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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白天已到,大家的警惕性略为放松了些。按照经验,特工们都是白天潜伏,晚上活动。向前进挪动了一下身子,他的握着79式狙击枪的手背已经变得一片乌青,由于一个夜晚有一半时间都盯着夜视仪,瞄得眼睛发胀,头脑昏晕。好在还有个副手,两人轮换休息,不然的话,一个人长时间这样透过瞄镜紧紧地盯着狙杀点是不行的。
身上太冷了,老山地区气温的昼夜变化太大,尤其是山上。看这个样子,气温的回升恐怕无望。趁着雾还没有起来,向前进暗暗运了一会气,将周身肌肉绷紧,放松,再绷紧,再放松,如是进行了好几次。
现在他感觉好多了,身上似乎有了一点热量。这个方法是那个潜伏训练教官告给他们的,人在长时间的
潜伏期间,很容易疲乏,这样子的肌肉运动很有必要。他回头看身边的黎国石,他也在憋气,脸上肌肉绷得乌青中发白,而后周身放松长呼。这确实是个很有效的肌肉运动,增加热量,能达到很好的御寒效果和醒神。
潜伏等待,需要的是耐心。所有人在经过了一晚的苦熬后,并没有不耐烦。这不算什么,他们最长的潜伏训练是趴在地上一周,而且环境要比现在恶劣得多。
这是一次实战检验,今后的越境任务能不能到手,就看这一举。此举后如果作为侦查兵而不能接受到点艰巨任务,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一队兵,那是一种耻辱。每个人都明白师首长们的期望,这将是一次真正的受训结业考核,这一次拿不到全优,所有的战绩、苦累都是白费。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
向前进重新将目光投向山下的那片狭窄的山间通行地,那是往到这边阵地的唯一没有布雷的区域,直线距离两百米左右。昨晚来时,他已经听三连的人介绍了,因为要常常转移阵地,所以留出来一条道。如果敌人的特工要在满是雷区的地方通行无阻,必定会观测发现到我们人常走的路线。凭着直觉,他相信敌人就在附近,而且一定会再一次现形。昨天晚上没有闹事,不过是虚虚实实,让人放松警惕。很可能这些家伙会改为在大白天行动,一举端掉一个炮连后就跑。那么现在就应该是时候了,浓雾起来了。
三连的阵地在后方不到五十米。
山间的雾缥缈游离,散去又起,树枝叶在风里轻轻抖动,落下大颗大颗的雨滴。那不是树叶上承接的露水珠子,那是真正的天上落下的雨。雨下得大而急,树林中的阔叶乔木,放肆的发出啪啪啪的雨打叶片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心里诅咒着这该死的坏天气。
来了!正当所有人在心里暗骂的时候,影影绰绰中,人影儿出现了。在雾气散去的一瞬间,向前进跟黎国石都看到一个解放军,从下面走了过来。这人很可能山腰、山下和那条通道旁边的山上埋伏打近战歼灭的人也看到了。只见这名解放军猫着腰,紧张地端着枪,环顾着四周,走的很小心。他太谨慎了,很可能是怕有越南潜伏着的特工。
黎国石扭头看了向前进一眼,他带着怀疑的眼光。向前进也拿不准,这是个自己人呢,还是越南人。不过按照计划,现在还不是开枪的时候。大家都需要进一步的等待,看跟着来的动静。很快游离的雾气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仍然是个解放军。
昨天这个炮群已经下达了军事封锁令,通俗点讲就是军事戒严,这两天所有人不得擅自通行在各阵地之间的无雷区,除非有特别命令。所谓特别命令,即是会通知到侦察兵小分队时间、地点、人数等。所有获得通行权的人亦将会在上衣里插入树枝叶做通行证记号,白天是左上衣,晚上是右上衣。
眼下出现的人都没有任何通行证,但很难说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也许是其他部队的人呢?误伤了可不好。要紧的是,如果是敌人,有多少?一定要等他们完全出现了后才能下手。通道上前前后后一共出现的人有七个,从第三个人开始,后面出现的人时间间隔和速度要比前面的快了许多。
雨点小了。气温奇低。
向前进轻轻呼了口气,他慢慢转身向着炮兵阵地。雾气中他看到站着的哨兵显然是在东张西望,向前进于是轻轻拉动了绳子。那个哨兵赶紧卧倒在地上,在编织袋堆积的工事里看不到人影了。可能这家伙觉得射击不利,又赶紧半蹲起来。
看到炮兵阵地的哨兵已经通过特别联络方式警惕起来,他放了心,换用了冲锋枪在手。
他们潜伏着的这个小土坡四面都埋了雷,敌人想要上来可不容易,弄不好踩上地雷,暴露了行踪,只会死路一条。如果是自己人,在炮兵阵地眼前是不会窜上山来的。前线到处都是雷,这不奇怪,尤其一线炮兵,防步兵雷布得很多。眼下出现的七个人分不清是敌是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已经在小土坡下,在黎明的晨雾中向着炮兵阵地接近了。
炮兵阵地前面是一片茂密的草地,要藏个人很容易。不过从向前进这里看下去,却什么都藏不住。草地是个斜坡,坡度倒不是很大。
天越来越亮,雾却好像越来越浓了,能见度极其差劲。
不过雨点小了,地上越加湿漉漉,冰凉一片。趴着在地上,热传递走了人身上的差不多所有的热量,冷的滋味,让人很不好受。但此时此刻,已经不是能感觉到这些并加以抱怨的了。
哨兵已经悄无声息知会了所有阵地上的兵,那些兵们全都悄悄做好了作战准备。七个向着炮阵地接近的人则借着浓雾掩护已经到达了炮兵阵地的前沿三十米,眼下正在通过斜坡,往上摸去。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阵地前腾起来一阵烟雾,黑色的硝烟在白雾中颜色很显眼。紧跟着惨叫声音响起来,有人踩中了地雷。
哨兵又在瞬间起爆了两颗定向雷,钢钉像是一阵雨,有人咳嗽,有人闷哼······
此时浓雾中炮兵们手中的冲锋枪狂射起来,对着阵地前沿的草丛,子弹真的像是下雨一般。只是在一瞬间,密集的枪声大盛,在阵地上响起来,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敌人偷袭不成,人手瞬间减员,强攻不下,想要火力掩护撤退了。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乘着大雾被风吹动的一霎那,向前进手中的冲锋枪赶紧打出了二十多发子弹,将敌人压制在那里,使其不敢乱动。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至少有一名敌军被他扫射下去的弹雨打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些偷袭的特工趴在地上不敢乱动的好几个人都被炮兵们的弹雨射中,伤亡都有,余下的两三人不顾危险,赶紧往回爬,分向两边射击,试图火力掩护自己脱离险境。
因为雾极大,风过去了,这一刻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向前进于是停止了射击。他知道下面埋伏着的王宗宝跟张力生两人视线应该比他在上面好,有他们在那里,他不用担心。
他想敌人绝对不仅是七个人,后面一定还有接应的。情报里说是十多个,那么至少应该还有三个在后面接应的。
正想着回身看看后面的情况,身后传来了狙击步枪射击发出的特有声音,不用回头,他知道是黎国石在开火了。
他赶紧转身爬过去,子弹打上岭来,打得树枝叶哗哗作响,后面的敌人反击枪声也很激烈。但很快,几秒钟而已,敌人AK清脆连发的扫射声音前后都听不到了。
狂泻一阵过后,炮兵阵地上的兵们手中枪声也停了。
战斗前后持续的时间没有超过三分钟。
由于对敌人的偷袭路径进行了严密布控,这一仗赢得异乎寻常的容易。除了狙击步枪开火发出响声,小分队开火的枪都是微声冲锋枪,控制组的轻机枪和火箭筒都没有出声。所有人如临大敌的等了一夜,有的人只开了一枪,有的人一枪未开,战斗结束,这算什么打仗?
大家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倒是浑身湿透了,放松下来后,发抖着,冷得厉害。早知道这样,留下一半人休息,不用全部来受罪。
满以为会恶战一场,大打出手,过一过瘾,谁料到特工们原来如此脆弱!带着失望,大家无精打采的爬起身,撤离潜伏阵位。
到三连连部的时候,看到炮兵们却都很兴奋,将打死的十个敌军全都拖来摆在一起。因为打死的人是特工,大家都觉得很自豪,纷纷站到死尸边去,有一个兵摆弄着手中的一部照相机,为大家一一照相留念。
报告上去了,上头的宣传干事要下来做文章,所有人都照完相了,死尸还不能处理,继续摆在地上。有三个敌军死相很恐怖,脸上布满钢钉眼子,密密麻麻,不要说身上其他部位了。
炮兵连长客气得很,迎了大家进帐篷去,对大家又是敬烟,又是夸赞。大家都觉得有点受之有愧的味道。
雾气大,帐篷里也似乎湿漉漉的,冰冷。所有人都浑身乌青,牙齿上下不停的撞击着。
大家嘴里吸着烟,抖抖索索,喝着难得的开水,获取热量。这样可不行,又冷又疲倦。向前进看看大家,他得要为大家争取到点什么。
“三连长,能不能找地方让我们睡一觉?”
“好的,好的!为了我们,你们昨夜一夜没睡,真是辛苦各位了。通讯员呢?妈的,这个通讯员没见过敌人,可能还在外面看稀奇呢。四班长!”
“到!”
“你带其他侦察兵同志出去休息,这个向班长和葛班长就在我这里。另外,通知炊事班,弄点好吃的。”
“是!”
四班长带着其他人出去了。连长说:“哎呀,你们不知道,那些个特工最爱找我们炮兵的麻烦,要没有你们,不晓得他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手下前后有三个兵被他们在深更半夜里割了喉,一连有一晚最险,被他们安置了炸弹在好几门大炮上,差一点将阵地炸翻天。没想到你们一出手就将他们一网打尽,让我们可以过上一阵子太平日子了,真是感谢不尽。你们先休息,到被窝里去暖和一下。”
因为雾气大,触手被窝也是湿润润的。向前进脱光衣裤,用手一拧,水只往下掉。那个三连长说:“向班长,你老二缩回去肚子里不见了。你们先休息,我出去看看其他人,不知四班长安排得怎样了。还有炊事班那里我也还得要去看看,如果没什么好吃的,得要去团长大人那里搞点来,不然怠慢了你们。”
葛啸鸣说:“三连长,不用太客气,随便吃点什么都好。”
三连长说:“那可不行。总之你们先休息好,一会吃饭再叫你们。”
铺上虽然湿润润的,但被条盖在身上,很快就暖和了。三连长已经出去了几分钟,抽完一支烟后,葛啸鸣说:“这个连长客气得很,把我们当贵宾了。这一仗,我们并没出多大的力,打得一点劲都没有,我一枪没开,居然就结束了。其实敌人的特工也不见得怎么样,原以为会是一场硬仗,哪里晓得他们其实不经打。你怎么看?没意思,战利品也捞不到什么,白搭工夫了。”
向前进感觉在被窝里舒服多了,长长舒了口气:“他们搞的是偷袭,人手少,先被地雷搞死了好几个,当然力量就不够了,不经打是正常的。这主要是我们布控严密,防范得好,一上手就占了先机。不说了,我眼皮重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等会宣传干事的干活,千万叫他们别写我们就得了。”
葛啸鸣说:“好的。”
两人很快在炮兵一线阵地早上的浓雾中进入了梦乡。半睡半醒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