大山目送他们走了段路,确定不会听到他们两人讲话,才淡淡开口道:“你也看到了,我妹妹她生病了,有话请直说。我赶时间。”心下忍不住着恼,这男人还真厚着脸皮找过来,小洁正在病中,这等烦心事还是不给她添堵最好。
孙志强继续搓手,脸上摆一个大大的笑脸。“刚刚那个女娃,呵呵,听说你从前是在后山那块捡到地?咳咳。我是她爹,亲爹!这个它说来话就长了,你看,咱们是不是回你家好好唠唠?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哈哈,咱也别太生份了……”
大山再次打断了他,“证据!”
“啥?”
大山冷静的袖手道:“很久之前,也有人跟我说,小洁是他们的女儿,上门认亲的。你不是第一个。你说小洁是你的女儿,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忍着不把心中的厌恶挂在脸上,“拿得出证明。咱们再谈。对不起,我还有事。真的得走了!”礼貌的点了个头,不理会正张口结舌的孙某人,他快步离开了。
这种情况出乎孙志强意料之外。他一时傻在那儿,呆呆的看着大山走远。
回过神来,孙志强非常懊恼。
妈地,一辈子油嘴滑舌,难得老老实实说了句真话,人家还不肯信。
证据?他哪里来的证据?当初那家人为着闺女的名声,自己在家偷偷生了娃,想溺死试了几试终究没狠得下心,瞅个没人注意的空当偷偷塞给他,“扔了也好掐死也罢,爱怎地怎地,从今后都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他一个未婚大小伙子,怎么耐烦养一个皱皱巴巴死丑的小婴儿?躲躲闪闪出了村外,跑到没有人烟地后山弃了,——做这事他没一点心理负担,本来嘛,山里人家,娃多,谁也不觉得孩子金贵,生下女娃不想养扔了或者溺死再扔了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做,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时候,你要他怎么拿得出证据来?那闺女当初就是他欺负人家老实,手段不光明,不久就远远嫁走了,听说后来又有了两个娃。他也曾厚着脸皮寻到门上去,却被劈头盖脸打了出来,人家根本不承认自己闺女婚前生过娃!
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这些年他也没有跟别人提过,连整日与他厮混的哥们都不知道这事。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真有证据也没有办法证明不是?现在这姓李地娃娃明摆着要耍赖,不肯认下这门亲!
妈的,听说他又给了他们村一笔钱,听说他还捐给了学校一笔钱重修校舍,凭什么呀?凭什么他这个最该拿到钱的人没有份?看他对那女娃娃小心呵护的样子,一定在意的紧。真他娘的,呸,不是因为老子,那个女娃哪里生得出来?
孙志强越想越气。
不成,得赶紧想辙,不能再拖了,那人扫过墓,拜过村里的长辈,说走可就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那可没个准,兴许就不回来了呢?他的钱啊……
连跑带颠,孙志强赶着在大山他们走到家门前的当口又蹿了过来。
大山皱眉,“小洁,你先回屋。”
董洁瞅着这人,接连拦了他们两次,哥哥都要她回避,这人谁呀?
“不行,不能走,站这儿听着。”
他转而换上一付笑脸,试着和颜悦色对董洁笑,“乖,我是那啥,我是你爹,亲爹。小洁,这么多年没见,想爹妈了吧?这事是这样的……”反正那家人不认孩子,他也乐得把恶名推出去。“就这样,唉,当初生你地娘,我们俩背着人好上了,不成想有了你,他们家人嫌你爹穷,没本事,偷偷生了你然后扔到后山去了。唉,我也是没得办法……”
董洁看他自说自唱,一个字都不信。观其人,笑的假,眼带横意,一身流气,就不像个正经老实的山里人。况且,真也好假也罢,真真假假都与她无关。生而被弃,想再回头认亲?算了吧!
大山一脸气愤,“小洁,别听他胡言乱语……”
董洁看到他眼里地担忧,回他一个笑脸。心下恍然,是了,头前也曾拦下他们一次,哥哥让她回避,想必是来要钱的,当然没有得手,哥哥才不会掏钱给这种人。
“这位大叔,你能站出来承担责任,好极了。不管你有什么不得已地理由,恶意离弃不闻不问都是不小的罪名,哥,听说扔掉自己的孩子,这要是追究起来,先要处以好几百元的罚款,还要抓到牢里坐几年牢。对了,听说牢里的犯人,一个个杀人抢劫放火什么罪名的都有,他们最瞧不起连儿女也不管的男人,嫌没担当不像个爷们,在牢里知道这事,平时那是往死里打……外面人都这么讲,所以,就没听说哪家人有扔了孩子再往回认的……”
大山看到她冲自己眨眼,很有默契的接口道:“这位大叔,想认亲也不是不可以,先把责任担了,等你熬几年从牢里出来,咱们再来谈证据的事。如果拿得出小洁是你女儿的证据,我们也不介意送你些钱略表心意……”
孙志强愣愣的看着他们进屋关门。
这什么意思?
他算是看明白了,人家根本不当自己是回事。妈的,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当面这么削面子,尤其是被两个娃娃耍,而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种。
就这么算了?想都别想!
忍不住恶向胆边生。
靠,敬酒不吃吃罚酒,让老子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消停!
第一百三十六章 … 董洁失踪了
山里的土炕,深秋时候,又冷又硬。为着董洁感冒且体虚怕冷,村里人自发送来许多劈好的木柴,灶下升火,烧成暖烘烘的热炕头。只是,这热炕头也不是十分舒服,热得快,人躺上去,前半夜烫得跟煎饼似的,一个劲的翻;凉的也快,后半夜睡着了也能给冻醒。
当然,这些冷啊热的,搁一般人身上,挨挨就过去,小的都不值得拿出来说嘴,搁董洁身上,大山却不能不上心。从前他已经习惯半夜醒来再烧一次火炕,今次回来,深夜人静之际,一个人悄悄爬起来生火,旧梦重温,一时间,童年的记忆一幕幕重新涌上心头……
“哥——”
随着一声轻唤,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搭到了大山肩头。
“你怎么起来了?”
大山吃了一惊,“夜里凉,你还病着呢。是不是被我给吵醒了?”
董洁摇头,“白天睡的时间长了些,现在一点都不困,头也不觉得晕。”
这样啊,大山拎过一条板凳,自己往旁边移了移,让出灶前的位置,“到这里坐会儿,咱俩人说说话,一会儿炕暖和了再睡个回头觉。”
明亮的火焰在木头上跳着欢快的舞蹈,木头特有的清香萦鼻而来,更带来融融的暖意。董洁微侧过身子,靠着他坐下。大山一手揽着她靠过来的肩膀,一手另拣了两块木头放进灶里,火头被压得暗淡下去,须臾,因为添了生力军。烧得更旺了一些。
“是不是在烦恼白天找过来的那个人,”大山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个、自称是你父亲的人?”白天他们前脚进门。便有村里人陆续过来拜访,他们因此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谈这事,大山私心里也极是为难,不晓得如何开口才好。
“那个人?不过是找上门想要些钱!”父亲?董洁嗤之以鼻。
小洁她正值敏感地年龄,这几年生活终于平静安稳些,又出了这事,大山实在担心会在她心头留一解不开的疙瘩。“其实,拿出去些钱不是问题,给了他也无所谓,只是。咱们不能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听说那人一向地名声有点……,还有就是,我心里实在有气,有些不甘心。”稍停了下。他低声道:“小洁,你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我忘不了。一想到你小时候吃的苦,好几次差点……我就觉得,要我接受你所谓的父母,对不起,我现在、实在做不到!”
大山说出口,自己也察觉到口气里的愤恨,又觉得有些不安,飞快的瞟了她一眼,补充道:“当然,你的意见最重要。我、我会——听你的。”
董洁垂下眼帘,嘴角忍不住上翘。哥哥语气里的不情愿太过明显,呵呵。一定在担心她会心软,从此与那个男人牵扯不清吧?才不会呢!“事情真和假咱们都不清楚。为什么要给他钱?而且,真假都无所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有必要追究真相吗?各过各的日子就好,翻出从前的旧事,谁心里舒坦?我反正是不想知道也不想弄明白。”那个被抛弃地女婴早就死了,不管是被母亲所弃还是被无良的父亲所弃,终究是被父母赋予了又夺走了生命,她若泉下有知,或者人死后有灵,心里会不会有所怨恨?又岂会赞同自己来孝顺那对爹和娘?
“哥,人都说百行孝为先,又说父母恩深似海大如山,可是,恩从哪里来?是十几年辛苦养儿一场的恩,换得老来靠儿床前嘘寒问暖的孝。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生下来便谁欠了谁的道理,如果真地要较真,最多人一生下来便欠了母亲十月怀胎苦。如果,如果今天是生了我的那个女人,她站出来,我可以给她一笔钱,一笔让她从此生活无忧的钱,但也仅此而已,理所当然地考顺?提也休提!”
董洁只觉得嗓子眼发苦,情绪不自觉有些激动。抽丝剥茧,白日里那个男人的话,至少说明了一点,那个生下这具身体的女人,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人家现在有了新生活,而那个男人?怎么看都像个人渣,明摆着冲敲诈勒索钱财而来。一时间只觉的可悲,不知是为那个早已经离开的灵魂,还是为着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自己。
“小洁!”
大山扔掉木柴,双手拥紧她,“好,咱们不理会那人,这一两天咱们跟乡亲们道个别就走,离开这儿回北京,以后啊,都不再想这事了,嗯?”他宁愿找过来的是一户普通人家,哪怕说一声,当年因为是女婴养活不了也好,为什么要她小小年纪,面对更加不堪的身世?
“进山的时候不巧赶上了下雨,小洁,出去的时候,咱们应该不会再倒霉地被雨淋,你说呢?”大山急急转移话题,“出去也没有行李要拿,正好腾出手来背你,你也不用像进山时候辛苦的自己赶路……对了,回家之前,咱们要不要先去长沙看看丁睿?”
董洁领会到他的用意,微笑着接口道:“如果不赶时间地话,咱们最好去一次,丁睿哥哥穿上军装一定很帅气。哥,我知道,你其实很想穿军装,对不对?到时候换上丁睿哥哥的军装照张相……”
兄妹俩人又聊了一会儿。看到董洁在火花照耀下灿烂地笑脸,大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好了,再聊下去天就要亮了,现在炕也暖和了,咱俩人再去睡一会儿?”
董洁顺从的站起身,进屋之前,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哥,别担心,我一点都不伤心,真的!”
……
董洁不见了!
因为夜里兄妹俩人一番长谈,第二天大山起的有些晚,那时候,董洁靠着他睡的正熟。
大山轻轻挪出身子,把自己的枕头塞进她怀里代替自己,心里盘算,今天再让她好好休息一天,明天一早他们就动身上路。
决定要走,当然要趁着今日得空,跟一些比较相熟的乡亲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