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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沧桑-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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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山楂、山梨、山杏、葡萄和圆枣子等山果,由于交通不便,每到秋季烂得满山都是。

冬天漫山遍野白雪皑皑,是采伐工人最忙碌的时候。有一年的冬天,吉林督军张大帅的弟弟张作相要在吉林市修房子,需要大批的木材,双岭子屯张家哥们从东山里雇了一批采伐工人到破帽子沟砍红松木。这下我可开了眼界,天天领着家里的两条狗大黑大黄不是到山上看他们采伐,就是到楞场看工人抬木头。

这些采伐工人可真了不起,随着一声声“顺山倒”的喊声,一棵棵参天大树慢悠悠地倒了下来。大树倒地的时候非常壮观,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上的雪花四溅,干枝漫天飞舞,把其他树上的积雪震得纷纷落下。采伐工人中有个杜伯伯,一到这个时候就露出得意的笑容,抹一把脸上的汗水说一句“真痛快”。

采伐工人抬木头归楞的时候,都得喊号子,这样步子才能迈的齐,不过你在旁边看热闹千万要小心,弄不好他们就把你骂了。

有一次,屯中的李婶站在楞场看热闹,杜伯伯领头喊起了号子:“哈下腰哇!”其他的人哈腰把杠子放在肩上,“抬起头哇!”人们直起腰。“往前走哇!”一副挂的人迈着整齐步子。“一个娘们在那瞅哇!”其他的人随着喊“哎呦!”“瞅着像个老母狗哇!”李婶一听不对劲,笑着骂了句:“这帮王八犊子没个好玩意!”

有一年,山东来了一户姓朱的讨荒人家。男的挑着一副担,一头装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吃饭的家伙,一头挑着两个挺大脑袋、小细脖、全身瘦骨嶙嶙的小孩。大人们说这关里可真苦呀,看把俩孩子饿成这样。于是你一瓢他一碗地给拿粮食,劝他们别走了留下吧,这地方只要你勤快就饿不着。这两口也挺听劝,在后山坡上搭了个窝棚住了下来。

他们的窝棚离咱家不远,大人闲着没事总上咱们家来串门。唠起嗑来好讲他们山东那地方怎么怎么穷,有钱的人怎么怎么克扣。屯里的大人们说咱东北这地方的大户人家可不那样,一来粮食有都是,二来东北人不小抠。

有几天的时间,朱大叔两口一直没上咱家来。我觉得挺纳闷就问额娘,额娘说走啦。后来我听大人们说朱大叔是懒人有懒命。冬天家家都准备好一年的烧柴,他俩不动弹,到了夏季现烧现捡。头几天朱大叔在捡柴火时,从一个掉在地上的干树丫子底下挖出一棵“五品叶”的大山参,俩人乐够呛。不想这事叫张二爷知道了,告诉朱大叔这山是他家的,山上的人参自然也就是他家的,因此叫他把参交出来,最起码一家一半。朱大叔一听来了气,半夜里领着全家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听老爷子讲这棵大人参足够他们家活半辈子了。

朱大叔他们全家走了以后,我天天跑到山坡上去找人参,那年我已经六岁了,结果人参没找着还差点把命送了。

那年夏天,凤凰山一带闹起了土豹子(远东豹)。这个土豹子是个什么动物,属于哪一科的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反正是灰巴拉唧黄巴出溜的,比豹子小比狗大,性情凶猛,时常进屯祸害人,前后屯有不少人家的猪和羊被这个牲畜祸害了。更厉害的是,前沟老杨家七岁的小宝在山坡上也被它咬死了,害得他娘疯了。猎人们虽然也下了不少的功夫,就是打不着它。

屯里的人都害了怕,天没黑家家的大门都关上了,额娘也天天告诉我不准出院玩,可是朱大叔捡的大人参一直在吸引着我,做梦都梦着人参,所以也没听额娘的话,天天领着家里的大黄和大黑去找人参。

大黄和大黑是我大爷家三哥“王六炮”送给咱家的老猎狗。这两条狗个长得特别大,像两个小牛犊子似的,只不过岁数有点大了,被三哥淘汰了下来。有这两条狗壮胆,我啥地方都敢去玩;结果闯了祸。

出事的那天,天气闷热闷热阴死呼啦的。吃过早饭额娘到前院去借面箩。额娘前脚一出大门,我后脚领着两条狗就往后山跑。后山坡有一块荒地,越过荒地才能进入老林子。看着荒地里盛开的野花,我不禁心花怒放,边采花边往老林子边走。

当我快走到老林子边的时候,只见灌木丛的后边趴着一只灰不出溜(灰不灰黑不黑)的野兽,张着大嘴,通红的舌头伸出老长,两只眼睛瞅着我一闪一闪地发光。心想这怎么还出来一条狗,仔细一端量发现了问题,这狗怎么还长了个猫脸,就想走过去摸摸它。野兽见我毫不在乎地向它走去,先往后退,然后张着血盆大口就要扑过来。那样子特别吓人,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大黄和大黑正在山坡上撒欢,听到我的哭声,蹭蹭地跑了上来。一见那个野兽,象两只发怒的小老虎,“唔”地一声双双扑了过去。

这两条训练有素的猎犬两路夹击,大黑一口咬住野兽的脖子,大黄扑上去咬住野兽的后腿拼命地撕扯。但是这野兽不同于其他的小动物,身大力猛,前腿一蹬把大黑蹬到一边,返身一口咬住大黄的前腿,只听大黄一声惨叫一条前腿被它咬断了。但大黄毫不退却,一口咬住野兽的脖子,任它怎么撕咬就是不松口。大黑爬起来扑上去一口咬住野兽没毛的肚皮,晃荡着脑袋拼命地撕扯。这下野兽可惨了,只听它一声嚎叫,大黑把它的肠子扯了出来,然后“唔唔”地咬着,扯着肠子往后拽。野兽的肠子被大黑越拽越长,吼叫几声蹬了几下腿就断了气。

看着两狗一兽的搏斗,我这时候既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哭,坐在地上卖起了呆(看热闹),心想这还挺好玩呢。

屯里的大人们听到叫声后,拿着棍棒锄头跑到后山坡从地上抱起了我。这两条狗已经咬红了眼,任人们怎么招呼就是不停口,一个个累得满身大汗,毛都湿透了。这个野兽也被扯得破头烂疵不成样子,大人们说前沟的小宝子就是被这个野兽咬死的,它就是那个叫人们好一阵子不得安宁的土豹子。

从那以后,这两条狗成了屯里的宝贝,谁见谁喂。咱家更把它俩当心尖,那时候养狗得上狗税,咱家宁可省吃俭用也要给它俩上税,一直养到老死。

不过那一次我可倒了霉,阿玛晚上回来后,额娘把白天发生的事跟他一学,他把我按在炕沿上照屁股好个揍。

“你天天上后山干什么?”

“我去找人参。”

“你个小孩子找什么人参,你知道人参长啥样?”

“啥样我不知道,我寻思朱大叔能碰到大人参,我天天找还找不着啊,找着一个咱家半辈子就够花了!”

“外财这玩艺啊,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没福之人跑断肠。”阿玛叹口气说。

看阿玛消了气,我问他:“咱家这么好的地方,咋还有吃人的土豹子?”

“这有啥奇怪的,世上的东西都有好有坏,只要你有颗善良的心,就能分辨出好坏。”

我的童年就是在破帽子沟这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度过的。虽然那是在黑暗的旧中国,但是在我这不懂得政治又不管吃喝的童年时代,觉得大自然是美好的,人们是善良的。

第 三 章 热心乡亲

 破帽子沟南北三里地长,东西宽约一里地,沟中住着十几户人家,全是双岭子屯大地主张家哥们的佃户。这里地名不好听,人家也少,但有一个好的传统。

据说破帽子沟以前住着一户特别有钱的大户人家,这一带的山林土地都是他家的,在外边还有好几家大买卖。这家当家的虽然有钱,自己却非常节俭。一身破皮袄穿了大半辈子,一顶破毡帽戴了几十年。这个人很善良,不论是屯里屯外的人家有了大事小情找他帮忙,他从不推托,尤其是在钱财上是有求必应。外地来要饭的只要到了他的家门口从不空手,除了米面外,有时还要给点零花钱。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这条沟住着一位大善人。

有一年庄稼大丰收,当家人带着劳计(打工的)赶了两挂马车到三十里地外的缸窑镇卖黄豆。那一天的黄豆行市特别的好,两车的黄豆都卖了个好价钱。他把钱塞到了破帽子里,中午打尖(吃饭)的时候,一高兴领着大伙多喝了点酒,回来的路上稀里糊涂把帽子掉在了半道。

那时候的道不好走,半夜时分马车才到家。家里人问卖黄豆的钱在哪呢?当家的东摸西找怎么也找不着,自己也忘了钱放在哪。家里人都以为这下完了,两大车黄豆白瞎了。

第二天早上,当家的醒来后才想起来这钱是放在帽子里头了,可这帽子又哪去了呢?大家估计可能是掉在半道上了,于是派了几个伙计顺着昨晚回来的路去找。

家里的人都焦急万分等着。伙计顺着往缸窑镇的道一找,还真在道边的壕沟里找到了。帽子经车碾、人踩造得埋啦咕汰不成样子了,但钱还真一分没少。

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人们都说好心人有好报。后来这个大户人家在京城里做买卖发了大财,全家人搬到了京城。

老中华民国的时候,东北人可有个憨厚实惠劲了,邻里之间和睦相处从不你欺我诈。咱们破帽子沟的十几户人家相处得像一家人一样,谁家要是有个大事小情,全屯子的人都过来帮忙。

有一次,我不听大人的警告,带着大黑和大黄钻进了东山的老林子里。中午的时候,我想回家,记得清清楚楚朝来的路走,结果走来走去又回到了老地方。再走还是这个样,吓得我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大黑和大黄呆呆地瞅着我,不明白我想干啥。

哭着哭着,我不知不觉地倚在树桩上睡着了,梦见吃着额娘做的热乎乎椴树叶子(用椴树的叶子,里边包上粘米面和小豆馅),那个香劲就甭提了。在我吃得来劲的时候,大黑用嘴巴拱醒了我。睁开眼睛一看,“哎呀”哪有什么椴树叶子,我仍坐在大林子里头。

这时候天已抹黑(刚黑),老林子里黑乎乎一片。头顶上风吹着树“鸣鸣”低吼声,远处传来了狼的嚎叫声,近处树上猫头鹰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瞅着我。这时候我可懂得到什么叫害怕了,两条腿哆嗦乱颤,想站都站不起来。大黄和大黑竖着耳朵注视着远方,脖子上的毛都立了起来,嘴里发出“唔唔”的响声。

这两条狗可真通人气,大黑蹲在我的身边,一边紧张地四处啥摸远方可能出现的情况,一边不时用舌头舔舔我的脸,仿佛在告诉我不用害怕,有它在这呢。大黄则蹭蹭地往林子外边跑去,我知道它这是回家找人去了。

过了一会,大黄领着阿玛和四周邻居打着火把来到我的身边。一看见阿玛,我“哇哇”地哭了起来。阿玛不容分说照我的屁股就踢了两脚,怒气冲冲地说:“不让你上老林子玩,你非得来,害得全屯的人都出来找你!”

回到家后,屯里的大人们陆续地从山上回来了。看到大家汗流满面的样子,我心想哪儿的人也没有咱破帽子沟的人心眼好。

有一年咱家租地主张老二的四亩山坡地,秋后叫“黑瞎子”(黑熊)造害了一多半。“‘黑瞎子’掰苞米,掰一穗丢一穗”,一点都不假。“黑瞎子”造害苞米可有两下子,进了苞米地连掰带踩,一直累得不行才挟着一穗回到山里。“黑瞎子”走后这片地的苞米只剩下满地棒子和东倒西歪的秆稞。

有一天,两三只“黑瞎子”闯进咱家的苞米地,等屯里人知道后,赶到地边一看满地的青苞米棒子和横躺竖卧的秆稞。

老爷子看到这情景心痛得直拍大腿,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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