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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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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见赵顼将目光移向他,微一沉吟,说道:「臣以为祭酒这个名字不妥,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不如以石越为白水潭学院山长〈注九〉,赐正七品薪俸,不必列为官职。出入禁中侍读,也不必为官职,只当恩宠便是。
「至于赐紫的殊恩,臣以为虽然恩宠过甚,然以石越之经术学问,天下少有,非常之人,有非常之遇,亦无不可。」
「便依王参政所奏。石卿,你若推辞,便以抗旨论。」赵顼断然而决。
石越见皇帝说到这分上,知道自己不可不识好歹,而自己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也就不再推辞,叩首谢恩。
带着「赐进士及第、秘阁校理、著作佐郎、奉承郎、武骑尉、白水潭学院山长、特许出入禁中侍读、赐紫金鱼袋」这样长长一串头衔回来的石越,受到了桑府的热烈欢迎。
同时,顷刻之间,给他提亲的人,更是踏破了桑家的门槛。
但是,石越对此却毫无兴趣。
他四处奔波着,一面遍邀大儒名士到白水潭学院当老师,一面又请身有官职、学问才华出众的官员,去学院做「客座教授」。
以石越的赫赫声名,加上皇帝的另眼相待,从苏轼、王安礼这些名臣,到叶祖洽这样的「龙飞榜」状元,都不愿意拂了他的面子。
白水潭学院尚未开学,其「客座教授」阵营之强大,已让天下为之侧目─便是太学,也远远不如。
九月二十日,唐氏棉纺行在杭州正式营业;九月二十一日,白水潭学院正式开学。
白水潭学院,是一所三年一贯制的现代大学,第一年为预科,学生修《论语》、《春秋》、《诗经》、《算术》、《物理》、《地理》、《生物》、《逻辑》、《化学》九门科目。
测试及格,升入第二年级,学生自选专业,分「儒学」、「算术」、「格物」、「博物」、「律学」、「哲学」六系,其中格物系包括物理与化学,博物系则学习生物、地理、诗经、小雅、医术等,律学系讲法令与经义,哲学系讲逻辑与诸子百家之学。
第二年级学有小成,可升入第三年级,这一年专做论文、设计与辩论。
这是石越和桑充国二人绞尽脑汁,所想出来的体例。
虽然「客座教授」众多,但老师依然缺少,毕竟这些人,只能在公务余暇抽空来讲课。
此外,第一年的课程,除开《春秋》与《诗经》之外,几乎都必须由石越亲自主讲,桑充国担任助教─这也是石越不愿意做常参官的主要原因。
在他看来,播下火种比自己做官,前者更加重要。
注一:宋代有六部九寺五监,司农寺为九寺之一,王安石变法时,是新法之主要执行机构。如青苗法等法令,主要都由司农寺执行。
注二:宋代诏书,一般由翰林学士或知制诰书写,皇帝手书亦有,在这里是很难得的殊荣。
注三:供奉官,内东西头供奉官之略称,宦官官阶。
注四:翰林侍读学士,专门给皇帝讲读经文的经诞官,也称讲读官,一般称翰林侍读,特别尊崇才称翰林侍读学士,资历浅的,则称为「说书」。
著作佐郎,这是皇帝授予石越的「本官」,并没有实际的工作与权力,主要用于按级升迁,决定工薪的级别。
著作佐郎比大理评事要高二级半,这个官职在当时的社会印象上,也显得非常重要。
此外,宋代官员等级大约可以分为「升朝官」、「京官」、「州县幕职官」三个大的等级。
著作佐郎是「京官」〈也称「未常参官」〉中,级别最高的官职之一。再经一个门槛,就可以成为中级官员,成为「升朝官」〈也称「文武官」、「常参官」〉中的一员。
承奉郎,文散官,从八品上。
武骑尉,北宋十二级勋位中,最低的一级。
注五:大理评事,北宋职官名,分掌断狱。这里是「本官」,无实际职掌。是北宋官员最初做官,所能授予的最高本官。
注六:秘阁校理,秘阁,端拱元年在崇文院中堂建阁,藏书籍真本以及大内古画墨迹等物。秘阁校理通掌秘阁阁事,负责缮写秘阁所藏图书。
秘阁校理是所谓的「馆阁官」,易于升迁,为当时人所重。
注七:祭酒,职官名。汉平帝置六经祭酒,秩上卿,后置博士祭酒,为五经博士之首。晋初改置国子祭酒;隋唐以后,则置国子监祭酒,为国子监之主管官,至清末废。
注八:禁中,旧日皇帝居住的地方。
注九:唐代、五代时,对山居讲学的人的敬称。至宋、元时书院设山长,讲学兼领院务。
第二章 谋士
十月初一,在宋代是一个重要的日子。这一天,皇帝会赐给百官棉袄。
到了十月初四,无论官员或百姓,都会在这一天,去给自己的祖先上坟。
然后就是立冬,各家各户采办过冬的物品,特别是准备蔬菜,因为开封冬天特寒冷,蔬菜都得从外地运来……
石越在车上听新买的书僮侍剑,介绍着这些古代的风俗。
自学院开学后,石越便在桑家住几天,在赐邸住几天─主要是为了学院太忙,有时候,甚至住在学院不回来。
桑夫人因不放心石越的起居无人照顾,特意买了许多奴仆送给石越,其中也不乏有见石越显达、而主动投身以求荣身之人。
但石越仅仅留下一对看起来颇忠厚的石安夫妇,帮他管理赐邸,又收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孤儿做书僮。
石越见那孤儿聪明伶俐,却身世可悯,动了恻隐之心,因此收在身边,取名「侍剑」。
其实,以他的本意,却是不喜欢自己被人服侍─人情是好逸恶劳的,石越既然希望有一个更平等的世界出现,如果自己被服侍惯了,只怕慢慢地,自己就会对不平等的现象感到麻木,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是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了。
在成功地改变这个世界之前,石越清醒地知道,自己也可能被这个世界所改变。
马车颠簸着,到了西华门外。
「侍剑,待会儿我去面圣,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跑,有人问起,你就说自己是白水潭学院山长石越家的书僮。」石越仔细地对侍剑叮嘱着。
在石越的眼中,侍剑并不是服侍自己的人,而只是一个小孩。
「是,公子,你放心。」侍剑伶俐地回答。
石越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向车夫叮嘱几句,这才下了马车,向大内走去。心里一面纳闷着皇帝找自己做什么。
进到西华门,李向安早在那里等候。
他一面在前面带路,一面笑道:「石大人,皇上对您真是另眼相看,这次竟是在御书房召见您。
「今日赐给您的棉袄,分例〈编按:按习惯或规定以一定分量分配的东西〉都等同三品以上─咱家跟皇上从藩邸到宫中,从未见皇上对谁这么好过。」
石越原不知这些规矩,听李向安说了,连忙笑道:「皇上的知遇之恩,做臣子的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
「这次我本家二叔,从杭州托人带回几匹棉布,作工却还看得过去,改明儿叫人送到贵府,李公公可得笑纳。」
李向安谦逊几句,眉开眼笑地领着石越到了御书房,尖着嗓子说道:「皇上,著作佐郎石越见驾。」
「快宣他进来。」
石越连忙走进御书房,向皇帝参拜。
赵顼待他见礼完毕,笑盈盈地问道:「石卿,卿的学院办得如何了?」
「蒙陛下钦赐墨宝,短短十余日,收了八百学生,现在微臣和臣友桑充国分班授课。
「只恨先生太少,幸好有苏轼、王安礼、曾布、叶祖洽等人,替臣分别讲《春秋》、《诗经》、《论语》三门。」石越详细地回答道。
皇帝亲手为他题了「白水潭学院」院名,加上他自己与众多「客座教授」的声名,第一期居然招了八百名学生,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这些学生大多数是富家子弟,因为种种原因进不了国子监,闻得石越的大名,便进到白水潭来;但也有少数人,是因为不喜欢诗书礼义,专喜欢杂学,这才进白水潭读书。
不过,这些却不是石越所能尽知了。
赵顼显然早知道他收了这么多学生,并不吃惊,只是颇有兴趣地问道:「听说卿的学院体制,与历来学院颇有不同之处?」
「回陛下,所有体制,都是臣一手草创。」石越拱手答道,又把学院各课程一一说明。
赵顼听他说完,问道:「卿开设这许多课程,又有何用处?」
「臣以为,国家需要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才。故分门别类,学生学经义之外,各有专门之学,将来凭此一技之长,也能报效朝廷。
「此前不久,朝廷以为提点刑狱〈注十〉不宜用武臣,专用文臣,以武臣不通律法,故有此令。臣之意,略同于此。」
「原来如此。」赵顼并不以为意,「卿所虑甚善。他日律学科要老师,自可问朕要。」
「谢陛下。皇上明察千里,其实臣心里,一直想问陛下要一个人,不知陛下肯不肯给?」石越想了一想,小心地说道。
「石卿想要谁?」赵顼一怔。
「沈括沈大人。」石越微笑说道:「臣只要陛下让沈大人,每十天来上三天课即可,臣自当奉上相应的薪酬。」
「准奏。」赵顼笑道:「好个石子明,朕想问问卿,叶祖洽的学问如何?」
「状元学问自然是好的。」
「那卿看看这几篇策论。」赵顼随手递给他几篇策论。
石越连忙接过来细看。
这几篇文章文辞激切,都是些鼓吹变法,呼吁采取强硬政策,推行新法的话语。
他也不知道是谁人所作,只好委婉地说道:「这几篇文章写得极好,不过,作者似乎年纪尚轻。」
「写这些策论的,也是个进士出身,是王丞相的爱子。」赵顼笑道。
「王雱王元泽?」石越吃惊地问道。
「石卿也认识他?」
「臣并不认识王雱,只是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石越笑道,他无意得罪王安石,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噢,有什么传闻?」赵顼好奇地问道,这时候,石越才看到皇帝始终也是个年轻人。
「听说王雱小的时候,有个客人把一只鹿和一只獐关在笼子里,送给王丞相,恰好王雱也在旁边,客人因此问道:『哪一只是鹿,哪一只獐……』」
「那王雱如何回答?」皇帝对这些小故事,显然很有兴趣。
「王雱回答,鹿旁边的是獐,獐旁边的是鹿。」石越笑道。
「哈哈……这个王雱,倒真有几分聪明才情。」赵顼见他回答得如此狡狯,不禁开怀大笑。
「臣听闻王雱自小便有神童之名,一生不肯做小官。皇上若要用他,还须宠以馆阁之职〈注十一〉。」石越这是顺水人情。
戴楼门旁边「张八家」园宅正店,是汴京里数得着的七十二家酒楼之一。
门外依例是彩楼欢门,此时天色已晚,灯烛荧煌,然而客人依然不少。
「张八家」的掌柜张有福,乐呵呵地站在柜台前招呼着客人,茶博士和酒博士穿梭往来,忙得不可开交。
张有福眼见一个穿著锦袍、身材高大的青年公子走进店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穿著一件黑色袍子,眼睛透着灵光的小书僮。
他见惯了各种世面,一眼就看出这主仆二人气度不凡,连忙亲自迎了出来,招呼道:「这位公子,可是第一回来小店?小二的,楼上上等雅座一间伺候─」
小书僮眨了眨眼睛,稚气未脱地笑问:「掌柜的,你怎么知道我们要的是雅座?」
「哟,你看看,小兄弟,你家公子这气质,小的还能认错吗?」张有福笑呵呵地说道,眼光往青年的腰间无意识地瞟了一眼,几乎吓了一跳─金鱼袋!
戴楼门边不比景灵宫边的长庆楼,也不比州桥、土市子、潘楼街的酒楼,那些地方官宦云集,别说金鱼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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