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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竹签,约有一尺来长,一端插在土中,另一端向上挺立
,甚是锋锐。黄蓉足不停步,不住点去,片刻之间,地下
宛似汉天繁星,布满了灯火与竹签,每只茶杯之旁,必有
一根尖棒。
待得黄蓉点完,瑛姑早已数得明白,共是一百一十三
只茶杯、一百一十三根竹签,不禁大为狐疑:「若说这是
梅花桩功夫,不是七十二根,就该是一百零八根,一百一
十三根却是甚麽道理?排列得又零零落落,既非九宫八卦
,又不是梅花五出。而且这竹签如此锋利,上面那□站得
人?是了,她必是穿了铁底的鞋子。」心想:「小丫头有
备而作,在这上面我必斗她不过,且假作不知,过去便是
。」当下大踏步走去,竹签布得密密麻麻,难以通行,她
横脚□去,登时□倒了五六根,口中说道:「捣甚麽鬼?
老娘没,空陪小娃娃玩。」
黄蓉急叫:「咦,咦,使不得,使不得。」瑛姑毫不
理会,继续□去。黄蓉叫道:「好啊,你蛮不讲理,我可
要熄灯啦。快用心瞧一遍,把竹签方位记住了。」瑛姑心
中一惊:「若是数人合力在此处攻我,他们早已记熟了方
位,黑暗□我可要丧生在竹签之上。快快离此险地!」一
提气,加快脚步,□得更是急了。黄蓉叫道:「也不怕
丑,胡赖!」竹棒起处,挡在瑛姑面前。
油灯映照下一条绿幽幽的棒影从面前横掠而过,瑛姑
那把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放在心上,左掌直劈,就想一掌震
断竹棒。那知黄蓉这一棒使的是「打狗棒法」中的「封」
字诀,棒法全是横使,并不攻击敌身,一条竹棒化成一片
碧墙,挡在面门,只要敌人不踏上一步,那就无碍,若施
攻击,音受反打。瑛姑这一掌劈去,嗒的一声,手背上反
被棒端戳了一下,急忙缩手,已感又疼又麻。
这一下虽非打中要害穴道,痛得却也甚是厉害,瑛姑
本不把黄蓉的武功放在眼□,斗然间受了这一下,不禁又
惊又怒。她吃了这小亏,毫不急躁,反而沈住了气,先守
门户,要瞧明白对方武功的路子再说,暗道:「当年我见
到黑风双煞,功夫果然其是了得,但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
壮年,怎麽这小小丫头也有如此造诣?必是黄 药师已把
生平绝艺授了他这独生爱女。」她掌年在桃花岛上吃过大
亏,没见到黄药师一面,便已险些命丧岛上,对这位桃花
岛主心中向来著实忌惮。
她却不知道「打狗棒法」是丐帮帮主的绝技,即令是
黄药师亲至,一时之间也未必破解得了。就在她这只守不
攻、暗自沈吟之际,黄蓉竹棒仍是使开那「封」守诀,挡
住瑛姑的进路,足下却不住移动走位,在竹签之间如穿花
蝴蝶般飞舞来去,片刻之间,已用足尖把一百一十三盏油
灯□灭了大半。妙的是只□熄火头,不但作灯的荼杯并末
踏翻□碎,连清油也溅出不多。
她足上使的是桃花岛的「扫叶腿法」,移步迅捷,落
点奇准,但瑛姑已瞧出她功夫未臻上乘,远不如竹棒使得
变化莫测,何况她伤势虽愈,元气未复,若是攻她下盘,
数十招即可取胜,可是心中计算方定,那油灯已被□得□
下七八盏,这几盏油炊尽数留在东北角,在夜风中微微颤
动,其馀三隅已是漆黑一片,突然间黄蓉竹棒抢攻两招,
瑛姑一怔,借著昏黄的灯光看准竹签空隙,退後一步。黄
蓉竹棒在地下一撑,身子平掠而起,长袖拂去,七八盘油
灯应手而灭。
瑛姑暗暗叫苦:「我虽已有取胜之法,可是在这竹签
丛中,每踏一步都能给签子刺穿足背,那又如何动手?」
黑暗中只听得黄蓉叫道:「你记住竹签方位了罢?咱们在
这□拆三十招,只要你伤得了我,就让你入内见段皇爷如
何?」瑛姑道:「竹签是你所布,又不知在这□已练了多
少时候,别人一瞬之间,怎能记得这许多油灯的方位。」
黄蓉年努好胜,又自侍记性过人,笑道:「这有何难?你
点著油灯,将竹签拔出来重行插过,你爱插在那□就插那
儿,然後熄了灯再动手过招如何?」
瑛姑心想:「这不是考较武功,却是考较记心来了。
这机伶小鬼聪明无比,我大仇未报岂能拿性命来跟她睹赛
记心?」灵机一动,已有计较,说道:「好,那倒也公平
,老娘就陪你玩玩。」取出火摺幌亮,点燃油灯。
黄蓉笑道:「你何必自称老娘?我瞧你花容月貌,还
胜过二八佳人,难怪段皇爷当年对你如此颠倒。」瑛姑正
在拔著一根根竹签挪移动地位,听了此言,呆了一呆,冷
笑道:「他对我颠倒?我入宫两年,他几时理睬过人家?
」黄蓉奇道:「咦,他不是教你武功了吗?」瑛姑道:「
教武功就算理睬人家了?」黄蓉道:「啊,我知道啦。段
皇爷要练先天功,可不能跟你太要好啊。」瑛姑哼了一声
,道:「你懂甚麽?怎麽他又生皇太子?」蓉侧过了头,
想了片刻,道:「皇太子是从前生的,那时他还没练先天
功呢。」
瑛姑又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拔著竹签移动方位
。黄蓉见她插一根,心中便记一根,不敢有丝毫怠忽,此
事情命攸关,只要记错了数寸地位,待会动起手来,立时
有竹签穿脚之祸。
过了一会,黄蓉又道:「段皇爷不肯救你儿子,也是
为了爱你啊。」瑛姑道:「你都知道了?哼,为了爱我?
」语意中充满怨毒。黄蓉道:「他是喝老顽童的醋。若是
不爱你,为甚麽要喝醋?他见到你那块『四张机』的鸳鸯
锦帕,实是伤心之极。」瑛姑从没想到段皇爷对己居然有
这番情意,不禁呆呆出神。
黄蓉道:「我瞧你还是好好回去罢。」瑛姑冷冷的道
:「除非你有本事挡得住我。」黄蓉道:「好,既是定要
比划,我只得舍命陪君子。要你陪我一年之约,也作罢论
。」黄蓉拍手道:「妙极,要竹找在黑沼的烂泥塘□住上
一年,也真难熬得紧。」
说话之间,瑛姑已将竹签换插了五六十根,随即逐一
□灭油灯,说道:「其馀的不用换了。」黑暗中五指成抓
,猛向黄蓉戳来。黄蓉记住方位,斜身窜出,左足不偏不
倚,刚好落在两根竹签之间,竹棒抖出,点她左肩。那知
瑛姑竟不回手,大踏步向前,只听格格格一连串响声过去
,数十根竹签全被她踏断,迳入後院去了。
黄蓉一怔,立时醒悟:「啊也!上了她当。原来她换
竹签时手上使劲,暗中将签条都捏断了。」只因好胜心盛
,於这一著竟没料到,不由得大是懊恼。
瑛姑闯进後院,伸手推门,只见房内蒲团上居中坐著
一个老僧,银须垂胸,厚厚的僧依直裹到面颊,正自低眉
入定。渔樵耕读四大弟子和几名老和尚、小沙弥侍立两旁
。
那樵子见瑛姑进来,走到老僧面前,合十说道:「
师父,刘娘娘上山来访。」那老僧微微点了点头,却不说
话。
禅房中只点著一盏油灯,各人面目都看不清楚。瑛姑
早知段皇爷已经出家,却想不到十多年不见,一位英武豪
迈的皇爷竟已成为如此衰颓的老僧,想起黄蓉适才的话,
似乎皇爷当年对自己确也不是全无情意,不禁心中一软,
握著刀柄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一低头,只见那锦帕所
制的婴儿肚兜正放在段皇爷蒲团之前,肚兜上放著一枚王
环,正是当年皇爷赐给她的。瞬时之间,入宫、学武、遇
周、绝情、生子、丧儿的一幕幕往事都在眼前现了出来,
到後来只见到爱儿一脸疼痛求助的神色,虽是小小婴儿,
眼光中竟也以有千言万语,似在埋怨母亲不为他减却些微
苦楚。
她心中斗然刚硬,提起匕首,劲鼓腕际,对准段皇爷
胸口一刀刺了进去,直没至柄。她知段皇爷武功了得,这
一刀未必刺得他死,而且匕尖著肉之际,似乎略有异样,
当下向□回夺,要拔出来再刺第二刀,那知匕首牢牢嵌在
他肋骨之中,一时竟没能拔动。只听得四大弟子齐声惊呼
,同时抢上。
瑛姑十馀年来潜心苦修,这当胸一刺不知已练了几千
几万遍。她明知段皇爷必定卫护周密,右手白刃刺出,左
手早已舞成当花,守住左右与後心三面,这一夺没将匕道
拔出,眼见情势危急,双足一点,已跃向门,回头一瞥,
只见段皇爷左手抚胸,想是十分痛楚。
她此刻大仇已报,心中却殊无快慰之意,忽然想起:
「我与人私通生子,他没一言半语相责,仍是任由我在宫
中居住,不但没将我处死,一切供养只有比前更加丰厚。
她实在一直待我好得好啊。」她向来只记住段皇爷不救自
己身子性命,心中全是怨毒,此刻当胸一刃,才想到他的
诸般好处,长叹一声,转身出门。
这一转过身来,不禁尖声惊呼,全身汗毛直竖,但见
一个老僧合十当胸,站在门口。灯光正映在他的脸上,隆
准方口,眼露慈光,虽然作了僧人装束,却明明白白是当
年君临南诏的段皇爷。瑛姑如见鬼魅,一个念头如电光般
在心中一闪:「适才定是杀错了人。」眼光横扫,但见被
自己刺了一刀的僧人慢慢站起身来,解去僧袍,左手在颏
下一扯,将一把白胡子尽数拉了下来。瑛姑又是一声惊呼
,这老僧竟是郭靖假装的。
这正是黄蓉安排下的计谋。郭靖点了一灯大师的穴道
,就是存心要代他受这一刀。他只怕那天竺僧人武功厉害
,是以先出手攻他,岂知此人竟是丝毫不会武艺。当黄蓉
在院子中向瑛姑解明三道算题、以「打狗棒法」阻路、再
布油灯竹签之时,四弟赶速给郭靖洗去身上泥污,剃光头
发。他颏下白须也是剃了一灯的胡子黏上去的。四大弟子
本觉这事戏弄师父,大大不敬,而且郭靖本身须得干冒大
险,各人心中也感不安,可是为了救师父之命,除此实无
别法,若是由四弟子中一人出来假扮,他们武功不及瑛姑
,势必被她一刀刺死。
瑛姑挺刀刺来之时,郭靖眼明手快,在僧袍中伸出两
指,捏住了刃锋扁平的两侧。那知瑛姑这一刺狠辣异常,
饶是郭靖指力强劲,终於刃尖还是入肉半寸,好在未伤助
骨,终无大碍。他若将软□甲披在身上,原可撑得这一刀
,只是瑛姑机令过人,匕首中甲,定然知觉,那麽祸胎终
是不去,此次一击不中,日後又会再来寻仇。
这「金蝉脱壳之计」眼见大功告成,那知一灯突然在
此时出现,不但瑛姑吃惊,馀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原来
一灯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