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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人点了点头。
风车道:“几年前,有个叫套爷的人,经布无缝介绍,在你们这儿也买下了一匹会开枪的黑马,是不是?”
两个老头点了点头。
风车道:“这两匹马,都叫魏老板,是不是?”
两个老头点了点头。
风车看着两老头,道:“如果我没说错,二位都叫魏老板,是么?”
两老头不再点头,像夜枭似的笑起来。矮老头把手伸进马嘴,摸了一会马牙,道:“这是套爷的那匹马。这么说,是套爷让你来的?”
风车道:“套爷是我爷爷,他死了。”
光头老头道:“布无缝不是还活着么?”
风车道:“布先生也死了,跟着布先生的魏老板,是驮着布先生一块死的。”
两老头默视了一眼。光头老人道:“很好,你没说假话!要不,这会儿你已经做鬼去了。”风车回脸看去,这才发现天井里站着一匹和魏老板一模一样的背上倒扎着火铳的黑马!
两老人将风车领进了一间内屋。屋里的一张大木桌上,堆满了各种土制的枪枝零件,两个老头拿起工具,在台钳上锉起了什么。
矮老头问风车:“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风车道:“我在魏老板的皮鞍子上看到了一个火印,印着‘魏记铁铺’四个字。”矮老人道:“天下魏记铁铺那么多,你怎么会找到这镇子来的?”
风车道:“这镇子不是叫‘武马镇’么?会开枪的马,不就是武马么?找到了武马这个镇子,要是再能找到魏记铁铺,不就是找到你们了么?”
两老头笑了起来。矮老头道:“这么说,是被你蒙上的?”
风车笑道:“镇外的山,听说叫仙人山,该是仙人指路吧!”
两老头把锉好的零件装上火铳,光头老人道:“魏老板的这支枪,这么一改装,就能连发九颗子弹了。”
风车道:“不瞒二位前辈,我来找你们,是来给枪配子弹的。”
光头老人道:“你是说,要开打了?”
风车道:“自从离开布无缝开始找汗血宝马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一路上,少不得要费许多子弹的。”
矮老头道:“看得出,你在武马镇也遇上麻烦了?”
风车笑着点点头。“那好吧,”光头老头道:“既然是急事,也不耽误你了,子弹会给你备齐的,明日晚上,你来取!”
风车道:“好,我一定按时来取!”
风车是在武马镇长长的水渠边找到赵细烛他们的。三匹马在渠里饮着水。赵细烛往皮水囊里一边装水一边问:“风车,你去哪了?”
“逛街景去了。”风车道。
鬼手道:“赵细烛,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她。”
风车坐上渠石,笑道:“还用告诉么?你在小饭铺里对赵细烛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
鬼手道:“你知道什么?”
风车道:“不就是那个穿白袍子的人是个假冒的么?”
鬼手一怔:“你真知道了?”
风车把手里的一块石子扔得老远:“我是什么人?要是我命里和你一样会演傀儡戏,我一定比你演得好,我会把两只脚也全都用上的!”
“那你就成了鬼脚了。”鬼手道。她和赵细烛忍不住大笑起来。
清冷的镇街上,三人牵马走着。
鬼手道:“说正经的,风车,你是怎么看出那人就是曲宝蟠?”
风车道:“你骑的马是谁的马?”
鬼手道:“曲宝蟠的马。”
风车道:“你没看出来么,你的这匹黄马,一见到那个穿白袍子的人直摇尾巴么?”“你是说,黄马认出了曲宝蟠?”鬼手感到惊讶。
风车看了眼赵细烛:“你问他。”
鬼手道:“怎么回事?”赵细烛笑笑:“其实,是我看出来的,我悄悄告诉了风车。”“不对!”风车脸一沉:“不是悄悄告诉,是贴着耳朵告诉!赵细烛,你可记住,你是第一个贴着我耳朵说话的男人!”
赵细烛的脸又红了。鬼手道:“都是节骨眼上的事情了,你们还有时间打情骂俏?”赵细烛道:“风车,你说,曲宝蟠都盯上咱们了,咱们该怎么办?”
风车道:“你是半个男人,这话该问你。”
赵细烛道:“趁着曲宝蟠还不知道咱们已经看清了他的底细,咱们带着宝儿赶快离开武马镇!”
鬼手道:“现在离开,你不觉得晚了么?”
“晚了?”赵细烛一怔。
鬼手道:“你们回头看看,谁在背后?”
赵细烛和风车回头看去,吃了一惊,不远处的路口,六个骑马的黑衣人在路口齐齐地站着!
“风车,”赵细烛低声,“快给魏老板挂上开枪的铁丝!”风车压低声音道:“枪里只有两颗子弹!我刚才去找子弹了,子弹在晚上才能有!”
赵细烛道:“那怎么办?咱们对付得了这六个人么?”
风车看了眼鬼手:“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鬼手道:“这儿谁是男人?”
风车道:“只有半个男人。你别指望赵细烛会拿出男人的办法!”
赵细烛道:“这时候,要是那个真的白袍人来了就好了。”
风车道:“我也这么想。”
鬼手道:“只可惜,白袍人来不了这儿。”
“不,”赵细烛道,“我会让白袍人来的!”
风车道:“你有什么办法?”
“听着,”赵细烛把声音压得更低:“你和鬼手站着别动,看我的!对了,把手枪借给我。”他从风车手里接过手枪,问:“怎么打?”
“真笨!”风车暗声道,“打开机头,对着人扣板机就行了。”
“明白了。”赵细烛说着,牵上了宝儿,竟然向那六个黑衣人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风车失声道,脸色顿变。赵细烛没回答,往前走去。
风车急忙往魏老板的嚼口上挂住了开枪铁丝,魏老板转过了身子。
“你要魏老板开枪?”鬼手问。
风车狠声道:“要是赵细烛拿宝儿去换他自己的性命,我就让魏老板打死他!”
鬼手咬咬唇,将身子挡在了魏老板的枪口前,对风车低声道:“他不会出卖宝儿的,请相信他!”
街口,那六个黑衣人骑在马上,脸色阴沉地看着牵着汗血宝马走来的赵细烛。六支长枪同时从马鞍上取了下来,同时打开了枪机。
赵细烛在路心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自己在打颤,想强让自己赶快镇定下来。“别慌!”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一场赌博,没准我会赢!”
宝儿也是一脸镇定,湖水般纯净的眼睛在看着那六个黑衣人。
赵细烛仿佛听到了宝儿的说话声:“赵细烛,你真的不怕死?”
赵细烛在心里回答:“谁都怕死,可是到了不能不死的时候,就不会怕了。”
宝儿说:“我感觉出来了,你牵缰绳的手在颤抖。”
赵细烛在心里说:“别怪我胆小,我是头一回面对这么多枪,也是头一回拿命赌博。”
宝儿道:“现在你只要骑上我,就能离开这儿。”
赵细烛在心里说:“这样的话,我身后的风车和鬼手就必死无疑了。”
宝儿道:“你真的相信自己会成功?”
赵细烛在心里说:“试试吧!”
宝儿道:“既然你相信自己,就大胆走上去吧!”
路面上,风在打着旋子,看不见一个行人,无论是谁,只要是长眼睛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都会躲得远远的。赵细烛晃晃头,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对宝儿低声道:“我听到你在心里对我说话了。”宝儿静静地站着。赵细烛重重地咳了一声,牵着宝儿,继续往前走去。
他身后,魏老板侧着脸看着风车,只要风车打一个手势,它就会开枪。
风车和魏老板也在内心说着话——
“风车,”魏老板道,“看来,你信不过他?”
风车心里道:“不知为什么,自从爷爷和布无缝死了,我就觉得任何人都有可能在对汗血马下黑手。”
魏老板道:“你是对的。要不,你送不回汗血马。”
风车心里道:“你只有两颗子弹,他们交马的时候,你就开枪,不能打偏了!汗血马听到枪声,会逃离这儿的,到时候,我带着你去找它!”
魏老板道:“可我看得出,你心里,其实也不相信赵细烛会出卖汗血马。”
风车心里道:“我说不清。人心难测,我和他,还不是生死之交。”
魏老板道:“可你已经想嫁给他了。”
风车心里道:“那是我说着玩着。当然,如果他真的和我风车成了生死之交,我会考虑做他老婆的!做个太监的老婆,其实也挺好,至少不用吃苦生孩子了。”
魏老板道:“那你马上就会知道,你和他,是不是生死之交了。”
风车心里道:“我在等着!”
一阵扫地风卷起大片落叶。“你在说话?”鬼手回过脸来,问风车。
风车道:“说话?没有啊。”
鬼手道:“别走神!记住,要随机应变!”
街口,赵细烛在离六匹马三丈远的地方站停了。“你们是谁?”他对着六个骑马的黑衣人道。黑衣人不作声。赵细烛再次提高声音:“如果我没有说错,六位是曲王爷雇的人。”
黑衣人不作声。
赵细烛道:“曲王爷雇你们,不会是为了别的事,一定是为了这匹汗血宝马。”
黑衣人仍不作声。
赵细烛道:“我知道,要是我把汗血宝马交给你们,你们就能向曲王爷交差了。”“没错!”黑衣人中的一人终于开了口,“你很聪明,知道事到如今,只有送上汗血宝马,才能活命!”
赵细烛的眼睛被刮起的风沙刺着了,揉了一会,道:“六位听说过一个鸟窝的故事么?”那黑衣人道:“请讲!”
赵细烛道:“有只鸟窝,窝里的小鸟有一天突然死了,喂小鸟的老鸟在一怒之下把鸟窝给拆散了,那散了的鸟窝从树顶上落了下来,就不再是鸟窝了,而是变成了一堆柴枝。”
黑衣人沉默。
赵细烛道:“看来,六位不太明白这个故事的意思。这么说吧,如果我让汗血宝马像那只小鸟一样死去,那么,把你们当成鸟窝的那只老鸟,就会在一怒之下把你们从树顶上给扔下地去。这话,对么?”
六个黑衣人继续沉默。
赵细烛把手里的枪抬了起来,对准了汗血马的脑袋。黑衣人骑着的六匹马惊退了一步。赵细烛道:“要是想保命,各位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要是不想保命了呢?”那黑衣人道。
赵细烛道:“这还用问么?我的手指只要一动,什么都结束了。”
黑衣人看着赵细烛扣着枪机的手指,看了好久。“其实,”那黑衣人道,“你根本就不会开枪。你之所以要演这出戏,只是在等一个人。”
“等谁?”赵细烛问。
那黑衣人道:“等一个会杀了咱们六个弟兄的人。”
“这人是什么人?”赵细烛又问。
那黑衣人道:“穿白袍子的人!”
赵细烛道:“这么说,六位已经知道,这个穿白袍子的人,不仅在武马镇里,而且就在这条街的附近?”
“你赢了!”那黑衣人道,“告诉你的白袍子朋友,咱们还会再见面的!”说罢,他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啸。六匹马转过了身,一溜烟地向着镇外方向狂奔而去。
赵细烛回过脸看去,高高的街面石阶上,站着那个骑马的“白袍人”!
赵细烛苍白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惊惧之色。他摊开手掌看了看,手掌上全是汗水!
长长的古镇胡同铺延着青色石板,三个人牵着马走在石板路上,脚下咯咯发响。石板下大概是流水,不停地传出哗哗的响声。
风车问赵细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