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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一见到他,便想起那对会吸毒的金冠银冠小蛇。
他摔入绝谷后,这对小蛇因无毒物为食,竟致生生饿死,跟
着又想起他在武当山上逼死自己的父母,逼迫自己和杨不悔
吞服毒酒,将自己打得鼻青脸肿,一把将自己掷向山石,若
不是杨逍正好自旁及时出手相救,自己这时尸骨早朽,还说
什麽做鲁仲连做和事老?自己好心救了他爱妾性命,他却
如此恩将仇报,一再加害。
他想到此处,怒气上冲,心道:“好何太冲,那一天他打
得我何等厉害,今日我虽不能要了你的性命,至少也得狠狠
打你一顿,出了当日这口恶气。”只见何太冲夫妇和华山派
的高矮二老分站四角,两刀两剑在日光下闪烁不定,突然间
双臂一振,身子笔直跃起,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扑向西首
一棵梅树,左手一探,折了一枝梅花下来,这才回身落地。
他手持梅花,缓步走入四人之间,高举梅枝,说道:“在
下便以这梅枝当兵刃,领教昆仑,华山两派的高招。”那梅枝
上疏疏落落的生着十来朵梅花,其中半数兀自含苞未放。众
人听他如此说,都是一惊:“这梅枝一碰即断,怎能和对方的
宝剑利刀较量?”
班淑娴冷笑道:“很好,你是丝毫没将华山,昆仑两派的
功夫放在眼下了?”
张无忌道:“我曾听先父言道,当年昆仑派前辈何足道
先生,琴剑棋三绝,世称“昆仑三圣”。只可惜咱们生得太
晚,没能瞻仰前辈的风范,实为憾事。”这几句话人人都听得
出来,他大赞昆仑派的前辈,却将眼前的昆仑人物瞧得不堪
一击。
猛听得昆仑派中一人声如破锣的大声喝道:“小贼种,
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对我师父,师叔无礼?”喝声未毕,一个
满腮虬髯的道人从人丛中窜了出来,挺剑猛向张无忌背心
刺去。这道人身法极快,这一剑虽似事先已有警告,但剑招
迅捷,实和偷袭殊无分别。
张无忌竟不转身,待剑尖将要触及背心衣服,左足向后
翻出,压下剑刃,顺势踏落,将长剑踹自地下。那道人用力
一抽,竟然纹丝不动。张无忌缓缓回过头来,看这个道人
时,原来是他初回中原,在海船中遇到过的西华子,此人性
子暴躁,曾一再对张无忌的母亲殷素素口出无礼之言。张
无忌心中一酸,说道:“你是西华子道长?”
西华子满脸涨得通红,并不答话,只是竭力抽剑。张无
忌左脚突然松开,脚底跟着在剑刃上一点。西华子没料到
他会陡然松脚,力道用得猛了,一个踉跄,向后便跌。凭着
他的武功修为,这一下虽然出其不意,但立时便可拿桩站
定,不料刚使得个“千斤坠”,猛地里剑上一股极强的力道传
来,将他身子一推,登时一屁股坐倒,绝无抗御的余地,跟着
听得叮叮叮的几声清脆响声,手中长剑寸寸断绝,掌中抓着
的只余一个剑柄。
西华子惊愧难当,他是班淑娴亲传的弟子,因此叫班淑
娴师父,而叫何太冲为“掌门师叔”,一瞥眼间,只见师父满
脸怒色,心知自己这一下丢了师门极大的脸面,事过之后必
受重责,不禁更是惶恐,忙一跃站起,喝道:“小贼种……”
张无忌本想就此让他回去,但听他骂到“小贼种”三字,
那是辱及了父母,手中梅枝在他身上一掠,已运劲点了他胸
腹间三处要穴,对高矮二老和何氏夫妇道:“请进招罢!”
班淑娴对西华子低声喝道:“走开!丢的大人还不够
麽?”西华子道:“是!”可是竟不移步。班淑娴怒道:“我叫你
走开,听见没有?”西华子道:“是!是!师父,是!”口中十分
恭谨,却仍是不动。班淑娴怒极,斜睨想这家伙干麽不听起话
来了?原来张无忌拂穴的手法快极,班淑娴眼光虽然敏锐,
却万万想不到他的劲力可借柔物而传,梅枝的轻轻一拂,无
异以判官笔连点穴道,当下伸手在西华子肩头重重一推,喝
道:“站开些,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事!”
西华子道:“是,师父,是!”身子平平向旁移开数尺,手
足姿势却半点没变,就如是一尊石像被人推了一掌一般。这
么一来,班淑娴和何太冲才知他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张无忌
点了穴道,心下暗自骇然。何太冲伸手去西华子腰肋推拿
数下,想替他解开穴道。那知劲力透入,西华子仍是一动不
动。
张无忌指着倚靠在杨逍身旁的杨不悔道:“这个小姑
娘,五年前被你们封了穴道,强灌毒酒,我无法给她解开,今
日令徒也是一般。贵我两派的点穴手法不同,那也不足为
异。”
众人听他这么说,眼光都射向杨不悔身上,见她现下也
不过是个稚龄少女,五年之前自是更加幼小,何太冲夫妇以
一派掌门之尊,竟然这般欺侮一个小姑娘,实在太失身份。
班淑娴见众人眼色有异,心想多说旧事有何好处,挺剑
便往张无忌眉心挑去。便在同时,何太冲长剑指向张无忌
后心,跟着华山派高矮二老的攻势也即展开。
张无忌身形晃动,从刀剑之间窜了开去,梅枝在何太冲
脸上掠过。何太冲斜剑刺他腰肋。张无忌左手食指弹向矮
老者的单刀,梅枝扫向何太冲的长剑。何太冲剑身微转,剑
锋对准梅枝削去,心想你武功再高,木质的树枝终不能抵挡
我剑锋之一削。那知张无忌的梅枝跟着微转,平平的搭在
剑刃之上,一股柔和的劲力送出,何太冲的长剑直荡了开
去,当的一声,刚好格开了高老者砍来的一刀。
高老者叫道:“啊哈,何太冲,你倒戈助敌麽?”何太冲脸
上微微一红,不能自认剑招被敌人内劲引开,只说:“胡说八
道!”狠狠一剑,疾向张无忌刺去。
何太冲出招攻敌,班淑娴正好在张无忌的退路上伏好
了后着,高矮二老跟着施展反两仪刀法。两仪剑法和两仪
刀法虽然正反有别,但均是从八卦中化出,再回归八卦,可
说是殊途而同归。数招一过,四人越使越顺手,两刀双剑配
合得严密无比。
张无忌本也料到他四人联手,定然极不好斗,果然正反
两套武功联在一起之后,阴阳相辅,竟没丝毫破绽。他数次
连遇险招,倘若手中所持是件兵刃,当可运劲震断对方刀
剑,偏生过于托大,只拿了一跟梅枝。陡然间矮老者钢刀着
地卷到,张无忌闪身相避,班淑娴长剑疾弹出来,喝一声:
“着!”刺向张无忌大腿,在他裤脚上划破了一道口子。
张无忌回指点出,何太冲的长剑又已递到,高矮二老的
单刀分取上盘下盘。张无忌一时难以抵敌,灵机一动,滑步
抢到了西华子身后。班淑娴跟上刺出一剑,招数之狠,劲力
之猛,直是欲置张无忌于死地,那里是比武较量的行径?张
无忌在西华子身后一缩,班淑娴这一剑险些刺中徒儿身子,
硬生生的斜开,西华子却已“啊哟”一声的叫了出来。待得
何太冲从左首攻到,张无忌又在西华子身侧一避。
他一时捉摸不到这两路正反两仪武功的要旨,想不出
破解之法,只有绕着西华子东转西闪,暂且将他当作挡避刀
剑的盾牌,心中暗叫:“张无忌啊张无忌,你也未免太过小觑
了天下英雄。“骄者必败”这四个字,从今以后可得好好记
在心中。焉知世上没有比乾坤大挪移更厉害的武功,没有
比九阳神功更浑厚的内劲。该记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只听得四周笑声大作。西华子犹似泥塑木雕般站在当
地,张无忌在他身侧钻来跃去,每当何太冲等四人的刀剑从
他身旁相距仅寸的掠过劈过,西华子便大声“咦!”“啊!”
“唉哟!”的叫喊,偏又半点动弹不得,当真是十二分的惊
险,十二分的滑稽。
班淑娴怒气上冲,眼见接连数次均可将张无忌伤于剑
下,都是西华子横挡其间,碍手碍脚,恨不得一剑将他劈为
两段,只是究有师徒之情,下不得手。华山派的高老者叫
道:“何夫人,你不下手,我可要下手了。”班淑娴恨恨的道:
“我管得你麽?”高老者挥刀横扫,径往西华子腰间砍去。
张无忌心想不妙,这一刀若教他砍实了,不但自己少了
个挡避兵刃的盾牌,而且西华子为己而死,又生纠纷,当下
左手衣袖拂出,一股劲风,将高老者的这刀荡了开去。
矮老者一声不响,单刀向张无忌项颈斜劈而下。张无
忌闪身让在右首,矮老者这一刀却不变方向,疾向西华子肩
头劈下,便似收不住势,非砍往他身上不可,口中却叫道:
“西华道兄,小心!”他知倘若劈死了西华子,势须和昆仑派
结怨成仇,这时装作迫于无奈,咎非在己,以后便可推卸罪
责。张无忌回身一掌,直拍矮老者的胸膛。矮老者气息一
窒,左掌推出,手中单刀却仍是劈向西华子,募地里双掌相
交,矮老者踉跄后退,险些跌倒。
西华子眼见张无忌两番出手,相护自己,暗生感激之
意,又想:“今日若能逃得性命,决不能和华山派这高矮二贼
善罢甘休。”
何太冲,班淑娴夫妇见张无忌回护西华子,两人一般的
心意:“这小子多了一层顾虑,那就更加缚手缚脚。”竟不感
他救徒之德,剑招上越发的凌厉狠辣。高矮二老也是出刀
加快,均知极不容易伤到张无忌,但如攻击西华子而引他来
救,便可令他身法中现出破绽,因此反宾为主,两柄钢刀倒
是往西华子身上招呼的为多。
少林,武当,峨嵋各派高手见此情形,不禁暗暗摇头,心
下微感惭愧,均觉他四人若在此局势之下杀了张无忌,连自
己也不免内疚于心。
张无忌越斗越是情势不利,心想:“我打他们不过,送了
自己性命也就罢了,何必饶上这个道人?”当下一掌驱退高
老者,右手梅枝一颤,已将西华子的穴道解开。
便在此时,矮老者的一刀又砍向西华子下盘。张无忌
飞脚踢他手腕,矮老者忙缩手时,不料西华子穴道已解,突
然砰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矮老者鼻梁之上,登时鲜血长
流。矮老者的武功原比西华子高得多,但那料得到他呆立
了这麽久,居然忽能活动,变起仓猝,以致闪避不及。众人
一见,无不哈哈大笑。
班淑娴忍笑道:“西华,快退下!”西华子道:“是!那高
贼还欠我一拳!”出拳想去打高老者时,矮老者做拳上击,虚
砍一刀,啪的一响,左手手肘已重重撞在他胸口。这三下连
环三式,乃是华山派恶毒绝技。西华子身子晃了几下,喉头一
甜,吐了口鲜血。
何太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