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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一弃调整好的这种状态可以感觉到各种气息、气相,可以感应到很多无形的气场。但是他却找不到船尾下老叉的痕迹。他心里暗自估计老叉应该藏在和大海极为贴近的位置,这样他这个高手挟带的气场才会被大海的气场掩盖,无法察觉到。但此时老叉藏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鲁一弃现在要感觉的不是这个,他要感觉的是那个随时会发起致命攻击的铅铊。步半寸和鲨口忙其他事情去了,瞎子状态又变得极差。现在应付这东西的主要责任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清楚自己这样做很冒险,如果对手不知道自己底料,自己还有五分把握,可是现在面前这个对手已经知道自己有几分料了,自己这样的做法还能混得过吗?
“很好的天气,可是你却享受不到。”鲁一弃的话语平静沉稳,似乎带着一种磁性。“不要贴水太近,湿气侵体不好受的。”
“真厉害,我从出北平到这里,一路碰高手无数,只有你试出了我的底料,真的很厉害。”赞誉的声音一样极度平静。
“知道吗?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知道我的底料,现在完全可以轻松出招制住我,胁迫我去寻到宝贝。”
这句话鲁一弃说完后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而且还像带些扮家家那样的幼稚。但是他却不知道,江湖高手尔虞我诈、豪涨理横的话听得多了,对这样幼稚的话反倒捉摸不透,更何况一向说话冷静严谨的鲁一弃突然说出这样带些玩笑、愚弄、无赖味道的话语,在别人听来只有一种判断——置坎。
说这话的时后,风中的呜鸣声在迅速升高,明显有种由远及近呼啸而来趋势。两声尖利的鹰啸刺破长空,让人感觉心中猛然一紧,很是不舒服。看来对家开始在发力追赶了,并且越来越近。
旁边的瞎子口鼻间不断地喷着粗气,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盲杖尖在甲板面上都有些移动了。
“嘿嘿,您也不用费气力下套,只要船是这样直行,是坎是扣我都不搭沿儿。”果然是个奸猾的老江湖。他也许看不到船尾上的情形,但贴住船体板面却多少可以听出上面发出的动静,瞎子发出的声响让他轻易就知道鲁一弃有些话是在说谎。由此可以判断上面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诱自个儿出手。行走江湖最忌个贪,得了寸还想进尺难免就会踏坎入扣。老叉办事很实际也很有裕度,他觉得自己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然不易,余下的还是等后面的主家正庄到了再做决断吧。
鲁一弃不太习惯说谎,低劣的谎话轻易就被对家一下就识破了。下面的老叉不会出手,而这也正是鲁一弃所希望的。所以到现在为止,一切还是按鲁一弃预想的进行着,于是他的状态变得更加自然放松。
也就在此同时,铁头船不着痕迹地加速了。这是用极缓极缓的节奏一点点提的速,所以很难察觉出来。
“你不是摸清我的底了吗,不想正面再试试斤两?往往最初的判断是会发生错误的。”鲁一弃继续平缓地说着。
“呵呵!不用了,我这人最相信第一感觉。而且要真伤了你没人启宝构,我也是没法担待的。”
“你说这趟走后,我要用个假宝骗你,你能辨得出吗?”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我只管盯你到点儿。其他事有其他人去办。”
“要是我说的那地方根本没宝,你如何担待?”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鲁一弃不允许这样的长时间沉默,不能让他的思绪沉静下来,因为这样子很容易发现其他一些事情。于是他紧接着又问一句:“要是我宝贝入手随即毁了它,你又如何担待?”
这次下面的反应很激烈:“最好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话我虽然很惨,但我也不会给你机会,也不会给让我很惨的那些人机会。”
“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大懂,听不懂就不存在威慑力,没有威慑我还是会那样做的。”
“我不是朱门中人,只是家小都在他们手中。我的职责就是走这一遭,完事后各不相扰。你要把这事情一破,我就会落个身家全无的结局。要是那样我也就管不了许多了,只能是拿你做筹码,或者就是你我同归于尽,大家都落得个欲消念无。”
“朱门中人放心你与我同行,你以为他们考虑不到你所想的吗?我倒觉得你这遭走完,不管成功与否,都不会有个好结局。而我只要不让宝贝入朱家手中,他们总要有万全之策保我周全的,你说对吧?”
“你是要逼我现在就出手挟住你吗?”下面的声音低沉而凶狠,如同一条嗜血的恶狼发出的喉哼。
“我的意图是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摸到我底料了吗?”不爱发问的鲁一弃此时反问句一个接一个,如同层层叠叠不住不休的波浪。因为他知道不能给对手平心静气的机会。船尾的水花已经变得很是沸腾,“救命翻轮”已经达到一定速度了,铁头船在风力和人力的双重作用下变得越来越快。
风中的呜鸣声变得弱了,空中的鹰啸也远了。瞎子身体的颤抖也平缓下来,盲杖已经直直地拄在原处不动了。
鲁一弃在继续,他知道自己必须继续:“不过我想你不会也不敢,现在制住我?你有把握吗?刚才我不就劝你试试看的吗。”
下面的人没有搭话,他再次沉默了。
“怎么,你没……”鲁一弃知道应该继续扰乱对方的思绪,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是这句话刚出口,他就说不下去了。感觉中一种无形的压力从船尾下面升涌上来。难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激起了对手的杀心。不应该呀,就老叉隐伏这么些年的那份定力和忍性,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把持不住。要么是他发现自己这里耍的是空城计?还是识破了自己的计划?
面对这样的压力,鲁一弃能做的就是将复杂的思绪收敛,然后忘却一切,将持枪的手臂缓缓抬起。
“你刚才在上面说水浅了,这里就是海滩对不对?”沉默许久后的老叉突然幽幽地问了一句。
这回轮到鲁一弃沉默了,他知道刚才自己疏忽了,更低估了。和步半寸讨论水鸟海滩时,只是放低了声音,却没有完全断了下面的音儿,只有在吩咐他们下去踩翻轮时才做到不让下面的人听见。这老叉果然非同一般,他不但听清了自己说的话,而且似乎还在这话里发现了些什么,想到了些什么。
同样,老叉也不会让鲁一弃沉默太久,他必须在短时间里证实一些事情。
铅坨挟带着狂劲的风声横扫而来。力道是极度凶悍的,准确度却很欠缺。这一招几乎没有确切的目标,有些像撒网捞鱼,撞谁是谁。
即便是这样,鲁一弃和瞎子都在铅坨横扫的范围之中,他们可以躲避,也可以推挡。躲避的话,鲁一弃做不到,他的动作没有那样迅捷。瞎子眼下的状态也很难确定他是否可以躲开。推挡的话,鲁一弃所具有的能力,肯定是螳臂当车,而瞎子呢,就算状态好时,都不一定抗住这样一击,何况现在。
只能依靠其他人或者其他手段来化解这样一招了,问题是谁是其他人,谁又有其他手段。
枪身响了,连续地响了。铅坨停顿了,调头了,回旋了。
就在铅坨飞上船舷的刹那,鲁一弃已经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聚气凝神,脑灵神暴涨离体。于是那牵住铅坨的棕灰色绳索在他感觉中瞬间变得很粗,离得很近,他觉得自己就像可以将枪口贴紧了绳索开枪一样。
唐代印度游僧阿拜格著《赴东胜途见》中有录:经哥什尔,遇漠窟枯尸无数,尽覆毛发,尺长左右。骨捻如灰,其毛发却刀割不断。地居者言其为食石毛人族聚尸之窟,已为偶见。
如此刀割不断的毛发编制而成的绳索当然也不会被枪打断。
绳索虽然不断,但鲁一弃射击的位置却是恰到好处。连续的子弹都击中在一个点上,让质地柔软受力后却平直的绳索出现了一个新着力点。于是带铅砣的前端转折了,攻击的方向变化了。最后在铅砣劲道的带动下,打着小旋儿消失在船尾下面。
探底绳窜上尾舷的时间极短,全部的过程也就和打个闪儿相仿。可就是这样一个打闪般的过程,让鲁一弃觉出有些不对劲来。
“啊!好眼力劲儿!”船尾下首先发出的是这样一声感慨。
“真的只有你一个!要不然轮不到你发手。”老叉似乎忽略了瞎子的存在。“他们都去踩翻轮了吧,就现在的水流和风速,你这船达不到这流劲儿(动力的意思)。”
“这里虽然水浅,三舱底高要再浅一舱底,凭你这船速,那也要走个大半天。”这句话已然完全表明对手知道鲁一弃的意图了,“这大半天的时间后撵的肯定能追上,你说呢?”
鲁一弃自然空灵的心境猛然一乱,对手确实是比步半寸、鲨口那些人高出许多的老江湖,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完全识破了自己的计划。
船尾下发出一身轻微的“咯嘣”声,这样的声音夹杂在海浪声中不是鲁一弃能听出来的。但旁边的瞎子却绝不会让这个异常声响逃过,他低垂的尖削头颅微微一抬,有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改坎!”
两个字提醒了鲁一弃,自己刚才不断用言语扰乱对方的思绪和洞察力,以便让自己达到计划悄然实施的目的。而现在对手也是在这样做,以己之道还制于己身。刚才铅砣飞出时的确是不对劲,那是因为这次窜出的探底绳比上两次长多了。老叉这是在撤解固定住舵页的绳尾,为了掩饰自己由此发出的动静和微小变化,他以一次目标不明确的进攻来混淆上面人的觉察能力。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瞎子的耳朵。
鲁一弃顾不得太多了,朝着船尾舷沿迈出了仅有的一步。这一步走得并不太稳,因为船在他迈出这一步的过程中有了些许的变化。要是在他能保持自然空灵的状态下,这种变化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而现在他慌乱了,着实慌乱了。
驳壳枪伸了舷沿,往下面舵页的位置射击着。此时的射击很盲目,没有准确的目标,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下意识地把开枪当成了一件事情在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情在做。子弹大多射入了海里,只有极少几颗射在舵柱和舵页上。但这所有一切都改变不了接下来发生是事实,船转向了,调头了,在一个不大的范围里转起了旋儿,就像刚才对手铅砣落回时那样打着旋儿。
射完一匣子弹的鲁一弃跌退了两步,以一种极度沮丧的神态跌坐在了甲板上,这次是他北平出来后遭受的最大打击。到目前为止,这是唯一一次能面对面彻底击溃他心理的对决。沮丧的同时,他还奇怪,对家青衣人那样的绝顶高手,自己都能应付自如,而这老叉在自己感觉绝不可能达到青衣人那样的造诣,怎么他就能不为所摄,并且窥破自己的用意,同样施加与自己。
“这杂犊子改了圈向,我们要干等着兜网子了。”冲出船舱的步半寸也失去了平常的镇定和沉稳,对着船舷下大声吼道:“你个嫖娘养的没头龟,有本事上来,我揭了你的龟壳做卜具。”
鲁一弃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他是头次听步半寸这样恶毒地骂人,也是头次发现步半寸这样会骂人。其实这些个捞鱼为生的在港口上鱼时,少不了与贩子、店家、运夫斗口,骂人都练出来的。
“是哪个捂了八天的臭贝瓤子,钻出了你这样个烂头烂尾的蛆虫。”
步半寸继续恶毒地骂着。这骂声让沮丧的鲁一弃精神突然一振,迅速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