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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就因为你说东北方向、东辽郡那边危险,龙霆那小子拖着皇上和我看了大半夜的地舆图,硬是在东北边境找什么防御中心、还要重新布置那边的兵力。这多要命的事儿啊,他居然非大半夜的拖着皇上和我一块儿……唉,可怜老头子看地舆图看得满眼血丝……”话虽这么说,萧笛凉的口气非但不够可怜,分明还十分自以为豪,“你不是说东辽郡吗,龙霆看了半日便认定阿末若要攻东辽,则必攻其重镇荣城。你不是还说阿末大祭司也在吗,所以为防万一老头子便被他指派到荣城守城去了。”
“……”
“丫头,你怎么不说话了?还醒着没睡着吧?”
“……没,我正在听。”只是心里……好像生出一缕欣悦来了。
“那就好,老头子还没说完呐。你知道要派谁和老头子共守荣城?”
是谁呢?能征善战的将领都随龙霆出发,剩下的人……她倒希望可以是……但,不可能的。小菀答道:“我不知。”
“也难怪你猜不出。这回,那些出名的老将等等,龙霆一个都没派,居然让皇上直接下旨给七皇子!”萧笛凉声音充满不可思议,“七皇子龙煜,那个和你同年,也是打小身子骨便极差的小皇子,龙霆居然异想天开让他去守重中之重的荣城。单凭他那付若不经风的身子骨就不像打仗的料子。皇上简直傻了眼了,老头子若非平日听你说过七皇子必能担大任,也是万万不会同意龙霆的主意。总之,皇上最后还是依了他。”
说到这里,萧笛凉忽然口风一变,就变成了一个慈爱的长辈,只听他对荀萧菀叹道:“这样的安排,丫头,你也可以放放心了吧。”
……原来,自己的不安大家都看在眼里……小菀语气深切,“老怪物,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
这一夜虽已所剩无几,荀萧菀枕着月光却睡得踏实。
没想到,她的话,他竟然都听进去了。虽然决定出兵西北,但东面也另作了安排,且安排地甚合她心意——没想到,他竟也是如此看重七皇子的。这样的安排,莫说萧笛凉,连她事前都全然不曾料想……
小菀合上眼。放下层层心思后,恬然的睡容藏不住淡淡欣喜——龙霆,不管怎样,我还是谢谢你……
点将台
第二日一早,沙场点兵。
冷风萧萧,却不及众将士热血激昂。龙霆站在点将台上,令出如山、气势千钧。
皇帝坐在中央,看着台上台下不住地点头抚掌,面上也被感染出少见的豪迈之色。
荀萧菀紧裹着羽缎披风,默立于点将台的一角。群情奋勇、斗志昂扬,却似并不能减退她的畏寒之意。她看向龙霆和他的众将士——他们不会输,他们都是如此英姿勃发、豪气干云。但是,她又看向台下,那许许多多年轻的面庞中,又有多少人将永远回不到这里?即使是赢了,也将是无数鲜血和英灵铺就的功勋,外加失去亲人的父母妻儿的悲痛……这些都该由谁来承受?
一阵冷风吹过,荀萧菀将羽缎披风裹得更紧了些,她翘首看向发号施令的龙霆,眼光有些雾蒙。萧笛凉说,他差点便与阿末公主和婚。他们若是和婚,这场征战就不必发生,可是他反悔了。他为何会不顾一切地反悔?甚至不顾将因此而遭致的刀光剑影、血刃兵灾?
萧笛凉不知道——不,不是不知道,而是“忘了”。
她也曾趁某个机会向皇上打听过,不巧的是,皇上也“忘了”。
若有件关于龙霆的事情,是大家不约而同都“忘记”的,那她便颇有“嫌疑”了。
在这大战即开前的一刻,荀萧菀看着点将台下那许许多多鲜活的年轻面孔,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此次因龙霆悔婚于阿末公主而起的战事,恐怕……她极可能难辞其咎。而她的感觉从来都是极准,若今次也未错——她越思越想,便越感觉惊怕——这场战争引起的生灵涂炭和许多人家的生离死别,最后该谁来负责?他一个人吗?
万事皆有因果,她纵可抽身世外,难道当真全然冷眼旁观……
萧家人本就该脱身世事之外,今日此时她怎会反犹疑起来?觉到这点,荀萧菀心底一阵措手不及,然面上仍似平静无太大异色。
龙霆不知她修行中人的想法,只发现萧灵主的目光紧随自己,以为她是征战之前紧张,便对她安抚地一笑,笑容里带着擎天的自信。
荀萧菀这才知道自己盯着他看好久了,终究不妥,有些匆忙地转开眼。转眼却见萧笛凉和七皇子龙煜站在一旁,后者也是对自己报以温文尔雅的笑容。
这一老一少,和台上台下那么多雄赳赳、气昂昂的人一比,怎么也看不出担负守城重任的领军样子。
适才龙霆点到七皇子龙煜的时候,众人无不惊讶诧异,倒是龙煜本人完全处变不惊,千军万马中泰然地以文弱之姿接过军令将印。这罕有的气度胆识令全场将士啧啧称奇,也让皇帝对龙霆、还有萧家人的眼光多了点信心。
面对七皇子的温文笑容,荀萧菀也是微微颔首回礼。
仪式结束大军出发在即,皇帝却唤住了龙霆和荀萧菀。
“方才冰儿来求朕,说她与夫婿昨日才大婚,故求朕通融莫让她夫婿周承璨随军赴前。九叔,你看此事该如何办哪?”军中的事,龙烨做不了主。
“周医师?他也在军中?”龙霆飞快瞥了眼荀萧菀,他是她的表兄兼——前夫。
而荀萧菀也瞥了眼龙霆,不知他会如何对待冰儿所求。两人眼光相撞,又飞快地各自闪开。
“朕问过了,周医师很早便报名当军医,今次自然要随军出发。只是也实在不巧,他和冰儿昨夜新婚,今日一早便要走,冰儿不希望夫婿此时离开也是情之所至。”
正说话间,却听人长声禀报:“太医署医师、现任军医周承璨求见”。
——来得正是时候!皇帝立刻宣见了他。
“周爱卿的来意朕已知晓,方才冰儿已求过朕了。”龙烨笑眯眯地说道。
“……?”承璨一愣,才明白皇帝误解了他的来意,“陛下,冰儿一片深情,臣铭感于肺腑。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臣既已从职军医,自当随军共赴边关。若因私废公,岂非败坏了军法铁纪?而臣又岂敢因徇私情,令陛下劳神!”
龙烨闻言有些不解,“这么说,你是坚持随军赴前?冰儿知道吗?”
“臣自会与她解释。”
龙烨还是不太明白,冰儿这样天仙似的的美人儿,这周承璨怎舍得新婚第二日便抛下她奔赴险地?于是反而“开导”他: “你可想清楚了,毕竟你与冰儿新婚,趁如今九王爷也在,若你要退出,想必他定能体谅。若眼下不说,以后可不能反悔了。”
承璨抬头而望,一眼看到的,却是九王爷身边的人,小菀。他与冰儿已成夫妻,日后长相厮守的年岁还久,但小菀——他还能有什么机会守在她身边?
今日一大早,冰儿抱着他珠泪涟涟,说什么也不要他去战场上冒险。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但他拍抚着冰儿,好言相慰的同时心中想的却是小菀。小菀身为萧家灵主,此次必然随军同往。想到自己从小在她身边跟前跟后,因她的笑而笑、因她的冷漠而发慌……如今他又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去那危险的苦寒之地,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记得她从小到大身子便非常弱,而他从小到大便只想要守着她……
“周医师,既然皇上都说了,本王可以破例让你退出。”
龙霆说这话时只注意到承璨盯人的眼光,因此俨然是将平时的军纪严明搁到了一边。
“谢九王爷,然臣意已决,亦请陛下、九王爷成全!”承璨伏地叩首,态度鲜明定要随军同行。
见他如此坚持,龙烨也只有随他了,“周爱卿忠心可鉴,朕心甚慰。快起来吧。”
承璨再深深地看了小菀一眼,告退而出。
那一眼,龙霆看在眼里不觉蹙眉。
追问
冰儿和周承璨的事情定下后,皇帝很快便走了。
小菀在点将台上,慢慢目送承璨清俊的身影越走越远。他青衫儒巾的模样,在一片铠甲林立中像是踽踽独行着。他,能经受住严酷的军旅生涯吗……小菀默然收回目光,转身问道:“九王爷,能否让承璨做我的亲随军医?这样他也更安全些。”
“萧灵主这般关心他?”龙霆睨着她,声音冷淡,眉心蹙拢。
小菀并不为他的冷淡所伤,眼光清澈,回言道:“承璨是我表兄,姑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我关心他安危确因存了这等私心。不过……”她顿了顿,旋即眨眼微笑道,“相信九王爷也不希望我表嫂担心吧。”
她这样的神情,还有一点点淡淡的促狭,龙霆看着忽觉心中十分窝火——萧灵主分明是在趁机调侃他![霸气 书库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说到“担心”,没错,她说中了,他确实存有担心。可他担心的并非其他,和冰儿更没有丝毫关系,他所担心的,根本是周承璨看她这个前妻的眼神——那眼光中不同寻常的温度难道她感觉不到?
可萧灵主倒好,非但不知避嫌,反而要将前夫放在身边。放在身边也还罢了,她更是“恶人先告状”,拿冰儿调侃起他来了……若是别人的调侃他或可不以为意、一笑置之,但她……不知为何,独独她调侃他和冰儿,便叫他特别生气——气得心里简直说不上来的发酸发疼。
这真是……龙霆睨着她自以为是的淡淡微笑、淡淡促狭,脑中忽然冒出几个字——没心没肺!
龙霆窝火地一甩袖,理也不理她便走开了。
小菀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已惹到了他的王爷脾气。可是为何呢?因为冰儿如今已成为她的表嫂?可直觉又不像。无论怎样,战前惹毛主帅,总非好事。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撇,还是追了上去。他那里……尚有她想要的答案呢。
“九王爷!”小菀赶他的健步如飞颇为不易,以为龙霆真的便这样扬长而去的时候,他终是停了下来。
“九王爷请留步!”荀萧菀赶得有些微喘。
龙霆听得剑眉紧蹙,口气越发更冷淡了,“萧灵主还有何事?”
九王爷这样的口气,换了别人不是惊怕、便是被威慑到趁早回避,当个识时务的俊杰。
但小菀,已见多他的脾气了,即便天大的怒火中也曾和他对着干,所以龙霆这点冷淡根本吓不了她。小菀眨着清亮的水眸显得颇为无辜,口里却毫不放松地追问道:“九王爷拂袖而去,可是萧菀说错什么了?”
她问得倒真无辜啊——龙霆心底里咬牙切齿的,口气冷嘲:“哪里,萧灵主哪里有错,要错也是本王!”
错在不该对她的没心没肺感到窝火——她是萧家灵主而非他的什么人,本就井水不犯河水,他有何立场对她“窝火”?而萧灵主“没心没肺”乃家传渊源,众人皆知,他今日偏偏受不住她调侃自己和冰儿,岂非自讨苦吃?说出去,恐怕只会被笑九王爷胸襟狭隘。
小菀深深地凝视他,却似全然不知他的冷嘲暗讽,径自反话正接,道:“我朝与阿末此仗原可避过,九王爷如今既已知错……可是后悔退去与阿末公主的和婚?”
一提及此事,心口那个隐约的身影仿佛与模糊的往事一同浮现于眼前,他忽又感到一阵熟悉的疼痛——每当午夜梦回,只有牢牢握住胸口的香囊才能抵挡的痛。
此时此地,在过往与疼痛的一片模糊中,唯一清晰的却是她镜湖水般的凝视。但那平静清澈的目光,不知为何却让他的疼痛越发尖锐了。龙霆难以控制地心中生“恨”—— 枉他被誉顶天立地、铁血钢躯,怎叫她柔弱女子轻易一句话便触及最深的痛处?尤其那平淡温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