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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林气得胸膛都要炸了,但说一怒之下就此上前拚命,却终究不敢,站在当地,进退两难,好生尴尬。
包三先生笑道:“凭你老子司马卫这点儿微末武功,哪用得着我慕容兄弟费心?慕容公子武功高我十倍,你自己想想,司马卫也配他亲自动手么?”
司马林尚未答话,诸保昆已抽出兵刃,大声道:“包三先生,司马卫老先生是我授艺的恩师,我不许你这般辱他死后的声名。”包三先生笑道:“你是个混入青城派偷师学艺的奸细,管什么隔壁闲事?”诸保昆大声道:“司马师父待我仁至义尽,诸保昆愧无以报,今日为维护先师声名而死,稍减我欺瞒他的罪孽。包三先生,你向司马掌门认错道歉。”
包三先生笑道:“包三先生生平决不认错,决不道歉,明知自己错了,一张嘴也要死撑到底。司马卫生前没什么好声名,死后怕名更糟。这种人早该杀了,杀得好!杀得好!”
诸保昆怒叫:“你出兵刃吧!”
包三先生笑道:“司马卫的儿子徒弟,都是这么一批脓包货色,除了暗箭伤人,什么都不会。”
诸保昆叫道:“看招!”一招“上天下地”,左手钢锥,右手小锤,同时向他攻去。
包三先生更不起身,左手衣袖挥出,一股劲风向他面门扑去。诸保昆但感气息窒迫,斜身闪避。包三先生右足一勾,诸保昆扑地倒下。包三先生右脚乘势踢出,正中他臂部,将他直踢出厅门。
诸保昆在空中一个转折,肩头着地,一碰便即翻身站起,一跷一拐的奔进厅来,又举锥向包三先生胸上戳到。包三先生伸掌抓住他手腕,一甩之下,将他身子高高抛起,拍的一声巨响,重重撞在梁间。诸保昆摔跌下地,翻身站起,第三次又扑将过来。包三先生皱眉道:“你这人真也不知好歹,难道我就杀你不得么?”诸保昆叫道:“你杀了我最好……”
包三先生双臂探出,抓住他双手向前一送,喀喀两声,诸保昆双臂臂骨已然拗断,跟着一锥戳在自己左肩,一锤击在自己右肩,双肩登时鲜血淋漓。他这一下受伤极重,虽然仍想拚命,却已有心无力。
青成派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当上前救护。但见他为了维护先师声名而不顾性命,确非虚假,对他恨恶之心却也消了大半。
阿朱一直在旁观看,默不作声,这时忽然插口道:“司马大爷、诸大爷,我姑苏慕容氏倘若当真杀了司马老先生,岂能留下你们性命?包三哥若要尽数杀了你们,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至少他不必救司马大爷性命。王姑娘也不会一再相救诸大爷。到底是谁出手伤害司马老先生,各位还是回去细细访查为是。”
司马林心想这话甚是有理,便欲说几句话交代。包三先生怒道:“这里是我阿朱妹子的庄子,主人已下逐客令了,你兀自不识好歹?”司马林道:“好!后会有期。”微一点头,走了出去。诸保昆等都跟了出去。
姚伯当见包三先生武功高强,行事诡怪,颇想结识这位江湖奇人,兼之对王语嫣胸中包罗万有的武学,觊觎之心也是未肯便收,当下站起身来,便欲开言。包三先生大声道:“姚伯当,我跟你说,你那脓包师弟秦伯起,他再练三十年,也不配慕容公子去砍他一刀。再练一百二十年,慕容公子也不屑去砍他四刀。我不许你说一句话,快快给我滚了出去。”姚伯当一愕之下,脸色铁青,伸手按住了刀柄。包三先生道:“你这点微末功夫,休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叫你快滚,你便快滚,哪还有第二句说话的余地?”
秦家寨群盗适才以单刀飞掷司马林,手中兵刃都被包三先生接了下去,堆在足边,眼见他对姚伯当大加侮辱,均起了一拚之心,只是赤手空拳,却如老虎没了爪牙。
包三先生哈哈一笑,右足连踢,每一脚都踢在刀柄之上,十余柄单刀纷纷飞起,向秦家寨群盗射了过去,只是去势甚缓。群豪随手接过,刀一入手,便是一怔,接这柄刀实在方便之至,显是对方故意送到自己面前,跟着不能不想到,他能令自己如此方便的接刀,自也能令自己在接刀时异常困难,甚至刀尖转向,插入了自己身子,也毫不为奇。人人手握刀柄,神色却极为狼狈。
包三先生道:“姚伯当,你滚不滚出去?”姚伯当苦笑道:“包三先生于姚伯当有救命之恩,我这条性命全是阁下所赐。阁下有命,自当遵从,告辞了。”说着躬身行礼,左手一挥,道:“大伙儿走吧!”
包三先生道:“我是叫你滚出去,不是叫你走出去。”姚伯当一愕,道:“在下不懂包三先生的意思。”包三先生道:“滚便是滚,你到底滚不滚?”姚伯当心想此人古怪,疯疯癫癫,不可理喻,当下更不多言,快步便向厅门走去。
包三先生喝道:“非也非也!此是行,是奔,是走,是跑,总之不是滚。”身形晃动,已欺到了姚伯当身后,左手探出,抓住了他后颈。姚伯当右肘反撞,包三先生左手一提,姚伯当身子离地,右肘这一撞便落了空。
包三先生右手跟着抓住他后臀提起,大声喝道:“我阿朱妹子的庄子,岂由得你说来便来,说去便去,有这么容易?滚你妈的吧!”双手一送,姚伯当一个庞大的身子便着地直滚了出去。
姚伯当已被他顺手闭住了穴道,无法站立,就像一根大木柱般直滚到门边,幸好厅门甚宽,不会撞到头脚,咕碌碌的便滚了出去。秦家寨群盗发一声喊,纷纷追出,将他抱起。姚伯当道:“快走,快走!”众人一窝蜂般去了。
包三先生向段誉横看坚看,捉摸不透他是何等样人,问王语嫣道:“这人是什么路数?要不要叫他滚出去?”
王语嫣道:“我和阿朱、阿碧都让严妈妈给捉住了,处境十分危急,幸蒙这位段公子相救。再说,他知道玄悲和尚给人以‘韦陀杵’打死的情形,咱们可以向他问问。”包三先生道:“这么说,你是要他留着了?”王语嫣道:“不错。”包三先生微笑道:“你不怕我慕容兄弟喝醋?”王语嫣睁着大大的眼睛,道:“什么喝醋?”包三先生指着段誉道:“这人油头粉脸,油腔滑调,你可别上了他的当。”王语嫣仍是不解,问道:“我上了他什么当?你说他会捏造少林派的讯息么?我想不会吧。”
包三先生听她言语一片天真烂漫,倒也不便多说,向着段誉嘿嘿嘿的冷笑三声,说道:“听说少林增玄悲和尚在大理给人用‘韦陀杵”功夫打死了,又有一批胡涂混蛋赖在我们慕容氏头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照实说来。”
段誉心中有气,冷笑道:“你是审问囚犯不是?我若不说,你便要拷打我不是?”包三先生一怀,不怒反笑,喃喃的道:“大胆小子,大胆小子!”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左臂,手上微一用力,段誉已痛入骨髓,大叫:“喂,你干什么?”
包三先生道:“我是在审问囚犯,严刑拷打。”段誉任其自然,只当这条手臂不是自己的,微笑道:“你只管拷打,我可不来理你了。”包三先生手上加劲,只捏得段誉臂骨格格作响,如欲断折。段誉强忍痛楚,只是不理。
阿碧忙道:“三哥,这位段公子的脾气高傲得紧,他是我们救命恩人,你别伤他。”包三先生点点头,道:“很好,很好,脾气高傲,那就合我‘非也非也’的胃口。”说着缓缓放开了段誉的手臂。
阿朱笑道:“说到胃口,大家也都饿了。老顾,老顾!”提高嗓子叫了几声。老顾从侧门中探头进来,见姚伯当、司马林等一干人已经不在,欢天喜地的走进厅来。阿朱道:“你先去刷两次牙,洗两次脸,再洗三次手,然后给我们弄点精致的小菜。有一点儿不干净,包三爷定要给你过不去。”老顾微笑点头,连说:“包你干净,包你干净!”
听香水榭中的婢仆在一间花厅中设了筵度。阿朱请包三先生坐了首座,段誉坐了次位,王语嫣从第三位,阿碧和她自己在下首相陪。
王语嫣没等斟酒,便问:“三哥,他……他……”
包三先生向段誉白了一眼,说道:“王姑娘,这里有外人在座,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何况油头粉脸的小白脸,我更是信不过……”
段誉听得气往上冲,霍地站起,便欲离座而去。
阿碧忙道:“段公子你勿要生气,我们包三哥的脾气么,向来是这样的。他大号叫作包不同,一定要跟人家挺撞几句,才吃得落饭。他说话如果不得罪人,日头从西天出来了。你请坐。”
段誉向王语嫣瞧去,见她脸色似乎也要自己坐下,虽然不能十分确定,终究舍不得不跟她同席,于是又坐了下来,说道:“包三先生说我油头粉脸,靠不住得很。你们的慕容公子呢,相貌却跟包三先生差不多吗?”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这句话问得好。我们公子爷比段兄可英俊得多了……”王语嫣听了这话,登时容光焕发,似乎要打从心底里笑出来,只听包不同续道:“……我们公子爷的相貌英气勃勃,虽然俊美,跟段兄的脓包之美可大不相同,大不相同。至于区区在下,则是英而不俊,一般的英气勃勃,却是丑陋异常,可称英丑。”段誉等都笑了起来。
包不同喝了一杯酒,说道:“公子派我去福建路办一件事,那是暗中给少林派帮一个忙,至于办什么事,要等这位段兄走了之后才可以说。我们既要跟少林派交朋友,那就放不会随便去杀少林寺的和尚,何况公子爷从来没去过大理,‘姑苏慕容’武功虽高,万里外发出‘韦陀杵’拳力取人性命的本事,只怕还没练成。”
段誉点头道:“包兄此言倒也有理。”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段誉一怔,心想:“我说你的话有理,怎地你反说不对?”只听包不同道:“并不是我的话说得有理,而是实情如此。段兄只说我的话有理,倒似实情未必如此,只不过我能言善道,说得有理而已。你这话可就大大不对了。”段誉微笑不语,心想也不必跟他多辩。
包不同道:“我昨天回到苏州,遇到了风四弟,哥儿俩一琢磨,定是有什么王八羔子跟‘姑苏慕容’过不去,暗中伤人,让人家把这些帐都写在‘姑苏慕容’的帐上。本来那也是一件大大的美事,有架可打,何乐而不为?”阿朱笑道:“四哥一定开心得不得了,那正是求之不得。”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四弟要打架,如何会求之不得?他是无求而不得,走遍天下,总是会有架打的。”
段誉见他对阿朱的话也要驳斥,才相信阿碧先前的话不错,此人果然以挺撞旁人为乐。
王语嫣道:“你跟风四哥琢磨出来什么没有?是谁暗中在跟咱们过不去?”包不同道:“第一,不会是少林派,第二,不会是丐帮,因为他们的副帮主马大元给人用‘锁喉功’杀了。‘锁喉功’是马大元的成名绝技。杀马大凶没什么大不了,用‘锁喉功’杀马大元,当然是要嫁祸于‘姑苏慕容’。”段誉点了点头。包不同道:“段兄,你连连点头,心中定是说,我这几句话倒也有理。”
段誉道:“非也,非也!第一,我只不这点了一点头,而非连连点头。第二,那是实情如此,而非单只包兄说得有理。”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