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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经理太客气了。”邱庆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一时没摸清楚林振华的底牌,也不便于过多表态。
林振华接着说道:“这件事,是由我们租借浔自的厂房而起的。虽然说我们也是受了轻化厅的委派,但毕竟浔自的工人和干部才是真正的主人,轻化厅也不能越殂代疱,替浔自做这个主。我们来了之后,与浔自的工人群众沟通不够,没有料到大家不能接受我们,有这样大的阻力,这是我们工作不够细致的地方了。”
邱庆洋扭头看看郎冬、史达伦等几位厂领导,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林振华这番话,云里雾里的,让人琢磨不透。表面上看,林振华口口声声都说错在自己,似乎是一副服软认输的态度。但细细品来,这些话似乎是在暗示各位厂领导,我们来租浔自的厂房,那是替轻化厅干活的,你们如果不约束好自己的工人,那就是觉得轻化厅不能当你们的家了。到时候,我们没资格找你们算账,莫非轻化厅也奈何不了你们?
“林经理,这话也不能这样说。浔自毕竟是国家的企业,你们汉华实业公司,也是集体企业,大家都是轻化厅下属的单位,不能说谁是主,谁是客的。”邱庆洋不得不表态了,声明浔自并不是一个独立王国。
林振华点点头:“邱厂长这话,实在是让我这个当晚辈的很佩服。对了,邱厂长,昨天晚上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详细说一说。”
邱庆洋对史达伦做了个手势,史达伦便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在他说的时候,林振华向毕敏吩咐道:“毕敏,你把史厂长说的情况认真记录下来,一个字都不能漏,知道吗?”
“好的。”毕敏答应下来,掏出一个笔记本,飞快地做着记录。
邱庆洋和郎冬面面相觑,觉得好生无奈。林振华这个态度,摆明了是要留下证据,以便秋后算帐的。如果浔自方面不承认自己的错,那么未来到轻化厅打官司的时候,难免会落一个认识错误不深刻的结论。而如果浔自方面认了错,那么这些话都记录在案,以后想抵赖就不那么容易了。
史达伦把事情说完,林振华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史达伦说的情况,和彭少哲说的情况差不多少,基本上可以认定,错在浔自一方。如果非要找出汉华实业这边的过错,那就是曹文强不该把沈国申的铺盖扔到水里去,你应当是认真地做政治思想工作,让我们的工人自己把铺盖抱走的嘛。当然,这样无赖的话,史达伦也没好意思说出来,好歹也是个县处级干部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的。
“这样说来,浔自的领导也是认为问题主要出在沈国申同志这里了。”林振华看着众人,问道。
“嗯,主要是他的问题,这一点是没有疑义的。”史达伦回答道。
“沈国申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林振华明知故问。
史达伦道:“他被派出所拘了。按照侵占国家财产来论的话,可能要拘留几天了。”
林振华装出惊讶的样子,说道:“这怎么行?这只是咱们企业内部的矛盾,怎么会闹到派出所去呢?史厂长,你没有和派出所方面协商一下吗?我觉得,沈国申的事情,咱们两家内部处理就可以了。”
郎冬有些不敢确信地问道:“林经理,你的意思是说,小沈这件事情,你们不打算追究了?”
“这有什么可追究的?”林振华说道,“充其量就是一个内部矛盾嘛,大家把话说开就行了。不管怎么说,未来咱们两家是要合作做事的,浔自的工人,既是你们的工人,也是我们的工人,有什么事情非要闹到派出所去的?这样吧,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事情是因我们而起的,那我就亲自和派出所协商一下,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林振华做出这样的姿态,在场的干部们都松了一口气。很明显,这是林振华在给浔自面子,人家一来就把轻化厅抬出来了,这说明人家并不害怕浔自的抵触,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能主动地作出和解的表示,大家还有什么可说呢?
邱庆洋亲自把林振华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林振华在那里给费小荣打了一个电话,表示这件事纯属误会,沈国申的问题,就不麻烦派出所处理了,让他回厂来接受处理就可以了。
费小荣事先与林振华有过沟通,自然知道林振华是在收买人心。他装作严肃的样子,跟林振华讲了半天政策,最后才勉强答应放人,同时还说了些下不为例之类的话。
打完电话,邱庆洋带着林振华又回到了会议室,这一回,会场上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原本大家都以为会有一场风暴,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场毛毛雨,而且很快就雨过天睛了。
林振华给了浔自的面子,邱庆洋自然也要有所表示。他安排林振华坐下后,便向众人说道:“同志们,我现在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林振华经理。这一段时间,他到浔自来过很多回,有些同志和他接触过,有些同志还没有接触过。我给大家说一下他的事迹吧。”
接下来,他便把林振华设计滚齿机、给福特当翻译、参加21万冰机主轴攻关、承包劳动服务公司等事情,都向众人说了一遍。他对这些事情的了解,也是来自于谢春艳的介绍,以及圈子里的一些道听途说,其中难免加进了一些演绎的成份。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显出林振华的光环。
一干人等听着邱庆洋的介绍,对于林振华的态度逐渐升华成了崇拜。要说起来,他干的这些事情,也到不了辉煌得逆天的程度,但最关键的是,这个干出如此成绩的人,居然只有21岁,而且还是一个初中学历的退伍兵,这个反差就实在是太明显了。
“呵呵,邱厂长刚才说的这些,有些太夸大了,我都不好意思了。”等邱庆洋说完,林振华站起来对众人说道:“在坐的各位,都是老前辈,都可以当我的老师。以后大家就要在一起合作共事了,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请大家严肃地提出批评。”
“林经理太客气了。”邱庆洋说道。
“今天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那么有几句话,我也想向各位汇报一下。”林振华说道。
邱庆洋连忙说:“林经理有什么话就请讲吧,大家都想听听你的高见呢。”
林振华清了清嗓子,打算系统地陈述一下汉华实业公司的立场,以及与浔自方面合作的诚意。谁知,他刚刚说了一句话,厂办秘书就一头撞进屋来了:
“邱厂长,不好了,沈国申又和汉华公司的人干起来了”
136 收买人心
136 收买人心
听说沈国申又和汉华公司的人干起来了,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按时间来算,林振华打过电话之后,派出所把沈国申放出来,沈国申再走回厂里,也就是差不多这些时间了。这也就是说,沈国申一回厂,一分钟都没耽搁,就立刻跑到汉华实业的工地上去继续干仗去了。
“太不像话了”邱庆洋怒道,“这个沈家二流子,怎么给脸不要脸”
史达伦也说道:“这才刚出派出所呢,怎么又闹起来了,看来真的得把他拘起来,让他在拘留所里好好反省几天。”
其余的中层干部也都议论纷纷,总体的态度都是倾向于认为沈国申太过份了。虽然大家不清楚又出了什么事情,但沈国申这个人的劣迹大家都是清楚的,出了什么事情,十有八九是他的错。
会议肯定是开不下去了,邱庆洋等人陪着林振华,匆匆地往生产区赶,要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到了生产区,只见在那几间房子前面的空场上,围了足足有上百人,其中有汉华实业公司的工人,也有浔自的工人。汉华公司这边的人都是一脸愤怒的样子,而浔自那边的人,更多的是一种冷漠的表情。
浔自的工人们,对于这一场冲突的心态是非常复杂的。从道理上说,他们知道沈国申做得不对,毕竟是人家自己掏钱盖的房,你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去侵占。但大家想到的事情,要比这更多,其中还包含着一种作为弱势群体的无奈。
没错,浔自垮了,一两百万的银行贷款,完全停滞的生产,已经让浔自走投无路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汉华实业公司过来租借厂房,而且还要雇用本厂的职工,这是给了浔自一条生路,大家对于这件事的意义是能够掂量得清的。许多职工其实一直都在等着汉华公司的设备改造尽快完成,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能够尽快上班,领导说过了,上班之后,加班费、奖金之类都会有的。
但是,作为一个国营大厂的职工,被这样一个大集体企业给雇用了,吃着人家的饭,听着人家的管,这种失落的感觉,不是轻易能够排遣得了的。沈国申与汉华公司发生冲突,然后直接就被派出所拘了,这相当于在所有浔自人的脸上打了一记耳光,无论错在哪方,浔自的工人们都觉得心里硌着一块石头。
大家已经听说汉华公司的负责人到了浔自,正在厂办与领导们会谈。大家并不知道沈国申被放出来是因为林振华说情的结果,他们都在纷纷猜测着,汉华公司会向浔自提出什么样恶劣的要求,这些要求,决定了未来浔自工人在这场合作中的地位。
沈国申从派出所回来后,径直到了头天晚上打架的现场,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他一拎起铺盖,发现铺盖已经在水洼完全浸湿了,这可给了他发飚的机会。他是那种没事都能找人碰瓷的主,现在有道理了,哪里还会放过。
于是,他便拎着铺盖站在空场上大闹起来,口口声声要求汉华公司赔偿他的铺盖,扬言如果对方不赔,他就要坐在这里不走,要如何如何的。
浔自的工人都围了过来,站在一旁看热闹,也等着看厂领导以及汉华公司的负责人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汉华公司的工人们也都围过来了,一个个愤愤不平,有喊着要拾掇拾掇沈国申的,也有大声说着马上撤走,让浔自工人去喝西北风的。两边的工人泾渭分明,心里的想法完全不同。
林振华等人到来的时候,沈国申正骂得来劲呢,手舞足蹈地,已经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在他的对面,彭少哲正满脸通红地拦着施国俊和曹文强两个人,不让他们上前去动武。
“有本事你们就来啊,想欺负人是不是?老子不怕你们有种就别叫派出所,我们一对一来干”沈国申大声地喊叫着。他看出来了,浔自的那个小头头似乎是想息事宁人的,越是如此,他就越跳得欢,因为知道人家不会动他。
“小子,你等着,看老子不打断你的骨头”曹文强也大声地吼叫着,想挣开彭少哲的阻挡,上前与沈国申对练。
彭少哲一面死死地抱着曹文强,不让他动手,一面嘴里不停地劝道:“老曹,你不要冲动,小华已经来了,正在和他们厂长谈话呢。什么事情等小华来了再说行不行?”
邱庆洋就跟在林振华的身后,见此情景,忍不住就想上前去训斥沈国申。林振华拦住了他,说道:“邱厂长,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邱庆洋点了点头,站住脚不吱声了。林振华走到圈子当中,来到沈国申的面前,看着他说道:“你是叫沈国申吧,我是汉华实业公司的经理林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