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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有些歉疚。她背负着全族人的期冀,与我成亲,无论是想借“三天子心法”打败螺母、炎爷,听说我修的不过是水神气刀,自然难免大失所望。
而我答应娶她为妻,也不过是想解开“相思果毒”救回瑶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心比心,又有什么理由对她这么恼努?
她肩头不住地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啜泣还是寒冷。
我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想将她抱住,不想于手指触及处,柔软如绵,光洁滑腻……不知什么时候,妞竟然已脱去了所有衣服!
我脑中“嗡”的一响,还不等回过神,她已经蛇一样钻入我的怀里,紧紧楼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哭着说:“你这很心短命的小贼,已经娶了我,不许你再反悔!再敢耍赖,我就……我就把你的心给剜出来!”
浓香扑鼻,呼吸如堵,她紧紧地抱着我,就像藤蔓缠绕着大树,八爪鱼抓着珊瑚,我想要挣脱,却被她一口咬住脖子,全身一震,只觉得一股烈火狂飙似的情焰从丹田汹汹蹿涌上来……
许多年以后,当我想起两忘崖下的那一夜时,常常会想起那姹紫嫣红的漫天云霞。不是因为旱魃,而是因为和那云霞一样热烈奔放、狡黠莫测的相柳。
巫氐说过,化除“相思果毒”的唯一解药,是心上人的心血。但地却没有告诉我,其实还有一种远比这更筒单、更安全的办法,那就是爱上一个同样爱你的人。
当我知道这一点的时候,相柳已经死了。
从那时开始,我常常会做一个梦,梦见她紧紧地抱着我,骑着肥遗蛇,飞翔左那无边无际的幽暗的晨曦里。在我们的前方,没有跌窘摇摆的青蚨虫,只有苍茫呼啸的风。
第十三章 南海
相柳对我说,那天夜里,她换给我的獐腿上涂了巫氐的一种催情药,叫做“移情花”,她的唇齿涂了另一种催情药,叫做“别恋草”。
当她的牙咬在我的肚子上时,两种情药合而为一,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烧熔为铁水。
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但我知道,如果世间真有一种东西能够让人移情别恋,它一定不是蛊毒或者情药,而是另一个人长年累月、滴水穿石的柔情。
那天夜里,洞外风雨交加,冰雹纵横。她温柔如水,狂野似火,紧紧地着我,指甲常常地嵌入皮肉,一声又一声叫喊着我的名字,如泣如诉。
闪电亮起的时候,她终于像一只温驯的小猫,伏在我的臂弯沉沉地睡着了。我看见她嘴角微笑,脸上仍有一道淡淡的泪痕。手臂搂着我的肚子,右脚横跨在我的腰上,仿佛生怕我会趁她睡着时,挣脱离开。
我就像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恍惚不定,只有脖子上的伤口仍在火辣辣地烧痛。
她说人不长疤,不留记性,这样我就永远也望不了她。但她不知道,留在心上的疤痕,才留存更久,痛得更深。
到了半夜,风雨渐小,我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吹笛,阴寒凄厉。相柳一震,顿时醒了,在我耳边低声说:“是师尊!”
百里春秋既在附近,延维、罗沄也不远了。我们苦苦追踪了二个月,等的就是这一刻。我困意全消,和相柳循着笛声,骑蛇飞去。
细雨霏霏,她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我,将头贴在我的肩膀上,小鸟依人,一言不发。从她的呼吸和心跳,我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柔与羞涩。
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想到即将见到罗沄,我耳根如烧,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转到几个险峰隘口,雨渐渐停了,层峦叠嶂,雾霭缭绕。一群一群的凶禽怪鸟呀呀叫着,贴着密林,越过山岭,穿入一个狭长的山谷。
笛声就是从那山谷传来,尖锐入云,越来越响,夹杂着此起彼伏的野兽嘶吼,与低沉密集的战鼓声。
淡淡的月光照在山谷里,仿佛牛乳轻纱。窜群鸟尖啸着纷乱飞舞,下方则是恕吼狂奔的兽群,随着笛声的节奏,潮水似的朝西涌去。
那些凶兽的背上伏着百来个头戴枷锁的囚犯,东张西望,神色狼狈,愤怒而惊慌。
百里春秋就骑在其中一只盾甲青兕上,眼白翻动,横吹铁笛。但我却没有看见延维和罗沄。
山谷西边,旌旗猎猎,六十个火族大汉骑着猛犸,挺着两丈长的赤铁巨矛,朝狂奔而来的兽群徐徐前进。身后是七八百名训练有素的火族步兵,列着方阵,敲着腰鼓,脚步整齐划一。
兽群越奔越近,一个火族将领大喝:“放箭”几百支箭矢破空激啸,划出道道火光,密集地穿入兽群。
人仰马翻,悲鸣四起,中箭的猛兽或跪膝倒地,或吃痛狂奔,和前后左右奔拥而至的兽群接连撞在一起,乱成一团。
不等百里春秋的笛声稳住受惊的兽群,第二批、第三批火箭又呼啸射来,山谷内火光四起。尖啼盘旋的鸟群,也有不少被乱箭射中,簌簌坠落。
相柳指着那火族将领对我说,他叫赤青戊,是南荒猛犸军的统将,有万夫难当之勇。这些囚犯一定是他俘虏的五族叛军。要想找到延维与罗沄,就得先抓住他和百里春秋。
她不说我也认得。那日北海大战上,此人就曾当着我的面,杀了二十多个彩云军的将士。此时重逢,心里不由怒火蹿涌。
我的奇经八脉都已恢复,虽然山谷内没有两忘崖的烈火,也没有北海的狂涛,无法天人交感,将阴阳二炁激爆至最大,但要想对付赤青戊,已经绰绰有余。
我掠下山岭,冲到狂奔的兽群上方。左一脚,右一脚、踩着群的背脊朝前飞跃,就像踩着激流中的石头,几个起落,就已扑到了那只盾角青兕的背上。周围那些囚犯大呼小叫,我一把抓住百里春秋,劈手夺过铁笛,气刀纵横扫舞,将扑面撞来的凶禽尽皆臂飞,又冲天跃起,骑上肥遗蛇背,朝火族将士飞去。
没了笛声,兽群顿时乱作一团。
相柳嫣然一笑:“师尊,你来听听我的御兽曲,比起从前是不是大有长进。”用衣袖擦净铁笛,悠悠地吹了起来。
笛声清幽悦耳,就像月夜的山泉,清晨的微风。那些兽群嘶鸣着停止狂奔,渐渐安静下来。
百里春秋听出她的声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那些火族蛮子还以为我们是援兵,鼓声顿止,齐声欢呼。
我突然疾冲而下,气刀怒扫,轰然劈在赤青戊骑乘的猛犸前足上。猛犸悲鸣,如小山倾倒,将它高高地掀飞而起。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已一刀剁下他的右臂,将他的头死死地按在污泥中。
火族蛮子哗然惊呼,相柳高声道:“玄女之孙、康回转世共工在此!再不快丢掉兵器、伏地求饶,就叫你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囚犯中大半都是彩云军,其中还有几个是两忘崖一战中的幸存者。听说是我,无不纵声欢呼。
后来我才知道,自从那夜我与烈炎拼死激斗,又险些以“无形刀”打败烛龙后,我的事迹便被一传十、十传百地不断夸大。人人都知道玄女的外孙是康回转世,修成了“三天子心法”。
就在我和相柳骑着肥遗蛇,四处追寻罗沄的两个月里,我已经被各地的叛军神化成了天下无敌的人物。就连一些原本不服从姥姥的木族、火族叛军,也莫名其妙地将我奉为领袖。
大荒中甚至流传起了一首鞯谣:
山不周,天河决,
嫘母无石补天裂。
地将缺,共工活,
昆仑北海变颜色。
看见我从天而降,瞬间将赤青戊制伏,那些火族卫士全都呆住了。有几个凶悍的蛮子挥刀想冲上前来,被赤青戊喝止:“慢着!陛下有令,凡见到共工,尽心善待,不得为敌!全都退回到郢火待命。”
我听了忍不住哑声怒笑,这厮生死操于我声,居然还在惺惺作态!郢火城距离这儿尚有百余里,他搬救兵,就让他搬去好了。
那些火族蛮子面面相觑,纷纷向我躬身行礼,然后偃旗息鼓,掉头朝西退去。没过一会儿,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众囚犯欢呼不已,争相朝我拜倒,山呼万岁。
相柳吹笛驱散鸟兽,跃到我声边,笑吟吟地问百里春秋:“师尊,延维老贼呢?你们把滕兀公主藏到了哪里?”
他眼白翻动,又是沮丧,又是羞恼,颓然道:“一个半月前,罗沄带着我和延维来到桂林八树时,遇见了洛姬雅,那妖出认出罗沄耳朵上的双蛇,就擒住我们,救走了罗沄?????”
听到洛姬雅的名字,相柳脸色微变,我心里也是一震,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烦恼。
洛姬雅喜怒无常,蛊毒无双,不管任何人,只要触了她的逆鳞,必定生不如死。
自从龙女嫁与公孙轩辕后,便被视为大荒第一妖女。
以洛姬雅和公孙轩辕的交情,多半会解开罗沄体内的所有蛊毒。我要想从她眼皮底下剜出罗沄的心血,只怕比登天还难。
果然,百里春秋接着又说道:“流沙妖女解开了‘蛇神蛊’,对我们百般折磨。然后又带着我们东弯西绕,到处采集草药,说要从延维的血里炼出‘不死药’来。两天前,到了令丘山下,正好遇见火族猛犸军,听说公孙昌意将要大婚,她就将我连同八十一种药草,当作礼物,让赤青戊前往南海,转托给昌意。”
相柳追问他延维和罗沄的下落。他摇了摇头,说洛姬雅只将他交托给赤青戊,罗沄与延维仍随她走了。他生怕被烈炎斩首,因此才不顾一切地吹铁笛,御百兽,想要逃出生天。不料冤家路窄,偏偏遇见了我们。
那些囚犯纷纷证实其言。
相柳满脸失望,对无法手刃延维遗憾不已。我心里却怦怦直跳,知道应当去哪里寻找瑶雩和罗沄了!
再过七天,就是昌意婚礼的日子,以罗沄的性子,听说心上人大婚,必定妒怒攻心,赶往南海捣乱。
诸夭之野宾客云集,烈炎等人必然都会前往道贺,正是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如果运气够好,不但能救出瑶雩,找到罗沄,说不定还能杀死昌意、烈炎,闹他个天翻地覆!
我用气刀避开那些囚犯的枷锁,在地上划写,问他们是否想加入我麾下,一齐杀死螺母,重建五族之治。那些人纷纷拜倒,奉我为盟主,叫嚷着要砍下赤青戊的头颅祭旗。
我又以手代口,在地上写道,昌意大婚,万众瞩目,少昊、烈炎等各族贵侯势必赶往南海庆贺,昆仑山上只剩下公孙青阳和重病垂危的螺母,正是刺杀他们的绝好机会。
众人连声叫好,七嘴八舌地献谋献策,有的说应当尽快联络各路义军、合力围攻昆仑;有的说兵贵神速,要想攻其不备,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即刻潜入螺宫,来个闪电偷袭。
赤青戊在一旁听得摇头怒笑:“想不到苗帝陛下英武盖世,生出的儿子居然是个不分是非好歹的糊涂虫!乔共工,你为虎作伥,祸害天下,怎么对得起祖宗的英灵?wωw奇Qisuu書网怎么对得起炎帝陛?????”
不等他说完,我猛地拔起半截断枪,贯入他的左胸,将他生生钉在地上。转过身,继续在地上划写,让那些人立即回去召集各自的人马,七天内在昆仑山下的丹熏城集合,共讨嫘母。
那些人摩拳擦掌,高声呼应,又和我一起歃血为盟,然后骑上飞禽,各自离开。
相柳始终笑吟吟地望着我,一言不发,直到和我骑着肥遗蛇,飞出几十里远,才抱着我的腰,柔声说:“我的夫君智勇双全,不愧是玄女之孙、苗帝之后。这‘声东击西,瞒天过海’的妙计,使得天衣无缝,别说螺母,就算是西王母重生,也绝对料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