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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还以为她这半天坐在炕上觉得热了,“什么事?我跟你说,觉得热也不能脱衣服,你身体比不得哥,小心受凉……哎!”
董洁小手一伸,他一只耳朵便落到人家手里,“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吔,再说一遍好吗?”
傻子也能听出她话里的不怀好意,大山辨解道:“我说什么了?我没说什么呀!”
“什么叫婚姻就是夜里搂着一个令你顺眼的女人睡觉?小洁很笨呢,想不明白。哦,在哥心里,小洁原来就是一个你看着还觉得顺眼的人哪?……”
第四十四章 … 求情
腊月二十四,杨老村长终于松了口,翁婿两人杯酒释前嫌。随后,婚礼宴请热热闹闹开始了操办。
年轻小夫妻虽想一切从简,可村长夫妻就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不舍得委屈了女儿。
“你爸当村长这多年,老朋友老关系可不少,哪家有个红白事,都喊上你爸。你爸嫁女儿摆酒,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不叫上哪个都得罪人,会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三里五村那可不得传遍了,女儿女婿进城发财了,是不是瞧不上往日的穷哥们了?这事,你们年轻人甭插手,我们老人担待。再说,你瞅瞅你爸,乐呵呵咧着张嘴,逢人就笑,你就舍得给他兜头浇盆冷水?”杨母如是说。
赵杰的屋要做新房,虽说来不及动土破工做大的修缮,里里外外重新收拾布置一通在所难免。大山他们这时候继续借助在这里,显然不合适。杨老村长腾出自家一间屋,弄得舒适暖和后,把兄妹俩接了过去。
在农村,结婚是件大事,尤其是做为主事场的村长家,里里外外流水价那就没断过人。大家也都对城里来的小老板觉得稀奇,看西洋景似的总借故拐到他们屋里站站。
“哥,我脸都笑酸了。”董洁对这没完没了的陪笑有点厌烦。
“小洁,外面又飘雪花了,快,盖上被子。”大山不由分说把她塞进被子里。
他心里有些不乐意。东北的农村人那热情劲,个个都不拿自己当外人,他们的屋门简直被当成摆设,前脚后脚进来的人,通通千篇一律的先来上一番嘘寒问暖。浑然不觉自己身上带来的一股股冷风,一点点赶走了董洁脸上的红润。
摸摸她的额头,反手再摸摸自己的,嗯,还行,没烧起来。“头晕吗?”一双小手冷的像个冰块,怎么捂都捂不暖。
“哥,别怪他们,是我自己没用。真讨厌死人了,怎么就这么受不得冷?”手摸到他脸上,把他唇角向上拉:“快,笑一笑,人家来了,见你一副冷脸,多不好意思啊?”
大山拍拍她的手,裹进被子里,由不得有些抱怨道:“你还有心思操心这个?小心回头真烧起来了,没法子参加赵哥他们的婚礼。”哎,不管了,他跳下炕,不由分说把门给插上了。
再把撂在一边的门帘给放下,他满意的拍拍手,“这下,该不会再有人进来了吧?”
屁股还没挨着炕沿呢,“砰砰砰”,敲门声先响了起来。
“呵呵——”董洁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山有心不动装没听见,可来人很有耐心,不依不饶的敲门声就没断过。“我要疯了!”大山无奈的冲董洁用口型说道,不情愿的去开门,惹来后者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怎么把门关上了?大白天的两个娃娃关屋里多闷哪?头前听老婶子她们在那儿说道,这城里来的两娃娃,啊,小归小,本事可能着呢。哎唷,可不是嘛,这娃长得咋这俊?这瞅着,可不就是观音娘娘身边那两金童玉女投的胎?我说呢,咱家那些肉体泥胎咋能比,怪道这不大点,就当上老板了呢。”
进屋这位大妈可够热情的,一屁股先是坐在炕沿上,一伸手把董洁的手从被子里拽出来,自己握到手里边,“哎哟,这姑娘小手挺凉哪,别是感冒了吧?”
大山站一边,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但见那位大妈自说自话,一只大手竖着撂董洁额头上,好嘛,连鼻子带嘴巴一起捂上了,小姑娘一张小脸全给她一巴掌包圆了。
“嗯哪,不烧。”就在他忍无可忍快要发飙当口,大妈手终于舍得放下了,回头冲他笑:“你叫大山是吧?站着干啥?怪累的,快,赶紧坐下,坐下咱唠会儿。”
“这娃娃,长得就是跟咱乡下人不一样,水灵灵的,怎么瞧怎么稀罕人。”大山冲她礼貌的笑笑,也不说话。
人大妈用不着他搭话,这动作快的,还没反应过来呢,一只手也落人家掌握里了。
大妈把兄妹俩手搭一块,自己一手握着,一手摩挲着,不时拍两下。“说起来咱都不算是外人。你们不是认了你杨大妈的女婿当哥吗?我跟你杨大妈是姑表姐妹,你说,咱是不是也算一家人哪?”
大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得,又来一个认亲戚的。好嘛,下了一次乡,呼啦啦多了一大圈所谓的“一家人”,个个拐弯抹角都跟赵家杨家沾点关系,最后也都能绕到他们兄妹俩身上,这个自称是舅,那个自称是婆,七大姑八大婶都跳了出来,天晓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小洁呀,怎么就躺下了?快,快起来,活动活动,前头饭一会儿就得,要不,婆婆给你们端过来?”
大山急忙拦下,“啊,那个啥,婆婆是吧?小洁困了,她有些认床,刚来,夜里睡得不安稳,我想让她睡会儿。”
“白天睡多了,晚上更睡不着了。听大妈的没错,大妈一手拉拔大了自己五个孩子,现在又看顾着孙子辈,这事你不懂。”说着,竟要自己动手给董洁穿衣服。
“不,不用,我来,我来就好。”
大山坚决婉拒了那位大妈的好意。背着她一边给董洁穿衣,一边挤眉弄眼:吃不消,我不行了。
“大山哪,婆婆想求你件事。”
终于进入正题了,大山做洗耳恭听状。今儿来的人,多半都为着给自家孩子说情,希望也能进服装厂工作。可现在厂子已经满员,多一个也插不下了。
这得罪人的活,还真得他来做这个恶人。赵哥和翠花姐同他们怎么说也一个村住着,沾点亲带点故,开口拒绝吧,人家嘴上不说,心里未必就不会落个疙瘩,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得罪人不好。
“婆婆有个老闺女,和翠花那是打小一起玩到大。不是婆婆替自家孩子胡吹大气,不信你去跟你翠花姐打听打听,里里外外的活计,拿得起放得下,手脚利索的不得了。翠花说了,你们厂里边,现在没缺人。婆婆也知道硬要你们多插个人,很让你们为难,可你们能不能看在婆婆一张老脸的份上,先让她进厂呆着?随便总能找点零碎活干着,工钱嘛,随便给点就得。”
大山目瞪口呆,这是啥意思?好手好脚的大人,让他们两个孩子给养着不成?
第四十五章 … 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孩
村长家不能呆了,简直就是受罪。好容易送门神一样送走热情的大妈,大山火速翻出大衣、围巾、手套,里三层外三层把董洁裹成个棉球,套上特别订制的高腿棉靴。
“走,咱们去张牧张大哥那儿瞅瞅。”
出得门来,但见雪花飘飘扬扬斜洒而下。贫穷落后的乡村,银装素裹后,掩去了破败,别有一种空旷幽远的美。
我讨厌冬天,大山心里思量着。往年,冬天意味着食物来源短缺,小溪结冰了,捉不到鱼虾,野菜山菇都没得采,他们有可能饿肚子,放在小树林里的捕兽夹,偶尔捕捉到野兔的机会变的更少。冬天的屋子里,总有挥之不去的浓浓的中药味,尽管他闻的时间太长已经习惯,可一想到这味道代表小洁又生病了,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今年的冬天,他们做客千里之外的异乡,环境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这讨厌之情,也淡化了许多。
现在手牵手走在飘雪的村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而触目所及,皆是银装素裹,一片纯净的白,竟似有种走入另一个不属于人间的新的世界,于是一颗心,也变得纯净起来。回头望,身后曲曲折折,留下脚印整两行。陪在身边的小人儿,眉眼弯弯,身上很快落上薄薄一层晶莹。靠近,轻轻呵气,吹走两朵赖在她眉梢、不肯离开的调皮雪花。但见那双灵动的弯月先是闭上,然后睁开,眨呀眨,仿佛会说话。那样温柔的笑意,像水,从眼睛深处缓缓漾开,满的似乎能流淌出来。
忽然间就觉得,冬天,其实也不错,雪花,像能给人带来暖意的棉絮,既温柔又可爱。
“冷吗?”
董洁摇摇头,微微扯下一点围脖,在大山俯低身子而靠在她嘴边的的耳旁道:“下雪天不冷,化雪天才冷呢。哥,我们在雪里走一会儿可好?我觉得很舒服呢。”
大山松开手,看她向前两步,脸微向上仰,而双臂大张,原地慢慢的转了一圈。其间双眼微闭,似乎在聆听雪花的浅吟低唱。略一走神,便见她双手合拢,接得雪花十数朵,捧着送到他面前,“看,哥哥,雪花很漂亮吧?”
洁白的雪花,静静躺在她青灰色的棉手套上,一团一团小小的,大山把脸伏到她高举的双掌里,再抬起头,雪花已经消失在他唇边,“嗯,很甜!”
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雪天里世界特别安静,两人的欢声笑语,一如嘴边呼出的雾气,很快被寂静吞噬掉。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大山忽然想起了这句话,似乎是红楼中看到的吧?
“哥?”走前几步的董洁回头喊他。
“哎,来了,小洁,慢点,小心跌跤!”
张牧正在做衣服。
年关底下,许多人家,尤其是孩子,一年中就盼着过年这几天,能扯几尺布,做身新衣服穿。张大妈一年中,也就进了腊月这阵子,生意最是红火。
都听说张牧自打进了城,那手艺可是大有长进,要做新娘的、要同人相对象的适龄男女,各自翻出箱子底精心买来的布料,纷纷送到张牧这儿。
兄妹俩进屋,便瞧见张牧埋在布料堆里,忙得不亦乐乎。
“哎呀,张大哥,恭喜发财啊!”
张牧闻声抬头,脸上立刻绽出又惊又喜的笑容,“大冷天的,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他略微收拾了一下,“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儿太乱了。”
一边把人让到炉子边,拽过来几个矮凳,嘴里似真似假的抱怨,“人家放假回家,走亲戚串门子,偏我,回家比上班还忙,看这架势,怕是除夕前都未必忙得完哪。”
大山脱掉董洁的外套,提起来使劲抖几下,放在膝盖上,方同他招呼道:“我们没有打扰你干活吧?”
“看你,说什么呢?”张牧倒了几杯热水,抓了盘自家地里种的并炒熟的落花生,再拿了两个苹果,一并端了过来。
自己也挪过一条板凳坐下,“你们来了,我正好可以喘口气。奇怪呀,大山,我没记错的话,这种天气,你最反对小老板出门啦,今天……”
董洁咯咯笑,毫不客气给大山漏气道:“哥哥这是逃难来了!”
“逃难?”张牧先是不解,旋即反应过来,“呵呵,是不是很多人找你们攀谈拉关系哪?”
大山摸摸鼻子,“太多人了,看稀奇的、凑热闹的、给儿女找工作的,把门插上也不管用。”
“乡下人纯朴,性子直,肚里没那么多弯弯绕,自是看不出来你们不欲被人打扰的意思。”
大山摊摊手,“哎,咱们年纪小,那帮子大叔大伯大妈大婶,个顶个把咱们当成小辈看,你说我能怎么办?跟他们直说,想安静的自己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